魏元諶在顧家門口下了馬,擡頭看了看“顧府”上面的門楣,然後拂了拂衣袍上面的雪花,這纔跟着顧崇義走了進去。
從前都是他自己找各種理由前來拜會,今日這是第一次顧侯讓人來請他入懷遠侯府,想到這裡魏元諶看向初九,初九急忙彎腰抖掉身上的不該有的髒污,就差點將鞋底也擦乾淨,生怕三爺不滿意。
顧崇義和魏元諶在廊下脫掉氅衣,然後走入書房中。
管事端來兩盞茶,輕手輕腳地合上了門。
顧崇義這纔看向魏元諶:“譚定方說有人暗地裡對付他,譚子庚是被人冤枉的,他又提及趙老將軍在大寧那一仗,說的與兵部當時查到的大概一致,當時趙老將軍命他守古北口,他用古北口的火器抵抗韃靼,他如此瞭解火器都是因爲白官正的女兒,白大小姐。”
顧崇義仔細回想譚定方的神情,在說這些話時,譚定方不像是在撒謊,不過……
顧崇義道:“能看得出來,譚定方還隱瞞了一些內情,應該事關大寧。樑王之亂後,大周兵力、軍資不足,沒有及時修葺好城池,整飭衛所,譚定方將戶部的文書遞給我看,大寧附近幾乎顆粒無收,北疆有大寧就能與大同、宣府,丟了大寧之後,北疆必然不穩。”
譚定方一直在說北疆的防務,顯然對北疆十分憂心。
桌案上的燈映着顧崇義的眼睛,半晌他纔看向魏元諶:“聽起來真是真假難辨。”
“侯爺,”魏元諶道,“您可知懷王的母舅在何處任職?”
顧崇義只想着北疆邊戍重地,魏元諶忽然提到懷王母舅,顧崇義腦子裡的迷霧像是一下子被人吹散開來,眼睛也跟着一亮。
魏元諶道:“懷王的母舅樑知安曾在兵部任職,之後升遷去了工部,現在時任永平府知府,朝廷放棄大寧之後,防線就要南移,東北一線?永平府首當其衝?每年朝廷會撥大量軍資加強永平府防務,用來加固城牆、煉製兵械?還要增派兵馬前去駐守。”
顧崇義看着魏元諶:“譚定方緊抓着大寧不放?擋了樑知安的路,所以樑知安纔會設法除掉譚定方?”
顧崇義心中一喜?伸出手拍了拍魏元諶,現在想想譚定方就是這個意思?從譚家走的時候?他還囑咐我,要爲大周邊疆出力。
懷王母妃的孃家就在永平府,懷王的母妃雖然去的早,梁氏也並非魏家這樣赫赫有名的世家女?但出身卻比二皇子和貴妃娘娘要高些?東宮沒有被廢之前,懷王整日在府中研習學問,樑家也順理成章回到了永平府,如果大周駐防南移,永平府就會變得更加重要?魏元諶在山西查案,涉及到榆林鎮?這麼一看,大同、宣府?再加上永平府,這是有人在向整個北疆下手?懷王做了東宮之後?有這樣的舅舅相助?定會穩固根基,將來也能與貴妃黨抗衡。
思緒一點點地被理清,顧崇義也就沒有剛剛那麼急切,這纔想起來吩咐:“快然人將準備好的飯菜送上來,我們先吃了飯,再接着說。”
顧明珠看着管事從大廚房中捧出食盒送去前院的書房,雖然飯菜並不是很隆重,但廚娘做得精細,尤其是桂花糕,上面還放了一層糯米,不那麼甜又多了幾分軟糯。
趁着管事媽媽不注意,她擡腳就能溜到前院去,只不過前院的書房外太冷了,着實不太適合躲在那裡偷聽。
顧明珠不禁皺起眉頭,這可是她自己家,怎麼倒羨慕起坐在書房中的魏大人了?
寶瞳低聲道:“大小姐下次去魏家,也該多吃些點心。”魏大人吃的太多,這樣經常上門,她總覺得大小姐虧了。
“走吧,”顧明珠道,“我們去後院的小書房。”魏大人與父親說完話,應該會偷偷來書房裡找她,眼下案情到了關鍵時刻,總要將打聽到的消息都傳給她纔是。
顧明珠想着帶着寶瞳一路走向後院。
林夫人一轉眼就找不到了珠珠,不由地嘆口氣,在別人府上都約束不了珠珠,更別提自己家裡了,珠珠大約比她都瞭解自家院子,除了自家牆頭沒踩過之外,珠珠可能都走遍了。
林夫人正要回到正屋裡休息,就看到管事走過來:“夫人,定寧侯和張夫人來了。”
林夫人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禎哥兒八成也是惦記荷花衚衕的事。
“快去跟侯爺說一聲,”林夫人道,“將張夫人請到我屋子裡。”
侯爺偷偷摸摸帶人回來,如今被堵個正着,她可不管侯爺要如何處置,是準備冷落了魏三爺先去與禎哥兒說話,還是乾脆將他們拉在一起,全由得侯爺侯爺定奪。
……
崔禎帶着張夫人走進顧家。
走到垂花門,崔禎停住腳步吩咐張氏:“你與姨母仔細說說前因後果。”
張氏點了點頭,眼看着崔禎要離開,她急忙道:“侯爺,您不怪妾身吧?”
崔禎迎上張氏的目光,深沉的眼眸中一閃溫和:“我知道你是好心,去吧,不用放在心上。”
張氏眼睛一顫,向崔禎行禮:“多謝侯爺。”說完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
崔禎看着離開的張氏,眉頭微微皺起,他聽說譚子庚和荷花衚衕的親事是張氏先提及的,心中不由地一沉,與張氏說話時口氣也稍稍重了些,引得張氏哭了一場,然後求着他一起前來懷遠侯府將這件事說清楚。
張氏才掌管內宅,之前也不怎麼出府宴席,就連與孃家都不常來往,爲荷花衚衕引薦譚家人時大約也沒想那麼多,崔禎想到這裡擡腳向前走去,他想着要與張氏好好相處,可能是最近家中總不得安寧,難免做得不盡人意。
“定寧侯爺,”顧家管事上前道,“我家侯爺請您去書房。”
管事說完走到旁邊引路,仍舊沒忘記將話說清楚:“老爺書房還有別的客人在。”
崔禎下意識地停下:“是誰?”
管事道:“魏家三爺。”
崔禎眯起眼睛,魏元諶?在這樣的時候姨父見魏元諶,可是爲了荷花衚衕的案子?姨父現在如此信任魏家了嗎?
……
張夫人一路走進林夫人院子裡,在門口脫下了氅衣,張夫人才走進門去。
一陣寒意被張夫人裹挾進了外間,張夫人立即道:“我在這裡暖一暖在去裡間與姨母說話。”
“哪有那麼多事。”
林夫人笑着撩開簾子,當見到張氏時,她不禁一愣:“你這是怎麼了?剛剛哭過?誰欺負你了,快與姨母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