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看着顧明珠手上的珍珠,不禁失笑。
這孩子,無論什麼東西在她眼裡都是那麼的新奇,撿到一顆珍珠就高興成這般模樣。
林夫人看了道:“八成是哪個女眷掉在這裡的。”
“我的。”顧明珠寶貝似的將珍珠緊緊地握在手裡。
“好,”林夫人笑着摸了摸明珠的頭,“你先拿着,若是有人來尋,我們再還給人家。”
顧明珠點了點頭,將珍珠小心地放進了自己的荷包中。
“走吧,”林夫人道,“一會兒法會上不要多說話,我們就祈福讓你爹爹平平安安。”
顧明珠跟着林夫人向前走去,方纔她的聲音很大,應該很多人都聽到了,那躲在暗處兇徒如果想要向母親下手,更會時刻注意這邊的一舉一動。
他們的追逐從現在正式開始。
當年在大牢之中,她學到了許多閨閣女子永遠都不會知曉的事。
何處殺人最方便,何處掩埋屍身不易被官府查到,怎麼躲避官府的緝捕,嚴探花說過想要抓住兇徒,就要了解他們。
官和賊,殺人者和被殺者,不到最終沒有定數,你追我逃,誰弱誰就會變成獵物,誰弱誰就會被殺。
只要瞭解那兇徒的想法,就能將他引入局中。
一個人獨行在僻靜之處會增加危險,但人多的時候同樣不安全,尤其是許多人聚集在一起,旁邊又有護院和衙門的人守着,不由自主地就會放鬆警惕。
法會開始之後,女眷們全神貫注地聽講經,對周圍的變化一無所知,被人盯上仍舊渾然不覺。
誰也不能想到,佛門淨地,衆人祈福之時,有人卻在等待時機害人。
就在法會散了之後,許多人要去送供奉,剩下的女眷會被迎客僧引入禪房中等待,那是最好的動手時機。
她不能等到那時候,身邊太多來來往往的人,局面不好掌控,而且她不能斷定,她取了珍珠之後,兇徒是不是就放過了母親改成來害她。
所以要在那之前,她要先動手,讓躲在暗中的兇徒被她牽制。
法會剛過了一半,顧明珠開始晃動身子,林夫人看着緊皺眉頭的女兒,忙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顧明珠看着母親,堵起了嘴:“我想去……”
林夫人明白過來,時間太久了,珠珠大約想要去淨房,她站起身準備陪着女兒一起前去。
“夫人,”週三太太發現蹊蹺叫住林夫人,“如璋陪着珠珠去吧,一會兒我們還要送供奉。”
周如璋在母親的目光下,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方纔見到林夫人和崔四太太之後,母親立即上前熱絡地話家常,這樣一來她自然躲不過要與顧明珠相處。
林夫人看了看四周護衛的人,多了幾分安心,低聲吩咐管事媽媽:“請小沙彌幫忙安排一間禪房,讓珠珠就在後院禪房裡等着我。”
僧人將顧明珠幾人帶着去了後院。
周如璋看着那一舉一動都透着傻氣的顧明珠,立即想到荷包被丟入湖中的那一幕,與其面對這樣一個傻子,倒不如找其他女眷說說話,也許還能打聽出些消息。
姐夫現在對她已經很是惱怒,再這樣下去,她就真的沒機會進崔家的大門。
“明珠妹妹,你先在這裡歇一歇,”周如璋道,“我想起來還要結緣兩本佛經帶回去供奉,等一會兒夫人就來了。”
周如璋臉上的笑容已經十分勉強,再多留片刻,或許她就會失儀,不等顧明珠再說話,她轉身走出了門。
片刻功夫就有僧人送來了茶點。
寶瞳倒了杯茶遞到顧明珠面前,茶看着不錯,素點心聞起來也很香甜。
寶瞳道:“小姐,你怎麼不嚐嚐?”
“你吃吧。”
聽到小姐的話,寶瞳忍不住去拿了塊米糕。
“小姐不是很喜歡吃這樣的素點心的嗎?”
寶瞳將米糕送到嘴邊,剛咬了一口,就聽到耳邊傳來顧明珠的聲音:“這樣的寺廟做出的素點心一定很好吃,可惜了……”
寶瞳下意識地停住了嘴。
顧明珠接着道:“可惜我不想癱軟半個時辰。”
寶瞳慌忙將嘴裡的米糕都吐出來,神情頗爲哀怨:“這……這裡面被人下了藥?小姐您怎麼不早說。”
顧明珠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我要出去了,你就在這些休息,若是實在睡不着,就吃些糕點,那味道聞起來是曼陀羅花而非草烏,吃了也沒有大礙。”
“小姐自己出去怎麼行,奴婢得護着您。”
“今日不同,”顧明珠道,“你跟着我難免要打草驚蛇。”
禪房外有個人一直等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正想要查看禪房裡的情形時,禪房的窗子忽然打開了,顧大小姐踩着木榻從窗口爬出來,追着蝴蝶越跑越遠,禪房裡的丫鬟靠在木塌邊,彷彿已經睡着了。
顯然丫鬟吃了他下藥的糕點,顧大小姐沒有吃,不過落了單的顧大小姐已經成了俎上魚肉。
顧大小姐一路走,一路去採野花,沿着禪房旁邊的小徑向山坡上爬去,一時起了玩性,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不知是顧大小姐運氣不好,還是他今日太過順利,竟然沒有人注意到顧大小姐的動向,他跟在顧大小姐身後,一起向山坡上走去,那裡會成爲顧大小姐的喪命之地。
顧明珠一直走得額頭上出了汗,才停下來歇腳,她擡起頭看了看天空,碧空如洗,正是驕陽熾烈時。
她之所以選擇爬上山坡,是從這山坡另一頭下去就是存放金塔和高僧舍利子之處,既然他們藉着“大盜”的名頭來害人,就要做的縝密些,必然會去取些財物做遮掩,在這裡害了她,就能走另一條路去盜寶,實乃一舉兩得,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那人定會按捺不住動手。
顧明珠將採來的花都抱在懷中,慢慢地靠向那平臺處。
平臺足夠高,若是她這樣的內宅女子失足摔下,必然凶多吉少,但換做會些拳腳功夫的人,可以保住性命。
她不想讓那人跌下去摔死,留下一條性命以便府衙審問。
顧明珠走到平臺邊,蹲下身來擺弄旁邊的野花,嘴裡含含糊糊地哼着曲調,不時地用手去抓抓髮鬢,露出小孩子的憨態。
一條人影終於從樹後走出來,慢慢地向顧大小姐靠近。
他本來的目的是林夫人,可顧家傻女卻撞了上來,顧大小姐不但拿了那珍珠,而且半途離開了法會,又從禪房裡跑出來,孤身一人摸上了山,他還以爲衆目睽睽之下害死懷遠侯家女眷不容易,如今卻只要一伸手就能達到目的。
身後的人影漸漸靠近,顧明珠卻什麼都沒察覺,她的目光落在一朵更加漂亮的野花上,伸出手要去折來,大半個身子慢慢地探了出去。
跟在顧明珠身後的人見狀立即猱身而上,手臂直奔顧明珠後背,雖然對付的是個女子,他卻也用足了力氣,必須一擊得手。
卻在這一刻,一道強烈的光突然刺向了他的眼睛,他眼前頓時白茫一片,驚詫之中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措手不及,還未穩下心神,腰上傳來一個力道,狠狠地將他的身體向前推去。
腳下是細滑的砂石,加之方纔他飛撲上前本就沒有了重心,他竟然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就這樣摔下了山坡。
看着那兇徒向下墜落的身影,顧明珠翻開手,手心中躺着一面小巧的銅鏡,一切都如她設想的那般順利。
她有些開心,卻也有些失落,這樣的兇徒八成只是馬前卒而已,只希望能從這兇徒身上獲得些線索。
接下來她該大聲喊叫,將所有人引來,念頭剛剛閃過,卻聽到樹枝斷裂的響動。
還有其他人在這裡。
不會是那人的同黨,否則方纔緊急關頭就該伸手相助。
既然不是同黨,卻一直藏匿在旁邊不曾現身,是對她方纔做的事起了疑心,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寶瞳……”
顧明珠腳下一軟,跌坐在那裡,整個人慌亂起來。
“寶瞳,你在哪?”
驚慌失措中,少女的聲音變得沙啞,她彷彿沒有發現自己也在慢慢地向山坡下滑去,很快也要與那兇徒落得一樣的結果。
就在她身體已經下去大半時,一條繩索捲住了她的腰身,她整個人被拉扯着拽了上去。
顧明珠轉過頭,看到了一雙幽深的眼眸,那人面容嚴峻,目光冰冷,正靜靜地望着她,彷彿透過她的眼眸,窺探到她的秘密。
她立即變得更加慌亂起來,眼淚不停地從臉頰上滑落,不敢發出半點的響動。
“大小姐,大小姐……”
呼喊聲傳來。
“珠珠……珠珠……”
聽到這聲音,顧明珠臉上涌出了喜色,艱難地爬起身,就要向前走去,卻“忘記”了腰間還束着繩索,她結結實實地被繩索絆了一下,整個人就向那男子撲了過去。
顧明珠下意識地伸出手,張牙舞爪地扒住了那男子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