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前幾天送來的小姑娘又把飯碗給砸了。”負責清潔的阿姨拿着破碎的瓷碗片走進廚房。

“我聽說,她差點把她繼母的孩子弄掉。”正在吃飯的大媽放低了聲音。

“小小年紀,長得水靈靈的,心腸倒是毒辣。”

“聽說她父親是A城響噹噹的企業家呢。”

“到咱們這個地方來的啊,多半都是些有錢人的孩子。”

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廚房一向是各位阿姨大媽談論八卦的聚集地。

他們所說的這個地方指的是教養所,但是和人民羣衆普遍認知的教養所有所不同。它不是公立機構,而是私人開辦;收納人員也不是犯了法的未成年人,而是一些家長無法管教的叛逆富二代。

他們談論的小姑娘是前兩天剛來的,名字叫趙青潼。

“你到底想怎麼樣?”三十剛出頭的教養官看着面前倔強的小姑娘。

趙青潼翹着二郎腿,坐在木質板凳上,臉上滿是不屑,看着面前正對着自己逞兇鬥狠的教官翻了個明顯的白眼。

嘿,教養官心裡不服氣了,這小丫頭片子比自己治過的小夥子都倔!

他們這教養所開了十年了,在私立教養所裡也算有點名氣,門檻也高,送進來的都是些大戶人家的孩子。

這些孩子多半是被家裡嬌着養着寵壞了,泡吧打架,目中無人。出了事後,家長又溺愛孩子,把事情用錢擺平。事情是解決了,那孩子呢,自己不捨得打罵,就放到這教養所裡收拾收拾。

和趙青潼談話的這個是教養所裡的金牌教養官,體型五大三粗,長得也配得上凶神惡煞四個字。

之前進來的那些小姑娘,被他連續恐嚇幾天,都嚇得眼淚汪汪,教養效果立竿見影。

但是這個,算算日子也來了快一個禮拜了,軟硬兼施武力恐嚇都沒用啊,簡直可以說是教養所的“毒瘤”。

教養官也皺起了眉頭。

“來,你說說,你到底想幹嘛。”他舉起右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音量也拔高了幾度。

“我要見我爸。”趙青潼絲毫不怵,直視他的眼睛。

“每天你就這一句話。”教養官有些無奈,“你家啥情況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啊,你繼母快生了,你爸都這麼大歲數了,好不容易要有個兒子了不得陪着啊。”

“那我不見他,我要出去。”如果教官仔細聽的話,能聽出面前一臉傲氣的女孩尾音裡含着的顫抖。

“出了上次那事 ,你爸能讓你出去?”教養官搖搖頭,“你爸和我們簽了兩個月合同,你就老實的在這呆着吧。”

教養官在筆記本上寫下【今日溝通無效果】,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這樣的談話每天都要進行,趙青潼已經習慣了。

但是每天都會被提醒一次,自己的親生父親把她扔在這裡,自己莫名其妙就有了一個弟弟。這些事還是讓她自以爲堅硬如鐵的心有些痛。

她又鑽回有些凌亂的被窩,把被子蓋過頭頂,眼角微微溼潤,有眼淚劃過黝黑的髮絲,最後落在枕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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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哥,是這嘛,怎麼裡面沒人的樣子。”一個腦袋從圍牆上鬼鬼祟祟的探出來。

被稱爲程哥的男孩子已經爬上了圍牆,擡手一個爆慄扣在那個大腦袋上。

“咱們這有名的教養所就剩這一個了,要是你情報有誤你等着。”徐程惡狠狠的盯着他。

“你們別吵了。”站在圍牆下的女生小聲提醒,“剛我收到短信,以前咱隔壁班那個六班老大剛

從這出去,說是好像見到青潼了。”她搖了搖手裡的手機。

“那就是這沒錯了。”大牙撐在圍牆上的手一用勁,也坐在了圍牆上。

“咱下去看看啊。”

“你先下去。”徐程瞥了正呲着大牙樂的大牙一眼。

“靠,程哥,人家都是將軍帶頭衝鋒陷陣,我不能先去。”聽傳言說這些私立的教養所裡什麼都有,萬一自己一下去就有狗衝出來怎麼辦,大牙腿有些顫。

“媽的,還衝鋒呢。”徐程低低的罵了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背後推了大牙一把。

過了兩秒,就聽得“撲通”和“啊”兩聲,第一個是大牙掉到灌木叢的聲音,第二個是大牙的慘叫。

談菲林不厚道的笑出聲來。

“菲林,我們進去了啊,你去門衛那看着,有什麼動靜馬上聯繫我。”徐程回頭朝着談菲林囑咐到。

“哎,哎,我知道,你們小心點。”談菲林看了他一眼,便轉身跑向教養所的門口。

徐程坐在圍牆上,用兩隻手微微一撐,身姿輕盈完美落地。大牙也從灌木叢裡爬了出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挪到徐程身邊。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大牙沒了主意。

徐程也皺起了眉頭。

沒想過這個在郊區的教養所會這麼大,不同的建築物有好幾棟,他看了看周圍的地形。

還沒等兩個人商量出你我他,就從其中的一個兩層小樓裡走出一大堆和他們歲數差不多大的孩子。

每天下午兩點半是教養所的休息時間,每個孩子都可以自由活動。

“哥,哥,那個身影好像青潼啊。”大牙眼尖的看到一個女孩子正穿着寬大的運動外套推門而出。

徐程看向他指的方向,劉海不過眉,長髮過肩,可不正是趙青潼。

“青潼,青潼。”大牙激動了,朝着趙青潼的方向招手。

“你給我閉嘴。”徐程一把把他拉下來蹲下,已經有教官朝他們這邊看了。

趙青潼隱約間彷彿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晃了晃神,隨即又自嘲的笑笑。她被父親帶到教養所這事來的突然,她又不能和外界聯繫,哪能有人過來看她。

“程哥,現在人就在眼前,咱咋辦啊。”大牙神色糾結的撓了撓頭。

徐程靈光一現,想了個辦法。

他不再躲藏,反而大搖大擺的朝着趙青潼的方向走過去。大牙雖然不知道他想出了什麼好主意,但是跟着自家程哥總沒錯。

徐程本來就是不務正業的壞學生,他個子很高,小麥色的皮膚帶着健康的光澤,頭髮染成灰色,左耳還帶着一顆耳釘,笑起來有些痞,十足的混混模樣。

來教養所的都是他這類型的孩子,教養所的工作人員已經見怪不怪了,自然沒人多注意到他們。

趙青潼一個人在操場角落的鍛鍊區域,她坐在雙槓上,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地下,午後陽光十足,她的影子長長的投在地上,孤單的模樣。

“草。”徐程看到她這幅樣子,不知爲何心裡燥燥的,不由得低聲罵了一句。

“青潼。”等到兩人走進了,大牙才大聲叫她,露出標誌性的笑容。

趙青潼回頭,看到來人,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她身手利落的跳下雙槓,跑到兩人面前,語氣因爲興奮微微上揚,“阿程,大牙你們怎麼來了。”

趙青潼、徐程、談菲林和袁超(也就是大牙)有個綽號,俗稱爲明□□。爲明中學是A城的貴族初中,他們四個都是爲明的學生,同校不同班。幾個人脾氣相投,一拍即合,每天廝混在一起,打架逃學,上網泡吧,成了老師的眼中釘。

但是他們都家境優渥,老師也不敢用強,就這樣在爲明稱霸了三年。

“中考考完第二天,菲林說聯繫不上你,我和程哥去你家找你,聽管家說你被你爸送到教養所來了。”好幾天不見,大牙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

趙青潼聞言低下了頭。

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

平常上學的時候,她大多時候都住校,偶爾回家,不過也都是玩到深夜,趙符生和田蕙睡得都很早,也很少碰面。

中考之後,宿舍裡的東西都搬回家裡,趙青潼忙着收拾東西,便沒離開趙宅,田蕙便叫了趙青潼和她們一起吃晚飯。

田蕙是趙青潼的繼母,她親生母親剛過世三個月趙符生便帶了田蕙進門,那時候趙青潼年紀小,不懂爲什麼一向溫婉沉靜的母親竟會自殺,她在樓上聽大人們說母親是得了抑鬱症,現在她長大了,才知道母親得抑鬱症的原因。

所以,不討厭田蕙和趙符生是不可能的。

顯而易見,這頓晚飯吃的並不愉快。

趙符生氣得摔了筷子,趙青潼喊得嗓子都啞,田蕙坐在一旁裝委屈掉眼淚,趙青潼推開椅子跑上樓時,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她這後媽不去當演員都可惜了,沒準能得個奧斯卡。”

第二天趙青潼到廚房喝水的時候,田蕙慢悠悠的走到她身邊。趙青潼一向是不和她犯話的,轉身便想離開,沒想到田蕙卻拉着她的胳膊慢慢的坐到地下,大聲哀嚎起來。

趙青潼翻了個白眼,想掙開她的手,但是田蕙拽的死緊。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樓上的趙符生,他跑過來時,看到這幅場景,不由分說的先給趙青潼一個耳光,然後便驅車去醫院了。

結局就是,當晚趙青潼就被送到了教養所。

“呵,我爸把我趕出來了。”

趙青潼擡頭,臉上滿是無所謂的神情,但是背在身後的雙手卻絞的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