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見她心情不好,直接在前面路口掉頭,宋依諾詫異地看着他,“我們去哪裡?”
沈存希衝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這條路是通往舊城區的,宋依諾瞧他故作神秘,她索性不問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他去哪她就去哪,她不信他還會把她賣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古鎮前,這裡是明清時期的舊居,桐城發展起來後,爲了保護文物,將這一區劃分出來,作爲觀光區,也吸引了不少的遊客前往。
秋高氣爽,豔陽高照。
沈存希和宋依諾手牽着手,閒庭漫步一般,往古鎮裡走去。算起來,他們很少這樣手牽手的散步,今天難得有機會,也算是一個新奇的體驗。
天氣涼爽起來,古鎮裡的人很多,他們俊男美女顏值高,回頭率也相當高。宋依諾剛拆了石膏,雖然恢復得不錯,但是走起路來還是有點跛,走了一段路,她就耳尖的聽到別人議論。
“哇,這個男的好帥,可惜了,怎麼找了個瘸子當女朋友。”
“對啊對啊,讓瘸子走開,我上!”
宋依諾心情本來就有點抑鬱,聽到這些人的議論,她的心情更抑鬱了。她朝四周看,看見那些人對着她指指點點,又頻頻看着沈存希,她心裡像是打翻了醋罈子,酸溜溜的。
沈存希走到哪裡都是人羣的焦點,不僅是因爲他五官俊美,還因爲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成熟內斂的魅力,像是在身上鍍了一層金一般,讓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沈存希,她們都在看你啊。”宋依諾越走越慢,沈存希免不了放慢步伐,他看也沒看那些閒雜人等,說:“走路不要東看西看。”
宋依諾停下腳步,沈存希也跟着停下來,瞧她拿鞋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地面,情緒比剛纔在車裡還低落,他微微彎下身,去捕捉她的目光,溫和道:“怎麼了?”
宋依諾飛快看了他一眼,因爲受傷後莫名有些自卑,還多了些小矯情,她癟了癟嘴,說:“剛纔她們說,讓瘸子走開,她上!”
“……”沈存希帶她來人多的地方,是帶她來散散心,結果沒想到心沒散成,反而越發堵了起來,他伸手捧着她的臉,目光專注且深情的凝視她,柔聲說:“依諾,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只有嫉妒的人,纔會說話刻薄。”
宋依諾情緒不高,因爲厲家珍和沈遇樹的事,她的心蒙上了一層陰影。如果她們沒有去白馬寺抽籤,家珍和遇樹分手,只是尋常小情侶出現的矛盾。偏偏她們一起去白馬寺抽籤了,其中一個籤文馬上要應驗了,那麼下一個,是不是就要輪到她了?
“沈存希,如果我真的瘸了,你還要我嗎?”宋依諾擡起頭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問出這個問題,她又後悔了,她雙手捂住耳朵,連忙搖頭,“我不要你回答了,我們繼續逛街。”
沈存希無奈地看着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將她的手拉下來,刻下俯下身去,與她平視,他說:“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
宋依諾直視他的眼睛,鳳眸幽深,含着一絲無奈以及寵溺,這樣的男人,當他眼裡只有你時,真的很動人。可是一想到那該死的籤文,她就心塞。
所以爲什麼很多人不算命,算命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我是對命運沒有信心。”宋依諾輕嘆一聲,神色間滿是惆悵。
沈存希眉心微蹙,此刻他還無法理解她的話,直到後來,他終於明白,對命運沒有信心的何嘗只是她一個人?他溫軟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她腕口上細嫩的肌膚,他聲音霸道且專橫,“依諾,如果我不放你,命運都要給我讓路。所以你不用對命運有信心,對我有信心就夠了。”
宋依諾不由得莞爾,“你也太霸道了。”
“所以你喜歡嗎?”沈存希鳳眸裡淺笑盈盈,不動聲色就撩撥了人心。
宋依諾聽到四周的驚歎聲,她任性道:“我走累了,你揹我。”
“遵命,我的小公主。”沈存希放開她,屈膝蹲在她面前,宋依諾掃了四周那些不停大送秋波的無聊女人們,傲慢的爬上沈存希的背,讓他揹她。
沈存希雙手擱在她膝彎下,輕而易舉將她背起來,宋依諾今天穿着灰色長袖T恤,外搭一件針織衫,下面配了一條棉麻的長裙,腳上穿着休閒布鞋。頭髮自然的垂落在肩側,清純得像個大學生。
她趴在沈存希肩膀上,看着別人投來豔羨的目光,她的心情好轉了不少,她想,她也是一個蠻有虛榮心的女人。
漸漸的,她忘記了剛纔心頭的不快,因爲她發現,原來在巨人肩膀上的風景是這樣的,視野開闊,不用在人頭攢動裡踮着腳看遠處的風景。看耍猴人耍猴,也不用削尖了腦袋拼命往人羣裡擠。
因爲在他背上,這些風景輕而易舉就能看到。
宋依諾想着,她可能真的老了,所以才容易多愁善感。她剛被外婆送到宋家時,宋振業十分親近她,有一次家附近來了馬戲團,搭着棚子表演。
五塊錢一場,宋子矜早早就被宋夫人帶去看了,她也很想去。後來宋振業偷偷攢了五塊錢,帶她去看雜耍。看馬戲的人很多,她踮着腳也看不見,急得在人羣裡躥來躥去。
然後她身體一輕,就被宋振業舉起來放在肩膀上。那時她還小,只顧着看馬戲,現在回想起來,也僅有那一次,宋振業給了她父愛。
如今,她趴在沈存希身上,才終於明白,原來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註定。
沈存希即使看不見她,也感覺到她的情緒越發失落了。最近他時常有總感覺,她明明就在他身邊,他卻怎麼也抓不住,那種不真實的感覺讓他心慌意亂。
他的手,拍了拍她的臀,他偏頭看她,“怎麼了?”
“有點累,不想看了。”宋依諾趴在他肩上,顯得興致缺缺。
“前面有一家甜品店,我們去那邊坐坐。”沈存希揹着她擠出人羣,向甜品店走去。甜品店裡很多人,他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纔等到位置。
沈存希將她放在座位上,起身去買甜品。聽說女人心情不好時,吃杯甜品心情就好了。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她吃甜品。
宋依諾坐在椅子上,雙手託着腮,看沈存希拿錢買單。要問她男人什麼時候最帥,那肯定是拿錢包買單的時候,男人味槓槓的。難怪成功人士那麼受歡迎,就看他刷卡付現時,簡直帥得人神共憤。
沈存希端着幾份甜品過來,將托盤放在桌上,往她面前一推,深邃的目光流連在她的臉上,看到她眼裡那抹對他的迷戀,他心情大好,說:“吃吧。”
比起前幾天的冷暴力,此刻的她乖巧可人,着實惹人憐愛。
宋依諾低頭看着托盤裡的甜品,都是袖珍型的,每種口味的都不太多,琳琅滿目的,讓她看花了眼。她擡頭望着沈存希,說:“你買這麼多,萬一我吃不完怎麼辦?”
“吃不完也沒關係,只要你心情好了就行。”沈存希坐在她對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我就不客氣了。”宋依諾端起一杯甜品放在面前,拿勺子大快朵頤起來,她嚐了幾口,見沈存希一直盯着她,她挖了一勺遞到他脣邊,說:“你要吃嗎?”
沈存希搖了搖頭,她就把勺子收回去放進自己嘴裡了,沈存希無語極了,他說:“味道如何?”
宋依諾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評價,“和你那天給我做的,不是一個級別。”
那天的味道里有種叫幸福的東西,今天雖然也有,但是沒有那天的強烈。也許女人的幸福感知度,與是否是心愛的男人親手做的有關。
“那肯定是我做得更好。”沈存希傲嬌道。
宋依諾吭哧吭哧的笑了起來,陰霾的心情頓時好轉,她咬着勺子道:“你這麼自戀真的好嗎?”
“還有更自戀的。”沈存希伸手拿走她的勺子,另一手捏着她的下巴,越過桌面吻住她。宋依諾瞳孔微張,這裡到處都是人,他也太大膽了。
沈存希在她脣齒間襲捲了一番,意猶未盡的鬆開她,看着她水眸含媚,他的心臟猛地緊縮起來。真是,怎麼都吻不夠。
……
吃完甜品,兩人繼續逛明清街,這段路有着悠久的歷史,石板路打磨成懷舊的色澤,路邊栽種着梧桐樹,很詩情畫意。
宋依諾挽着沈存希的手臂,經過一家照相館時,宋依諾往裡面看了一眼,立即被掛在衣櫥裡那件民國時期女子學校的校服給吸引了,她拉住沈存希,說:“我們進去看看。”
“想照相?”沈存希看了一眼,剛纔他們一路走過來,明清街有很多這種照古代藝術照的相館,她都沒心動,怎麼獨獨被這家吸引了?
宋依諾直接拽着他的胳膊進去了,照相館的裝修風格也有着近現代的古色古香。老闆娘是個風韻猶存的半百女人,穿着一襲旗袍,頭髮盤在腦後,有點舊上海的懷舊風。
看到他們進來,她說:“兩位要照相麼?”
宋依諾走到那套學生裝面前,說:“你們現在能拍照嗎,什麼時候能取照片?”
“快洗十分鐘。”
宋依諾偏頭看着沈存希,說:“這衣服好看,我特別喜歡民國時的學生裝,我們拍一張吧,我穿學生裝,你穿中山裝。”
老闆娘撐在桌面上,睨着沈存希,她笑道:“姑娘好創意,恰好我這裡有一套新回來的中山裝,很適合這位先生穿。”
沈存希皺眉,“別鬧。”
“陪我照一套嘛,求你了,好不好?”宋依諾握住他的大手,又是賣萌又是撒嬌。
沈存希低頭,深暗的眸落在她嬌憨的俏臉上,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不忍讓她失望,雖然他不認爲這樣的小地方能照出什麼好相片。
宋依諾歡歡喜喜地拿着那套學生裝去幕簾後換衣服了,沈存希接過老闆娘給他的衣服,衣服是灰藍色的,像極了民國電影裡的戲服。
宋依諾很快換好衣服出來,老闆娘給她畫了個淡妝,拿了個珍珠髮夾給她戴上,像極了民國時期的大家閨秀,端莊秀雅。
沈存希換好衣服出來,宋依諾聽到簾動的聲音,她轉過頭去,看着沈存希徐徐向她走來,她黑白分明的丹鳳眼裡掠過一抹驚豔。
穿着中山服的沈存希,身上多了一抹禁慾的氣息,氣宇軒昂,更加迷人。
沈存希走到她身邊,看着她微微張開的小嘴,他揶揄道:“口水流下來了。”
宋依諾呆呆地摸了摸嘴角,哪有口水?沈存希被她呆萌的反應取悅了,他低頭打量着她,穿着學生裝的她,頭上戴着珍珠髮夾,清純漂亮,讓他移不開目光。
老闆娘調整好相機,讓他們過去,因爲宋依諾頭上有傷,老闆娘特意取了角度,不會讓那紗布影響整組照片的美感。
鏡頭裡的男主角禁慾,女主角清純,美得像一幅畫,老闆娘咔嚓咔嚓的直按快門。
拍完照片,宋依諾去換衣服,沈存希站在電腦前挑選照片,任老闆娘說破了嘴,他最終只選了一張,那一張宋依諾手裡拿着一封情書背在身後,微咬着脣,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而他脣邊笑意淺淺,低頭凝視着她,意境非常的美。
老闆娘沒能說服沈存希將整組照片留下,等宋依諾出去看照片時,其他的都已經被沈存希刪除了。十分鐘後,照片洗出來,不是彩照,而是具有懷舊的黑白照。
照片洗成了適合裝進錢包大小的尺寸,宋依諾拿着這張照片,看了又看,覺得自己的神情傻傻的,她不高興地看着沈存希,“你爲什麼不等我出來,這照片裡我好醜。”
“醜嗎?”沈存希拿走照片,端詳了一下,說:“不醜,很可愛。”說完直接將照片裝進錢包,他抽了一張粉紅鈔票放在桌上,然後拉着宋依諾走出相館。
宋依諾似乎才反應過來,“喂,怎麼只有你有照片,我沒有?”
“這是獨一無二的,喻意你是我的唯一。”沈存希拖着她的手,往前走去。宋依諾氣悶不已,瞪着他的後腦勺,氣鼓鼓道:“可是我也想要一張照片,沈存希,我們回去讓老闆娘再洗一張出來好不好?”
“我已經全刪了。”沈存希不緊不慢道。
宋依諾鬱悶死了,她猛地甩開他的手,賭氣道:“我不想理你了,哼!”
沈存希搖頭失笑,這丫頭生氣的樣子還蠻可愛的。他走過去,伸手摟着她的腰,說:“乖啦,不生氣了。”
“把照片給我,我就不生氣了。”
“那你還是繼續生氣吧。”沈存希擺明了不給,其實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只洗一張照片出來,剛纔那麼多照片裡,他只選擇了這一張,也只洗了這一張。也許是那一瞬間,有一個奇怪的念頭,照片洗出兩張來,他們就會分開,所以他堅持只洗一張。
“……”宋依諾氣鼓鼓的往明清街外面走去,邊走邊道:“小氣鬼,照片都不肯多洗一張,小氣小氣。”
沈存希慢騰騰地跟在她後面,聽她幼稚的唸叨,他搖頭失笑。
離開明清街,時間還早,宋依諾還在生沈存希的氣,她直接坐在後座,沈存希一邊開車,一邊道:“真的很喜歡那樣的服裝?”
宋依諾不理他。
“那等我們拍婚紗照時,我讓設計師設計一組這樣的好不好?”沈存希哄她。
宋依諾還是不理他,哼了一聲,扭頭看着窗外,他怎麼會懂,以後照的照片,和現在照的照片哪裡是一樣的感覺?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一家高檔的私人禮服店前,櫥窗裡擺滿了各式美麗的華服。宋依諾知道這裡,宋子矜是這家禮服店的常客。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宋依諾忍了忍,終究沒有忍住好奇心。
“試禮服。”沈存希一個月前就將宋依諾的尺寸報給了意大利著名的禮服設計師,一週前禮服就已經空運回來,當時依諾正和他冷戰,他就沒有帶她過來。
他走到後座旁,拉開門等着她。
宋依諾不肯下車,她和他講條件,“你把照片給我,我就答應你進去試禮服,否則後天沈遇樹的婚禮,你要不一個人去,要麼另外找女伴。”
自從牀照被人上傳到微博後,沈老爺子也銷聲匿跡,再也沒來找過她麻煩。但是他不來找她,不代表他就承認了她和沈存希之間的關係。她主動送上門去,她怕沈老爺子會放狗咬她。
沈存希知道她還在爲照片的事生悶氣,他一手搭在車門上,笑道:“你試完禮服,我給你獎勵。”
“真的?”宋依諾眼前一亮,就算剛纔那張照片把她拍醜了,她還是想要,畢竟那是唯一的一張。
沈存希點了點頭,“當然,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宋依諾高興極了,她連忙下車,沈存希看着她高興的模樣,這女人的臉就像是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
他關上車門,牽着她走進禮服店。禮服店裡金碧輝煌,服務員熱情的迎了上來,“沈先生,禮服已經準備好了,這邊請。”
宋依諾跟着沈存希走向貴賓區,一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沈遇樹,他的神情顯得十分不耐煩,恰在此時,展臺上的幕簾拉開,賀允兒穿着潔白的婚紗站在展臺上,婚紗是魚尾的設計,末端以現在最流行的曳地長擺設計,顯得高貴奢華。
緊身的設計,將賀允兒的身材勾勒得十分性感,算算時間,她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小腹仍舊平坦,還沒顯懷。
宋依諾看到賀允兒那一剎那,她轉身就要走,手腕卻被沈存希握住,他定定地看着她,說:“去試禮服,明天我沒時間陪你過來。”
沈遇樹心不在焉的,即便他決定向命運妥協,不得不娶賀允兒爲妻,但是心裡記掛的,始終只有那一個人。那晚他衝動的趕去江寧市,並沒有見到厲家珍。
御行告訴他,家珍去國外遊學了,請他轉告他一句話,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他們九年的愛情,她在這個節骨眼上拋棄了他,還讓他莫強求,簡直可笑至極。
如果她希望他娶了賀允兒,那麼他娶,只是她不要後悔!
聽到沈存希的聲音,他擡起頭來,看向他們,然後又垂下眼瞼,默不作聲。宋依諾看向展臺上的賀允兒,她像一隻好鬥的公雞,倨傲的擡起下巴,睥睨着她。
她咬了咬牙,她爲什麼要走?站在展臺上的應該是家珍,而不是她,該走的人也是她。
在賀家一見,她很喜歡性格活潑的賀允兒,短短數日,再出現在她面前的賀允兒,是個盛氣凌人的千金大小姐,與家珍爭奪那條白裙,然後她說的話,讓她對她徹底沒了好感。
再看沈遇樹,她不明白,沈遇樹爲什麼向命運屈服了,他和家珍有九年的感情,難道就抵不過和賀允兒的春風一度?
服務員站在旁邊,覺得空氣裡莫名多了一股殺氣,她說:“宋小姐,請跟我來。”
宋依諾掙開沈存希的手,一瘸一拐的向更衣室走去。沈存希看着她的背影,他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彎腰將她打橫抱起,輕聲調侃道:“有免費的勞力不使喚,這麼折騰自己做什麼?”
宋依諾擡起頭,燈光打在他身上,男人的雄性荷爾薄氣息裡卷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強勢意味,宋依諾的手抓着他肩膀上的襯衫,被他抱着走向更衣室。
隱約感覺到有一雙充滿嫉恨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們,她越過他的肩膀,看着展臺上那道身影,賀允兒嫉恨交加的盯着他們,那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賀家大宅裡初見,即使沈存希的威逼令她心慌意亂,她也不曾漏看賀允兒看見沈存希時,那怦然心動的少女模樣。後來沈老爺子還曾向她放話,沈存希的妻子,只能是賀允兒。
後來沈家大宅裡發生的事,以及沈存希被下了藥,其實那晚,沈老爺子已經設計好,要讓沈存希和賀允兒有了夫妻之實,從而脅迫他們結婚。
賀允兒一開始喜歡的人是沈存希,但是她卻要嫁給心上人的弟弟,她到底怎麼想的?
沈存希將宋依諾放在更衣室裡的凳子上,他垂眸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低聲問她:“在想什麼?”
“沒想什麼。”宋依諾搖頭,賀允兒的想法她無法理解,如果理解了,她和賀允兒就是一樣的人了。
沈存希俯下身去,湊近她,更衣室裡很安靜,他聞着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心上最敏感而柔軟的地方刮過,盪漾出某種陌生的情潮來。
她的眼裡滿滿佔據的都是他的身影,他心念一動,傾身吻住她的脣,輾轉深入。更衣室裡的溫度逐漸上升,僅僅是一個吻,就讓他們彼此都迷亂了,宋依諾雙手抓住他的襯衫,不知道是要將他推離,還是要將他拉近。
矛盾糾結着,直到外面傳來敲門聲,她才如夢初醒,臉紅耳赤的推開他,嬌嚷道:“你快出去啦。”
她的聲音裡,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沙啞與嫵媚,沈存希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脣,極不甘心道:“真想一輩子和你膩在一起。”
“那我會審美疲勞。”宋依諾順口接了一句,就看他危險的眯起雙眸,她連忙道:“是你會審美疲勞。”
看着她傻笑討好的樣子,沈存希漆黑的眸底已經蓄滿了笑意,他摸了摸她的腦袋,看到旁邊擱着的精美禮盒,他嗓音低啞道:“乖乖換禮服,我出去等你。”
吱呀一聲,沈存希開門出去了,幾秒鐘後,服務員進來幫她換禮服。沈存希當時報的尺寸很準確,但是最近宋依諾受了傷,又和沈存希冷戰吵架,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除了胸部的尺寸沒變,腰身需要再收一下。
宋依諾穿好禮服,她提着裙襬走出去,那邊展臺上的簾子重新拉好,賀允兒在裡面換禮服,沈存希和沈遇樹站在一起。她走過去時,明顯感覺到沈遇樹變了。
之前的沈遇樹看起來陽光熱情,此刻的他滿臉戾氣陰沉,後天就要結婚的人,在他臉上卻沒有看到半點喜色。正在試禮服的女人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他連敷衍都顯得這麼不耐煩。
沈存希看見她出來,擡頭盯着她。抹胸的款式露出她圓潤的肩頭,優美的脖子上掛着一條骨頭項鍊,清純中又多了一抹性感,纖腰不盈一握,桃粉的顏色俏皮中又多了一絲嫵媚,穿在她身上落落大方,雅緻又漂亮。
宋依諾忐忑不安的望着他,“怎麼樣?”
“非常完美。”沈存希滿目驚豔,服務員在旁邊解釋,“宋小姐最近瘦了不少,腰上需要收兩針,宋小姐皮膚很白,襯着桃粉的顏色,豔而不俗,非常漂亮。”
明知道是恭維,落在宋依諾耳朵裡,還是讓她很開心,她扯着下襬,目光楚楚地盯着沈存希,“真的好看嗎?我擔心我駕馭不了這樣的顏色。”
“好看!”沈存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又看,捨不得移開目光。
宋依諾笑靨如花,她俏皮道:“是你說好看的,到時候人家說我俗不可耐,也是你的錯,不能怪我哦。”
沈存希撫着下巴輕笑道:“誰敢說你我割了她的舌頭。”明明是殘暴血腥的話,偏生讓他說得像情人間的呢喃。
沈遇樹坐在旁邊,看着他們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他表示受不了,他渾身抖了抖,說:“你們一定要這麼噁心我嗎?”
“嫌惡心就滾遠點,我還嫌你礙眼呢。”沈存希斜睨了他一眼,滿眼嫌棄,話也不客氣。
宋依諾拉了拉沈存希,兩兄弟鬥嘴可以,別傷了感情。沈存希收回目光,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桃粉的顏色襯得她人面桃花,水色極好。
那端賀允兒已經換好了禮服,服務員緩緩將幕簾拉開,她站在燈光下,大紅色的禮服穿在她身上,多少有了種新嫁娘的嬌羞。
沈遇樹掃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可以,再換。”
有時候對一個人不上心,從他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宋依諾忍不住多看了沈遇樹一眼,既然這個婚結得這麼勉強,他何必要結?
她擡頭看着展臺上的賀允兒,她臉色驟變,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似乎用盡一生的力氣,纔沒有驕傲的轉身離開。
這對夫妻還沒結婚,已經貌合神離了,那麼又何必硬要綁在一起呢?
沈存希眼裡只有宋依諾,旁人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入不了他的眼。他仔細研究她身上的禮服,吩咐服務員記錄數據,哪裡該收一針哪裡該放一針,專業的像是真正的服裝設計師。
站在臺上的賀允兒看他瞧也不瞧她一眼,她心裡嫉恨交加,她拼命嫁給沈遇樹,是因爲沈遇樹是他的親弟弟,他們之間的關係再陌生,也有親近的時候。
可即使離得這麼近,他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她甚至比不上宋依諾身上那件破衣服重要。
21年來,賀允兒第一次被人如此忽視,她心裡極不是滋味,越發嫉妒起宋依諾來。她提着裙襬,款款來到沈存希面前,嬌俏道:“四哥,你幫我瞧瞧我身上的衣服有哪裡需要修改的,可以嗎?”
沈存希眼尾餘光都沒有多掃她一眼,他專注地看着宋依諾身上的裙子,比劃着尺寸。這樣的無視比直言羞辱更讓賀允兒尷尬,她還要再說,沈遇樹已經不耐煩了,“你有完沒完?快點試,試完了回去交差。”
賀允兒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攥緊拳頭,提着裙襬轉身走回臺上。
交代完修改的尺寸,沈存希掐了掐她的腰,柔聲道:“去把禮服換下來。”
“哦。”宋依諾去更衣室裡換禮服,換完衣服出來,外面的氣氛有些緊繃,不知道沈存希和沈遇樹說了什麼,兩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宋依諾來到沈存希身邊,她說:“你們怎麼了?”
“走吧,我們回去了。”沈存希握住她的手,直接往門外走去。宋依諾三步一回頭,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沈遇樹,直到走出禮服店,她才收回目光,對沈存希道:“沈存希,你弟弟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
“厲家珍爲了避開他,出國遊學了,遇樹認爲,她拋棄了他,所以賭氣要娶賀允兒。”剛纔依諾去換衣服時,他和沈遇樹爭執了幾句,他無法理解遇樹的幼稚。
“可是婚姻哪能賭氣,結了婚那就是一輩子的事了。”宋依諾皺眉,她是家珍的朋友,站在家珍的立場上,她自然希望沈遇樹不要和賀允兒結婚。但是站在賀允兒的立場上,她也很無辜。莫名被人睡了,睡她的人還不想負責任,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心上人的弟弟。
如果換作是她,那還不得心塞死。
“他是成年人,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沈存希說完,拉開車門扶她上車。
宋依諾坐在副駕駛上,透過落地窗玻璃,看着那道落寞的背影,沈遇樹決定舉辦婚禮,是不是在賭,賭家珍會回來阻止,像上次一樣,將他從婚禮上帶走。
可是家珍會來嗎?
……
沈存希將宋依諾送回別墅,他接到一通電話,屋都沒進,就直接開車走了。宋依諾站在路邊目送他,看到他的車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沒把照片給她。
她鬱悶得要死,不行,今晚等他回來,不管是偷搶還是拐騙,她一定要把照片搶回來。
她轉身走進別墅,路過花園時,她想起了她的寵物大黃鴨,她徑直走到後院,幾天不見,大黃鴨又長大了些,在精緻的鴨棚裡,像個優雅的紳士一樣走來走去。
宋依諾在鴨棚前蹲下,拿起上面的糧食放在槽裡,大黃鴨立即像個活潑的少年,一邊“嘎嘎”的歡呼着,一邊衝過來開始啄食。
宋依諾雙手捧着臉,看着它歡快的吃東西,她輕嘆一聲,有時候做人,還不如做一隻鴨子快樂。
喂完鴨子,宋依諾走進別墅,蘭姨等在門口,遞來消過毒的熱毛巾,“宋小姐,擦擦手吧。”
“謝謝蘭姨。”宋依諾接過熱毛巾擦手。
蘭姨看她已經拆了石膏,但是走路還有點跛,她問道:“宋小姐,今天去複查怎麼樣?醫生怎麼說的?”
“說恢復得還不錯,讓我在家勤於練習,很快就能恢復正常。”宋依諾微笑道。
“真是萬幸沒有留下後遺症。”
“是啊,萬幸了。”宋依諾點了點頭,她將毛巾遞給蘭姨,然後轉身上樓。
回到臥室,她想起上次家珍給她留的郵箱,她拿起擱在牀頭櫃上的電腦開機,然後輸入厲家珍的郵箱,給她發郵件。
一開始她打了很多字,洋洋灑灑一整篇,然後發現沒有一句能表達心中的意思。她全部刪除,遲遲不知道該寫什麼,最後,她寫了一句話:陌上花開緩緩歸,他一直在等你。
郵件發過去,沒到一分鐘,就有郵件回覆,她點開一看,是家珍回覆的,“對不起,我暫時不會回來,代我祝他幸福!”
宋依諾看着這十幾個字,竟來來回回看了不下十遍,每一個字都透着一種由心而生的絕望,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禮服店裡那道落寞的背影,沈遇樹,你真的能等到家珍嗎?
宋依諾輕嘆一聲,她迅速回了一封郵件,“家珍,你們九年的感情,你甘心嗎?”
這一次,厲家珍沒有回覆她,她等了很久很久,以爲她不會回覆她了,正打算關閉網頁時,消息彈框彈出一封郵件,她點開,“不甘心……可是我,屈服命運。”
短短十個字,卻讓宋依諾翻來覆去看了許久,直到眼眶發燙,她才關了網頁。家珍說,她屈服命運,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宋依諾怔怔地坐了半晌,她點開PS,那張簡單修復過的舊照片出現在眼前,她重新點開搜索引擎,搜索修復舊照片。
從簡到繁,她先修復了福利院的房子,這些地方破損的痕跡不大,慢慢就能修復,然後是門前掛的牌匾。圍牆的顏色修復出來後,牌匾是白色打底,黑色字跡。
宋依諾從最下面糊掉的院子開始修復,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上修復,福利院三個字破損得不是很嚴重,她花了一個小時才修復。接着是樂字,樂字只剩下下面的小字,上面的修復起來,需要更細緻,因爲難度太大,她分成了幾個圖層,一層層的修復。
她很久沒有做這樣細緻的活,累得頭暈眼花,她站起來活動了一個僵硬的關節,又坐回去重新修復。每個圖層修復好,然後再重疊回去,福利院的名字逐漸清晰起來。
沈存希趕到公司,朱衛已經在辦公室裡等他了。沈存希走進辦公室,擡頭看着他,“怎麼樣?篩查出來沒有?”
“沈總,經過反覆篩查,最後還有六家福利院與人販子提供的線索最爲接近,這是六家福利院的名字與位置,您過目。”朱衛將文件遞給他。
沈存希接過去,六家福利院,從上往下,福如意福利院,如意坊福利院,康意樂福利院,意巧如福利院,美意達福利院及意如家福利院。
六家福利院都在桐城到Z市的地鐵線上,分佈範圍較廣,而且都是22年前註冊的。同時符合這幾個條件,只要他們實地排查,就能知道小六在哪裡。
沈存希的心隱隱激動起來,他找了十幾年,這是第一次,離小六的消息這麼近,他說:“朱衛,你親自去一趟這六家福利院,務必將小六的消息帶回來。”
“是,沈總,我馬上啓程。”朱衛接過文件,轉身走出辦公室。
沈存希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遠處在夜色下閃着燈光的希塔,他的心跳緩緩恢復正常。他閉上眼睛,媽媽,我答應過您,一定會將小六找回來,我沒有食言,您在天有靈,保佑我們兄妹早日團聚。
宋依諾修復了四個小時,將每一層圖層放大縮小反覆修復,纔將一層層圖層修復完畢,她用鼠標抓起最後一個圖層放回去,只見牌匾上的字跡完全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
她心跳加速,看着電腦屏幕上那六個字,康意樂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