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雪生怔怔地望着銀歡的背影,她一直不明白,爲什麼銀歡對她有這麼深的恨意?是因爲當年賀允兒的事麼?可賀允兒已然不恨她了,爲什麼銀歡還是沒有一點改變?
直至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賀雪生才收回目光,她的手機響起來,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一個未知的電話號碼,她遲疑了一下接通。
“你好,哪位?”賀雪生禮貌的問道。
那端一陣靜默,傳來沉重的呼吸聲,賀雪生皺眉,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人說話,她拿下手機,直接掛斷。最近這幾天,總是有陌生的電話打進來,接通又不說話。
她把電話號碼拉入黑名單,然後過一天,對方又換一個號碼打過來,簡直煩不勝煩。她垂着眸,看着手機,還是將電話號碼拉入黑名單,還標記上騷擾電話。
她剛做完這些,手機再度響起來,這次上面有名字,看到來電顯示,她脣邊彎起,“喂?”
“你爸怎麼樣了?他沒事了吧?”電話那端傳來男人關切的聲音,他在應酬,周圍應該很吵鬧,可是他那邊卻很安靜,像是在一個封閉的地方,還有淡淡的迴音。
賀雪生莞爾,“嗯,說是風寒,看樣子還需要時間恢復。你長了千里眼麼?我剛從家裡出來,正準備回依苑。”
“出來吧,我在門口。”沈存希說完,賀雪生就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她擡頭眺望着大門處,果然看見那裡停着一輛車,男人從車裡下來,正望着她。
即使隔着濃濃的夜色,她依然感覺到男人炙熱的目光,她放下手機,小跑着衝過去,離得近了,她反倒放慢腳步,揚聲問道:“不是有應酬麼,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沈存希倚在門邊,大手垂落下來,手裡攥着手機,他笑吟吟道:“看不見你,想你了,所以我就來了。”
賀雪生慢慢走出大門,來到他面前,對他的依賴,有種說不出來的甜蜜,她眉梢眼角都帶着笑,輕輕靠過去,撲進他懷裡,她皺了皺小鼻子,因爲他身上有股濃郁的酒氣,她問道:“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沈存希大手扶着她的腰,只有看到她,他一顆心才落回了原地。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兒,他低聲道:“上車,我們回家。”
說罷,他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賀雪生彎腰坐進後座,向老王打了聲招呼,沈存希接着坐進來。老王發動車子,開車向依苑駛去。
兩人並排坐在後座,車裡開着暖氣,溫度有些高,她呼吸裡全是男人身上的氣息,有些微醺。沈存希伸手將她攬進懷裡,下巴輕輕擱在她頭頂,她的頭髮散發出幽幽的香氣,十分迷人。
“累不累?”沈存希問道。
“不累。”賀雪生搖了搖頭,她擡眸望着他,昏黃的車廂裡,他神情溫柔,眼角帶着疲憊。越是到年關,應酬就越多。他是能推則推,實在不能推的只能出席,結果出席也是打一圈就走。
“沈存希,我是不是讓你很累?”賀雪生低聲問道,擔心自己會讓他感到累。
沈存希挑高一側眉宇,嗓音低啞的問道:“怎麼這樣問?”
“不知道,就是一種直覺。”賀雪生說,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的很準,沈存希有更廣闊的世界,可自從與她重逢後,他都在遷就她。
“傻瓜,你不在我身邊,纔會讓我感到累。”那是一種渴望擁有,卻再也不能擁有的累,累得連自己爲什麼還活着都不知道,彷彿整個人生都失去了希望。
賀雪生仰頭望着他青色的下巴,上面冒出短短的胡茬,會扎人,她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下巴,敏感地發現男人身體倏地僵繃起來,下一秒,她的手被他捉進掌中,他將她的手遞到脣邊,張嘴輕輕咬了一下。
一股酥麻從指尖遍佈全身,她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要將手縮回去,他卻不肯,細細密密的啃着她的指尖,彷彿發現了新大陸,她似乎很敏感。
沈存希心裡不安,來源於七年前,就是這個時候失去了她。所以哪怕是在熱鬧的人羣裡,他依然感到不安,只有看見了她,他纔會安心。
“沈存希,你別咬,癢。”賀雪生鬧了個大紅臉,她用力想要收回手,他卻不放手,深幽的目光瞅着她,帶着十足的侵略性。
賀雪生擔心他會在車裡做出什麼有傷風化的事來,急忙坐直身體。下一秒,她又被他摟了回去,他放開了她的手,只是靜靜地抱着她,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亂動,讓我抱抱你。”
聽出他嗓音裡的深沉的慾念,她沒敢再亂動,安靜地靠在他懷裡。
車子一路前行,昏黃的路燈灑落在車廂裡,時明是暗,兩人靠在一起,相依的姿態十分唯美。賀雪生想起一件事,她道:“沈存希,明天歌劇要演出了,你有沒有時間,陪我一起去?”
他們之前說好的,要抽時間去約會的。
沈存希點了點頭,“好,明天下午下班後我去接你,先吃飯再去看。”
這部歌劇之前讓依諾的反應那麼大,雖然已經看過劇本,沒什麼特別的,但是他心裡卻總是感到不安,彷彿這部歌劇會帶來什麼巨大的變化。
很快,車子駛入依苑,沈存希率先下車,替她拉開車門。賀雪生跟着下車,他寬厚的大掌握住她的,牽着她的手往別墅裡走去。
……
晚上賀雪生洗完澡,沈存希在書房裡開視訊會議,他比她忙多了,總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她沒有去打擾他,坐在牀上刷新新聞。
本是無聊打發時間,卻看到一個新聞,是關於那位前任警局局長的,聽說明天開庭審理,她看着新聞,男人穿着黃馬甲,頭髮被剃光,露出圓圓的啤酒肚。
不看到這則新聞,她幾乎都要忘記這個男人的存在了。她迅速瀏覽了一遍內容,聽見門外響起腳步聲,她將手機擱回牀頭櫃上。
下一秒,沈存希已經推門而入。開了一晚上的會議,他看起來很疲憊,賀雪生起身跪在牀邊,伸手向他。沈存希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在牀邊坐下,他聲音沙啞,透着疲憊,“在等我?”
“嗯,很累吧,我給你按摩。”賀雪生跪坐在他身後,手指輕輕按着他的太陽穴。
沈存希閉上眼睛,享受地靠在她身前,臥室裡是恆溫,他們都穿得單薄。她剛洗完澡出來,裡面沒有穿內衣,軟軟的一團頂在他結實的後背上,讓他整個身體都熱了起來。
七年來了,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有這麼深的迷戀,僅僅是這樣的觸碰,就能讓他熱血沸騰。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止住她的按摩,一手反伸過去,扣住她的後頸,她趴在他肩膀上,他微轉了頭,薄脣壓在她的脣上,一個高難度的吻。
賀雪生眼眶溼熱,他的花樣真是層出不窮,她微微偏頭,躲開他的薄脣,啞聲道:“不是說很累麼?”
“不知道爲什麼,只要碰上你,就一點都不累了,依諾,讓我好好吻吻你。”沈存希長臂一勾,將她勾進懷裡,熱情的加深這個吻。
越心慌就越想吻她擁抱她,看她在他身下化成一癱水,她的呼吸被他主宰,他不安的心纔會慢慢平復下來。
賀雪生被他壓回牀上,感覺到他渾身炙燙的氣息,她知道接下來的絕不是一個吻那麼簡單,她微微閉上眼睛,承受他給的風暴。
翌日,不到六點半,賀雪生就醒過來了,她睜開眼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婚紗照,那麼大片的白色,她最開始在這裡醒來時,還會被嚇一跳,難道他就一點也不覺得驚悚麼?
她動了動身體,渾身像是被大卡車碾壓過,痠疼無比。腰間搭了一條鐵臂,男人睡得正沉。她偏頭望着他,他劍眉緊蹙,睡夢中不知道被什麼困擾着。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平他眉間的褶皺,赤.裸.的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頓時泛起細小的雞皮疙瘩。她知道,她身上不着寸縷,而他也是一樣的。
昨晚他一直手摺騰她到後半夜,他才放過她。她輕輕拿開他的手臂,在沒吵醒他的情況下,輕手輕腳的下牀。眼角餘光瞥到垃圾桶裡幾隻小雨衣,她臉頰滾燙,連忙拿起浴袍,匆匆進了浴室。
浴室的洗手檯前,賀雪生看着身上曖昧的吻痕,想到他昨晚的勇猛,不管她怎麼哀求,就是不肯放過她,她俏臉羞紅一片。
她怔怔地盯着鏡子裡的自己,隨即想起了小雨衣,最近他們之間的歡愛,他似乎都在避孕。他那麼想要孩子,爲什麼突然自覺的避起孕來了?
賀雪生想不通,也不願意多想,她擰開水龍頭,接了水往臉上撲去,冰冷的水珠讓她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將水龍頭擰向熱水開關。
洗了臉出來,她換上衣服,沈存希還沒有醒,她徑直走出主臥室下樓。
樓下正在播放早間新聞,她走進客廳,看到65寸LED電視屏幕上,正是桐城本地的早間新聞。有一條新聞,正是關於警局前任局長的,女主播的聲音慷慨激昂,表達了譴責。
賀雪生站在電視機前,電視機裡傳來女主播的聲音,“警局前任局長因行賄受賄落馬,於今日正式開庭,他本人已經供述了一部分罪狀,承認自己曾因職務之便,收受賄賂,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他自稱是咎由自取,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D的栽培。”
賀雪生看着那位肥頭大耳的前任局長被警察帶出來,雙手還戴着手銬,他躲避着記者的鏡頭,羞愧得無地自容。
突然,他朝鏡頭看來,眼神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悲涼,他突然張嘴,無聲說了句什麼,隨即被警察推上了車。
賀雪生瞳孔微縮,她連忙拿起遙控板,重新倒回到剛纔的片段,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脣形,他到底想說什麼?
沈晏白從樓上下來,拖鞋踢踢踏踏的,看見賀雪生已經起牀,他顯得非常驚訝,“花生,你好早。”
賀雪生一直在研究那人的脣形,急得滿頭大汗,看完又倒回去再看。
沈晏白來到她身邊,見她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視上的醜男人,卻捨不得看他一眼,他心裡吃味,道:“這麼醜的男人,你看他幹嘛,別弄髒了眼睛。”
他的潛在意思是,快看我吧,快看我吧,我長這麼帥,才能讓眼睛健康。
賀雪生沒理他,研究了半天,倒回了十幾次,她終於琢磨出來,這個前任局長想要說什麼,她輕聲念出來,“想知道七年前爆炸的真相,來找我。”
沈晏白一頭霧水,“花生,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看這個醜男人看得走火入魔了?”
賀雪生全身都軟了下來,她臉色蒼白,踉蹌着倒退了幾步,遠離了電視屏幕,七年前爆炸的真相,他知道真相是什麼?
她咬着下脣,牙齒陷進脣瓣裡,她連忙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韓美昕,現在剛到七點,接電話的是個男人,“宋依諾?”
賀雪生一怔,沒想到接電話的會是薄慕年,她擡腕看錶,這個點薄慕年能拿到美昕的手機,這說明了什麼?她來不及細想,連忙道:“我找美昕。”
那端傳來韓美昕氣急敗壞的聲音,“薄慕年,我說過不準接我電話,你聽不懂麼?”
薄慕年邪氣的挑眉,“怕讓你老相好知道我在你家?”
“……”韓美昕不想應付他,直接拿走手機,向客廳方向走去,“依諾,這麼早找我有事?”
賀雪生還有點轉換不過來,下意識問道:“薄慕年在你家?”
那端沉默了一瞬,她壓低聲音道:“小週週的情況不太妙。”
賀雪生明白了,是因爲小週週,他們不得不重新扮演一對恩愛夫妻。她心裡嘆息,在這世上,只有孩子才能讓女人妥協。
“哦,美昕,你打算委屈自己麼?”這不是一時的辦法,有可能會變成一輩子的負擔,她不願意看見美昕爲了孩子,而讓自己委曲求全,除非她是真的愛薄慕年。
“依諾,我能爲小週週做的,也許就只有這樣了。對了,你打電話給我有事嗎?”韓美昕聽到薄慕年的腳步聲,她岔開話題。
“是有一件事。”賀雪生將早上看到新聞的事告訴美昕,讓她幫她查查這場官司幾點開庭,她想去現場。
韓美昕應承下來,“我查到了給你電話。”
“好。”
掛了電話,賀雪生轉頭看見沈晏白氣鼓鼓地瞪着她,她將手機放在包裡,走到他身邊,俯身看着他,“怎麼了?”
“我剛纔和你說話,你把我當隱形人。”沈晏白氣憤的指控道。
“有嗎?”
“有!”
賀雪生瞧他真的很氣,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認真道:“小白,對不起,剛纔我在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了,沒有注意到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沈晏白瞧她認錯態度良好,也不再和她生氣,他道:“這還差不多,我原諒你了。”
吃完早飯,老王送沈晏白去學校,她送孩子出門,目送車子駛離,她這才轉身回了別墅。剛走進去,就聽到蘭姨在和人講電話,看見她進來,她匆匆掛了電話。
賀雪生蹙了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她總覺得出了白若的事後,蘭姨和她生分了許多,好像有意防備着她。
她轉身上樓,回到主臥室,沈存希還沒醒,睡得正沉。她拿了東西出門,下樓時,看見蘭姨快步出了別墅,往大門走去。
她來到客廳的落地窗,從這裡能把前院的情形盡收眼底。她看見蘭姨站在鐵門邊,對門外的人說着什麼。從她這個角度,看不見門外站着什麼人。
過了一會兒,蘭姨打開鐵門,讓一個女人進來了,那個女人穿着鵝黃色羽絨服,遠遠的,她認出了她,是見過一面的白若。
她神情微斂,蘭姨對白若,似乎同情心過盛,沈存希已經說過,不讓白若再來依苑,蘭姨竟還揹着他們讓她進來。
這個白若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竟讓蘭姨對她死心踏地?
蘭姨和白若並沒有看見站在落地窗後的賀雪生,兩人徑直往後院走去,蘭姨壓低聲音道:“白若,先生說過了,我也不敢留你,現在先生和太太都在家,你收拾一下東西,趕緊走吧。”
白若住了幾天院,她知道依苑已經容不下她,所以找好了房子纔來拿東西。她轉頭望着蘭姨,眼角餘光掃到了落地窗後那道纖細的身影,她目光微凝,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蘭姨,謝謝你收留我這麼久,你對我和小白的恩情,我永世都不會忘。”白若刻意道。
蘭姨也沒有生疑,她說:“我在這個家也做不了主,以後有什麼困難,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會幫你。你要見小少爺,也可以打電話給我,我要是能帶出去讓你見見,我一定不會拒絕。”
白若感激涕零,“蘭姨,你對我這麼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無以爲報。”
兩人的身影漸漸走遠,賀雪生站在落地窗前,其實聽不到清楚她們在說什麼,只是偶爾能聽到一兩個關鍵詞,小白,小少爺,她們談論的都是關於沈晏白話題。
她眯了眯眼睛,心裡有點不安,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安。
她挽着包走出別墅,站在車身旁,她看着後院,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後院的傭人房走去。來到兩層高的傭人房外面,她躊躕了一下,然後走進去。
賀雪生拾階而上,來到二樓,剛好碰上從房間裡出來的蘭姨,蘭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她神情慌亂,失聲道:“太、太太,你怎麼來了?”
賀雪生看着一臉心虛的蘭姨,她輕嘆道:“蘭姨,你不用這樣,我不會吃人。”
蘭姨不是怕她吃人,而是心虛的人總是會害怕,尤其現在白若還在裡面收拾行李,她害怕賀雪生會把這事告訴沈存希,沈存希會解僱她。
“沒、沒有,我就是詫異。”
“白小姐在裡面麼?我和她說幾句話。”賀雪生心裡一直在想,白若爲什麼要假裝她是蘭姨的侄女,然後住進依苑來,這個謎底不解開,她心裡始終不安。
蘭姨下意識攔住她的去路,她惶恐道:“太太,白若很可憐,她……”
“你是怕我欺負她?”賀雪生皺眉,她是什麼脾性,蘭姨不知道麼?按理說,她與白若才認識多久,而她們又認識了多久?蘭姨這麼一古腦兒的護着白若,真讓她不解。
蘭姨咬了咬牙,側身讓開,“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蘭姨,沈存希要醒了,你先回主屋吧。”賀雪生說完,擡腿朝白若的房間走去。蘭姨望着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又好心辦了壞事,希望太太不要難爲白若纔好。
賀雪生來到白若的房間外面,別墅的裝修十分精緻,哪怕是傭人房,也裝得高大上。白若手裡捧着一個相框,聽到腳步聲,她以爲是去而復返的蘭姨,她擡起頭來,笑道:“蘭姨,您……”
目光對上賀雪生美麗的容顏,她頓時失了聲,連忙站起來,手裡的相框從手裡滑落,“啪”一聲掉在地上,上面的玻璃應聲而碎,白若臉色慘白,“太、太太,您怎麼來了?我收拾好東西馬上走。”
賀雪生的目光落在地上摔碎的相框上,她緩緩走過去,離得近了,那張照片清晰的浮現在眼前,照片裡的女人戴着月子帽,懷裡抱着一個孩子,正對着鏡頭笑得十分憂鬱。
白若見她盯着照片看,她連忙蹲下身去,想要撿起照片,賀雪生卻比她先一步,撿起照片,白若上前一步,想要奪回照片,又顧忌她的身份,不安道:“太太,把照片還給我。”
賀雪生盯着照片,照片裡的女人是白若,很青澀的模樣,應該是好幾年前的照片,她懷裡的孩子,眉眼間有些熟悉,她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你生過孩子?”賀雪生詫異地望着她,照片裡的女人看起來很年輕啊,可那個時候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
白若雙手緊張地揪着褲縫,她伸手搶回照片,像護着寶貝一樣護在懷裡,她道:“年少無知,做了些蠢事,不值一提。”
賀雪生怔怔地看着她,她沒想到白若還這麼有故事,那個小小的嬰兒,她總覺得眼熟,可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白若見她幽幽地盯着自己,她轉過身去,將照片放進行李箱裡,然後把整理好的衣服裝進去。賀雪生站在旁邊,看她把衣服往行李箱裡裝,然後她看見了行李箱角落裡,似乎放着一個同心結。
那個同心結她見過,編制的手法很獨特,是沈存希他們三兄妹的身份象徵。她連忙走過去,要拿同心結來看,白若眼疾手快,將行李箱蓋住,並且落了鎖。
她有些慌亂道:“太太,對不起,我不該欺騙你們,謝謝你們收留我,我這就走。”
賀雪生的心還因爲看到同心結而震撼不已,她完全沒聽到白若的話,她問道:“你怎麼會有這個同心結?”
白若擡頭望着她,她手指摁着行李箱,道:“太太,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這個同心結的來歷,我不能告訴你,再見!”
白若單手拉起行李箱,受傷的手將包挎在肩頭,拉着行李箱大步走出去。
賀雪生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這屋子裡都是白若的氣氛,一時讓她感到窒息,照片、同心結,這到底說明了什麼?
她反應過來,連忙追了出去,她必須要問清楚,白若不可能是無端出現在這裡的,她是有目的,可她有什麼目的呢?
賀雪生想起被沈晏白扔掉的那兩大袋餃子,蘭姨說是白若親手爲小白包的,剛纔的照片,對,那個小嬰兒,眉宇間長得很像沈晏白。
還有剛纔白若和蘭姨的對話,白若叫沈晏白爲小白,蘭姨話不離小少爺,她腦子裡一團亂麻,無數個疑點蜂涌而至,她理不出頭緒來。
她只知道,她要攔下白若,問清楚一件事,否則她會不安一輩子。
白若看着走得慢,等賀雪生追到前院時,她已經走出大門。賀雪生不敢停留,她拔腿狂奔出去,白若已經坐上等在外面的計程車,她連忙道:“白小姐,請等一下。”
白若見她追出來,知道賀雪生已經上鉤,她轉過頭去,吩咐司機開車。
賀雪生追到依苑外面,計程車已經駛出一段距離,她不甘心,拼命追過去,她邊追邊喊道:“停車,白小姐,停車。”
坐在車裡的白若無動於衷,她自然不會讓司機停車,也不會讓賀雪生追上她。有時候人的想象力無限大,她剛纔給的那些提示,已經足夠讓賀雪生聯想許多許多。
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徹底消失在他們面前,讓他們無跡可尋。
計程車漸行漸遠,賀雪生眼睜睜看着計程車在眼前消失,她氣喘吁吁地停下,身後一輛黑色奧迪靜悄悄停在路邊。
賀雪生雙手撐着膝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口彷彿有火再燃燒,燒得她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白若、小白、蘭姨,還有那個同心結,到底要說明什麼?爲什麼她竟看不清了?
保鏢隊長見她站在馬路邊怔怔出神,與車裡的保鏢交換了個眼神,然後推門下車,來到賀雪生身旁,道:“賀小姐,外面冷,請你回去吧。”
賀雪生轉頭看着保鏢隊長,她道:“你去查查剛纔那個女人住在什麼地方,我要知道她住在哪裡。”
“是,我會找人去查。”
賀雪生望着霧濛濛的街邊,白若的出現絕不是偶然,看來她要知道真相,只能去找蘭姨問個清楚。賀雪生回到別墅,剛穿過花園,別墅的大門打開,沈存希連拖鞋都沒穿,就從別墅裡跑出來。
看見她時,他眼前一亮,飛快跑過來,一把將她擁進懷裡,不安道:“你跑哪裡去了?我找不到你。”
賀雪生被他緊緊抱着,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她訝然道:“你怎麼了?沈存希。”
沈存希的手臂勒緊了她,他鳳眸裡有着濃重的不安與恐懼,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她被人囚禁起來,他怎麼都找不到她。
他驚醒過來,看見牀上不見她,他嚇得不輕,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匆匆跑下樓來找她。
“依諾,以後不要不聲不響的離開,我真的害怕,怕醒來再也見不到你。”沈存希整個人都在輕顫,那種睜開眼睛看不到她,滿心都是絕望的日子,他再也不想體會。
賀雪生輕嘆一聲,她伸手輕拍他的背,這世上能讓沈存希這樣膽顫心驚的事情不多吧,“我不會不聲不響的離開,你別害怕。”
安慰着他的同時,她覺得此刻的畫風有些奇妙,不是女人最怕男人拋下自己麼,現在怎麼角色互換了?
她垂眸,看到他凍得通紅的腳趾,上面沾滿了灰,她道:“怎麼不穿鞋,都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我們進去吧。”
沈存希的心落回原位,他緩緩鬆開她,垂眸靜靜地凝視她,不知道爲什麼,他越幸福就越不安。就怕這是他做的一場夢,等他醒了,他在法國的臥室裡醒來,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虛無,他再也無法擁抱她。
“依諾,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我會受不了。”沈存希焦急的尋求她的承諾。
賀雪生心口鈍痛,瞧瞧她把他折磨成什麼樣子了?猶記得初見,他是那樣自信的人,沒有他得不到的,只有他不想要的。
可如今卻因爲她早起,不在他身邊,他就變得這樣患得患失。
是不是,離七年前他們結婚的日子越近,他就會越不安?
“沈存希,你不要這樣子,我會留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賀雪生心裡難受到極點,如今惶惶不安的人變成了他,唉!
沈存希鳳眸裡掠過一抹狡猾的笑意,他道:“你說的不會離開我,那從現在開始,我去哪你去哪。”
“可是我白天要上班。”賀雪生驚奇地瞪着他,他剛纔所有的軟弱,都是爲了提這個要求做鋪墊吧?
“你可以讓人把文件送到沈氏來,要不然我也可以去你辦公室辦公,反正我就是不願意和你分開,你自己看着辦吧。”沈存希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賀雪生皺眉,“文件哪裡能送來送去的,那都是商業機密,萬一泄露了怎麼辦?”
他鬧這一出簡直異想天開,她似乎低估了他的不安,否則他怎麼連這樣荒唐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沈存希板着臉,“我們是一體的,你怕泄露什麼商業機密?還是你心裡其實一直把我當外人?”
“沈存希,你別鬧了,年底事情本來就多,你這樣會加重員工的工作量,尤其是嚴城的工作量。”賀雪生無奈道。
“你心疼他?”沈存希眼神冷下來,不悅地盯着她。
“我不是心疼他,我只是覺得這樣太無理取鬧了,我身邊有保鏢跟着,我不會有事,你……”
“我不管!”沈存希任性地打斷她的話,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越接近那個時間,他就越不安,恨不得將她綁在身邊。他知道,她身邊有保鏢,他不擔心她的安全,可他又說不上來,他到底在不安什麼,擔心什麼。
“依諾,要不你別去上班了,每天跟着我,我養你!”
“你別鬧了,走啦,進去了,你光腳踩在地上不冷麼?”賀雪生拉着他往別墅裡走去,被他這一鬧,她完全忘記了白若的事。
進了別墅,賀雪生找來拖鞋,讓他穿上,然後直接拽他回主臥室,將他拽進浴室,她打開花灑,等熱水來了,她示意他坐在浴缸邊緣,她蹲下去,仔細給他洗腳。
沈存希垂眸盯着眼前的女人,她的一舉一動落在他眼裡,有種別樣的溫馨,像相處了幾十年的老夫老妻。細細想來,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相處過。
賀雪生給他洗好了腳,然後關掉花灑,她拿了毛巾過來給他擦腳。擦乾一隻,放進拖鞋裡。沈存希卻閒不住,把腳從拖鞋裡拿出來,腳尖在她腿根處蹭着。
賀雪生紅了臉,擡頭瞪着他,不悅的伸手拍開他的腳,道:“沈存希,你老實點。”
沈存希委屈地將腳放回拖鞋裡,她擦完另一隻腳,然後起身將毛巾搭好,一轉身,鼻子差點撞在沈存希的胸膛上,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腰上伸來一雙大掌,將她牢牢抱住,“依諾,我不想和你分開,要不你跟我去上班,要不我跟你去上班,你選一個?”
賀雪生唬着臉瞪他,“沈存希,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麼?”
“像什麼?”
“像吃奶的娃。”
聞言,沈存希的目光越發深邃,若有似無的瞟着她的胸部,薄脣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意有所指道:“我確實是個吃奶的娃,不過只吃你的。”
“……”賀雪生後知後覺自己被調戲了,比臉皮厚,她絕對比不上沈存希,她索性不理他,洗了手轉身走出浴室。
沈存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眼也不錯地盯着她,“你剛纔跑出去幹嘛?害我到處找你。”
此刻的沈存希,不應該是快到四十歲的男人,應該是個四歲的孩子,她走出主臥室,邊走邊道:“我出去走了走。”
經他提醒,她又想起了白若的事,她擡頭望着沈存希,一臉的若有所思。
沈存希被她盯得心裡發毛,“怎麼這樣看着我?”
“沈存希,你不覺得白若突然出現在依苑很詭異麼?”賀雪生知道,白若一定看見她追她了,可是她爲什麼要跑?她想隱瞞什麼?
沈存希眉尖一蹙,他道:“我不是已經把她趕出去了,她又回來了?是不是跟你胡說八道了什麼?”
“沈存希,你爲什麼這麼緊張?”賀雪生突然問道,沒有錯過他突然緊張起來的神色。
“她要是胡說八道了什麼影響我們感情的事,我怎麼可能不緊張?依諾,你今天怪怪的,到底出了什麼事?”沈存希與白若接觸得不多,有那麼幾次,白若刻意接近他,他是擔心白若亂說,讓依諾疑心。
賀雪生定定地看着她,她現在無憑無據的,連她自己都沒有理清楚頭緒,又怎麼和他說?她搖了搖頭,“沒什麼,你去吃早飯吧,吃完了去上班。”
沈存希跟過去,他總覺得她有心事,可她不說,他就無從得知,那個白若,早知道留下她會有這麼多的後患,他當初就不該婦人之仁留下她。
兩人下樓,蘭姨站在餐廳入口,戰戰兢兢地看着他們,賀雪生掃了她一眼,她連忙道:“我去弄早餐。”
賀雪生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心裡越發肯定蘭姨有事瞞着她。可到底是什麼事呢,爲什麼她越想越不安?
沈存希吃完早飯,老王已經送了沈晏白回來,正準備送他們去公司,他們坐進車裡,一路上賀雪生都心事重重的,沈存希打電話吩咐嚴城,讓他把重要的文件全部拿到佰匯廣場去。
賀雪生以爲他是說着玩的,沒想到他動真格的,他這是要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她一時無語,過了好久,她才道:“沈存希,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影。”
“你說說看。”沈存希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把玩着上好的古玉。
“有兩個相愛的人,愛得恨不得時刻都黏着對方,然後他們被人鎖了起來,要見證他們的感情有多深有多濃。一開始他們很開心,每日都待在一起,遊山玩水,引亢高歌,讓人很是羨慕。但是漸漸的,兩人離得太近,所有的缺點都曝露出來,然後兩人因愛生恨,最後不再相愛,請求將他們鎖起來的人,把鎖解了。那人什麼都沒說,只給了他們一把槍,只有殺死對方纔能解脫。”賀雪生說到這裡,聲音頓住。
沈存希挑了挑眉,“你放心,我不會鎖着你,你還是有自己的空間。我也不會嫌棄你,你身上的每個缺點都是我的最愛。”
“……”賀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