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存希居高臨下地睨着他,他臉色白中泛青,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下來,滿臉痛苦之色,他手中的鞭子滑過他陰柔的俊臉,笑得十分邪氣,“有一種報復,叫以牙還眼,說還是不說,我的耐心很有限的。”
連默死死咬着牙關,呼吸喘得急,忍過那股劇烈的痛楚。其實他並沒能佔有宋依諾,那日他本來是想強佔她,等她變成他的人,她心裡就不會再惦記着沈存希。
但是她反抗得很激烈,最後還從他身下跑了,他去追她的時候,那東西被她折斷,後來他尋醫問藥,再也沒治好過。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性情大變,被另一個“他”佔據了靈魂,將她關進地窖裡,百般折磨。那時候他偏執的以爲,只要她開口承認她愛他,他就能重振男兒雄風。
可是不管他怎麼鞭打她折磨她,她始終不肯鬆口,哪怕是爲了自己好過,她也不曾妥協過。這樣的她徹底刺激得“他”發了狂,只有看到她流血,看到痛苦的呻吟,他纔會有一絲絲的快感。
他不會告訴沈存希,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宋依諾,那是他一生的恥辱,哪怕是死,他也不會讓他們活着逍遙快活。
他陰戾的吐了口血,冷冷地望着他,“你打得我好舒服好爽,你繼續打啊。”
沈存希眉間染了戾氣,他從齒縫裡迸出兩個字,“犯賤!”說完,他狠狠抽了幾鞭,江面上慘叫連連,站在沈存希身後的保鏢們都實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可連默依然嘴硬的不鬆口。
船往前飄去,一直沒有水警過來巡邏,甲板上血腥味極濃,連默暈過去,又被冷水潑醒,折磨一重又一重,比當初他折磨宋依諾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存希的報復,果然如他所說,以牙還眼,連默渾身又疼又冷,傷口被江水一潑,又紅又腫,浸入他血液裡,讓他生不如死!
沈存希不僅要報復他,還要羞辱他,他不會讓他輕易的死去,但是也絕不可能讓他活着離開。
沈存希打得累了,連默還是一個字都不肯說,他站在甲板上,江風吹亂了他的頭髮,顯得十分張狂邪肆,他眯着眼睛望向連默,血腥氣很重。
他不算了解連默,可他也知道,連默這樣自負謹慎的人,絕不會輕易把那樣隱秘的東西交給別人,他死扛着,不過是想要爭得一絲生機。
笑話!
他怎麼可能讓他活着離開?如今他恨不得殺了他!
此刻冷靜下來,沈存希想,以連默這樣變態的性格,他會把照片和視頻藏哪裡?放在電腦裡,放在保險櫃裡,恐怕都不會放心,那麼只有帶着身邊才最安全。
所以照片和視頻一定還在他身上,他轉頭,望着那堆衣服。
連默似乎看出來他在想什麼,他的神情驟然變是驚恐起來,他顧不上別的,連忙出聲,“沈存希,你不敢弄死我,因爲我死了,依諾的名聲就保不住了,到時候你可能覺得無所謂,她怎麼辦?她說不定一時想不開,就追隨我而去了。”
沈存希移開視線,他冷冷地盯着他,冷笑出聲,“你以爲我真那麼想拿到照片和視頻嗎?NONONO。”沈存希豎起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水面上的波光映照在他眼睛裡,鳳眸裡有幾分妖異,“我不過是在逗你玩,看你以爲捏着我的把柄就得意忘形的樣子,真是雙商感人啊。”
連默目光一緊,愣愣地望着他,他不太明白沈存希這話的意思,半晌,他冷然道:“沈存希,我還以爲你有多愛宋依諾,你也不過如此,她愛上你是她瞎了眼。”
沈存希俯下身欺近他,他說:“一開始我是挺想拿回照片和視頻,畢竟那事關依諾的名譽,就是我的名譽受損,我也不能讓她的名譽受損,現在我想明白了,不是還有一個現成的人嗎?如果那些照片和視頻曝了光,就把那個現成的人推出去,那誰能知道照片與視頻裡的人到底是誰?”
連默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他瞬間明白沈存希的意思,“你要用白若來頂替?”
“孺子可教也,所以現在我還真沒有讓你活着的必要,不管那些照片和視頻在誰手裡,都不會影響到我們分毫,我告訴你,也是讓你死得瞑目而已,算是我以德報怨吧,在地獄裡千萬別惦着我們過得不好,放心,我們會幸福一輩子,兒孫成羣的。”沈存希說完,他直起身來,將手裡的鞭子扔給保鏢,冷酷道:“給我繼續打,打殘了就丟去太平洋喂鯊魚。”
說完,他轉身走到那堆衣服前,剛纔他故意試探連默,他表現得很緊張,那麼東西一定還在他手裡,他彎腰伸出手指勾起大衣,那邊傳來連默的慘叫聲,“沈存希,不准你碰我的衣服,放下,你放下!”
沈存希沒有理會他,他伸手探進衣服裡,拿出一支智能手機,然後每個口袋都摸了一遍,沒有類似記憶盤的東西,那就說明,他沒有再備份。
他捏着手機,回頭望着連默面如死灰的模樣,他踩着優雅的步伐走過去,手一擡,鞭打的保鏢停下來,退後了幾步。
他拿着手機在連默面前晃了晃,“照片和視頻藏在這裡面?”
連默神情兇狠地瞪着他,恨不得咬斷他的喉嚨,“把手機還給我!”
“都要死的人了,還要手機幹什麼?”沈存希走到船邊上,擡起手,手機滑落進江裡,咚一聲輕響,瞬間沉了底。
連默奮力想要去抓,可是卻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鮮血流下來,觸目驚心。他惡狠狠地盯着沈存希,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沈存希拍了拍手,遠處有快艇駛過來,他看着狼狽不堪的連默,他莞爾,“連默,我這個人向來有仇必報,你對不起我一分,我還你十分,你對不起我十分,我還你百分,連本帶利,一分不少。你不是要手機麼,那就去地獄裡拿回來吧,玩了一晚上,我也累了,失陪!”
連默失血過多,腦子裡陣陣缺氧,他氣若游絲地望着他,咬牙切齒道:“沈存希,你不得好死!”
沈存希輕輕一笑,“相信我,我自然不會走在你前面。”
說完,他轉身朝船另一側走去,他跳到快艇上,吩咐保鏢,“手腳利落點,不用弄死他,讓他後半輩子口不能言耳不能聽眼不能見就行。”
什麼叫痛苦,他一定要讓他切身體會一次,讓他後悔他當年的所作所爲。
沈存希一句淡淡的吩咐,叫人心驚膽顫,這是要讓連默活着受盡折磨,那人點了點頭,船上傳來連默不甘的嘶吼聲,“沈存希,你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
沈存希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極度殘忍,“真是抱歉,你還不配讓我的手沾上你這條賤命,開船!”
快艇拍打着水花,迅速離去,連默看着逐漸逼近他的男人,他激烈掙扎起來,瞳孔裡最後的影子,是那艘逐漸遠去的快艇,一陣銳痛襲來,他再不能見,暈倒過去!
……
回到岸上,沈存希渾身的戾氣已經輕減,他步履沉沉地向碼頭走去,馬路上停着一輛黑色巴博斯,車旁站着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其中一人手裡搭着幾件衣服,他遞過一條溼毛巾。
沈存希走過去,接過溼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脫下外套與裡面的襯衣,隨手丟在地上,然後接過乾淨的衣服換上。
穿好衣服,他冷聲道:“燒掉!”
說完,他轉身上了車,解決了連默,接下來就是那些助紂爲虐的同夥。他眸色冷沉,問道:“找到沈晏白沒有?”
“已經找到了。”開車的男人戰戰兢兢道。
“開車過去!”沈存希冷聲道,他微微闔上眼眸,眼前掠過一幕幕畫面,心口堵得厲害。她曾經受過那樣的傷害,他竟一點也不知道。
難怪她總是懷疑他,都是他活該,是他先放開她的手。
眼眶微微溼潤,他心痛得幾乎麻痹,就算連默已經得到報應了,還是無法讓他心裡舒坦一分。他們原本不會分開的,她原本不會受那些罪的。
依諾,依諾……
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將她擁進懷裡,然後一生一世都不會再分離。可是不行,還要找到沈晏白,只有找回了沈晏白,他纔有臉回去面對她!
開車的男人感覺到身側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涼,他不敢多問,只得將車開得飛起來。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排民用房前,門外停着幾輛黑色轎車,沈存希從車裡下來,寒冷的冬夜,隱約傳來幾聲狗吠聲,寒風呼呼的刮過,像妖風一樣,發出凜冽的聲音。
寒風掀起他的衣角,他形如鬼魅,一名保鏢迅速上前,“沈總,我們追蹤到這裡,除了小少爺,還有一男一女,男的手裡有刀,小少爺在他們手裡,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沈存希眯了眯眼睛,他上前一步,敲響了門,沉聲道:“把沈晏白交出來,我饒你們不死!”
民房裡的人聽見外面響起宛若厲鬼索命的聲音,嚇得直顫,白若透過用紙糊着玻璃窗望出去,外面隔着一道牆,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門外靜默的聲音越發讓人感到壓迫。
沈晏白被她綁着扔進被窩裡,此刻聽見爸爸的聲音,仿若天籟,爸爸不是已經死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嗚嗚”叫着,爸爸快來救他,他們拐賣他!
白若轉過頭來,看着那名保鏢,顫聲道:“新聞上不是說他死了麼?你不也說依苑裡一片愁雲慘霧,他怎麼會還活着?”
白若抓走沈晏白,是要給她女兒報仇。她自然不會傷害這個孩子的性命,她還沒有慘絕人寰到這種地步,她只是想把沈晏白拐去賣掉,讓沈家人也嚐嚐失去孩子的痛苦。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的行蹤這麼快就被曝光了,沈存希會這麼快找過來。
那名保鏢也是一臉驚駭,他天天守在依苑,知道宋依諾最近生不如死,還知道她身邊的人也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也證實了沈存希真的被炸死了。
可是這個本該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活着回來?
“我、我怎麼知道?新聞上說他必死無疑,誰知道他會活着,我要被你害死了,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殺了這孩子。”那名保鏢神色兇狠地瞪向沈晏白。
沈晏白嚇得頭皮一緊,不敢再亂動,也不敢再亂叫,生怕他們會殺了他。
白若瞪着他,“你瘋了,沈存希堵在門外,你殺了他你能跑得了?把他抓起來當人質,還能和沈存希談條件。”
那名保鏢一想,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牀邊,將沈晏白從牀上拎起來,沈晏白驚恐地大叫,他拼命掙扎起來。
保鏢被他鬧得心煩意亂,一耳光甩過去,沈晏白被他打得偏了頭,嘴角滑出一抹血絲,臉頰頓時紅腫起來,男人惡狠狠道:“給我老實點。”
白若和沈晏白相處過一段時間,也曾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這會兒看見男人打他,她有點心疼,“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要打他,走吧,我們出去和沈存希談條件。”
男人陰狠的瞪了沈晏白一眼,然後揪着他的衣領,將他拽了出去。
沈存希站在門邊,沒聽到裡面傳來任何動靜,他冷了眸,幾步退開,寒聲道:“給我撞開!”
幾名黑衣男人頭皮發麻,戰戰兢兢道:“沈先生,小少爺還在裡面。”
“我叫你撞開,耳朵聾了?”沈存希滿目戾氣,耐性全無。這種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攥着小辮子的感覺實在太不爽了。
黑衣男人不敢不從,只能得走過去,剛要撞門,就聽到裡面傳來腳步聲,他連忙道:“沈總,他們出來了。”
沈存希盯着院子裡,院子裡的燈亮起來,驅散了一些黑暗,過了一會兒,大門打開,白若率先從裡面走出來,她身後跟着一個男人,男人抱着沈晏白,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壓在他脖子上。
沈晏白的嘴被膠布封着,雙眸驚懼的大睜着,看見爸爸站在外面,他眼淚滾落下來,卻不敢向爸爸那邊掙扎,怕刀子會刺破他的喉嚨。
沈存希看到這一幕,臉色黑得比天空還黑,他目光冷沉地睨着白若,輕笑道:“誰給你的膽子綁架他?”
白若被男人陰戾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她撫了撫頭髮,不得不說,她整得確實有幾分像依諾,再加上刻意的僞裝,連舉手投足間都有些相似。
看到這樣的贗品,沈存希只覺得惡寒。這些瘋子,愛得變態,恨得也變態!
“沈總,小白在我手裡,放我們離開。”
沈存希眸底泛起綿長的嘲諷,“你在和我談條件?綁了我的人,嚇着了孩子,這筆賬你以爲我會善罷甘休?”
“廢話少說,你不放我們走,我們就和這孩子同歸於盡!”男人兇狠地瞪着他,手中的匕首劃破了沈晏白的脖子,豔麗的鮮血流下來,刺痛了沈存希的心。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讓人拿刀比着他的脖子。
“放了他,我讓你們走。”沈存希冷冷道,爲了沈晏白妥協。這個孩子是依諾用命換來的,他絕不能讓他有事。
那男人不相信他會這麼好說話,“馬上準備好車和一千萬現金,等我們看到錢坐上車,我們自然會放了他。”
沈存希沒和他討價還價,立即打電話給嚴城,讓他準備一千萬現金過來。男人沒料到沈存希會這麼爽快,心裡直後悔自己要少了。
他好賭,欠了賭場的錢,後來被連默身邊的白叔所救,幫他還了賭場的錢,但是要他做一件事,就是監視沈存希的一舉一動。
會答應幫白若綁架沈晏白,他是想從中獲利,等他們安頓好了,就給宋依諾打電話,勒索贖金,哪知道白若並不想拿沈晏白勒索贖金,而是要將他賣去山區,讓宋依諾永遠找不回孩子。
兩人爭執不下,才遲遲沒有動作,卻沒想到沈存希居然沒死,還找到這裡來。
四十分鐘後,和嚴城一起送錢過來的還有賀東辰,賀東辰親眼看見還活着的沈存希時,心肝脾肺都快氣炸了,家裡一團亂,他倒是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可這會兒最要緊的是先救下孩子,他生生壓制住滿心的憤怒,冷眼睨着綁架沈晏白的男人,“錢在這裡,馬上放了孩子。”
男人看見滿箱子裡的粉色鈔票,眼裡流露出貪婪的光芒,他厲聲喝道:“把錢放進車裡,馬上!”
賀東辰朝嚴城使了個眼色,嚴城連忙拎着箱子走到車身旁,彎腰將箱子放進後座。男人拿刀挾持着沈晏白,一步步往車那邊退去,“白若,快上車。”
白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幾個男人,她跟着他們往車身邊退去,沈存希盯着她,寒聲道:“白小姐,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了沈晏白,我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六年前,沈老爺子把白若的孩子與依諾的孩子的交換,將沈晏白送回他身邊,那個孩子代替沈晏白承受了他的命運,對此,白若和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他向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所以給白若最後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若她還執迷不悟,別別怪他下手無情。
白若心裡顫了顫,與沈存希相處的這段時間,她心裡清楚,沈存希不是個好人,可他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沈存希,當年若不是你父親換了孩子,我的孩子不會慘死,一報還一報,我失去了女兒,也要你們嚐嚐失去兒子的痛苦。”
沈存希笑了,笑容十分可怖,讓人遍體生寒,“所以你要執迷不悟?”
“是,我要爲我女兒報仇。”說話間,他們已經退到了車旁,那男人厲喝,“不要和他廢話,上車。”
沈晏白在那男人懷裡,驚恐交加的看着爸爸和舅舅,眼淚如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他“嗚嗚”直叫,他不要被他們抓走,不要被他們賣到深山老林去當野人,他要回家,爸爸,救我!
沈存希看見沈晏白被人挾持,一時心如刀割,他已經給了白若機會,是她自己不要的,他朝保鏢使了個眼色,然後朝他們逼去。
男人看見沈存希如復仇使者般朝他們走來,他慌得去拉門,可車門像是被鎖死了,他怎麼都拉不開,急得額頭上直冒汗,“不準過來,站住,不準過來。”
賀東辰看見沈存希向他們逼近,他手心裡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激怒綁匪,他手裡的刀就刺進沈晏白身體裡。
他不由自主的跟着沈存希朝他們逼近,男人嚇得大叫,“我叫你們站住,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沈晏白害怕得要死,說不了話,死死地望着沈存希,爸爸,快救我!
沈存希安撫他,“沈晏白,別怕,你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別怕,聽爸爸的話,把眼睛閉上。”不想讓孩子看到太過血腥的場面,以免在小小心靈上留下陰影。
沈存希的話有種讓人信服的能力,沈晏白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沈存希盯着那男人,冷聲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把孩子留下,二,把命留下。”
那男人手裡挾持着沈晏白,有恃無恐道:“沈存希,你的*在我手裡,你以爲我會怕你?你過來,把車門打開,否則我一刀扎穿他的喉嚨。”
沈存希冷笑,死到臨頭了還敢囂張,他慢慢走過去,突然看着他的身後,道:“連默,你居然還沒死!”
男人不疑有他,轉過頭去,說時遲那時快,沈存希奮力撲過去,一手拽住男人握刀的手,摁在曲起的膝蓋上兩摔,匕首從他手裡滑落,他一手捉住沈晏白的衣領,一個旋風腿,男人被他掃在地上,他抱着沈晏白退開。
男人也是經過特訓的,就地一滾,抓住匕首,立即從地上一躍而起,朝沈存希砍來,眼見刀鋒就要砍在沈存希的後背上,斜刺裡殺出一條腿來,一腳踢歪了男人的手,男人痛得悶哼一聲,連連往後退。
心知已經追不回來,他不再去追,而是從引擎蓋上滑過去,來到駕駛座,奮力拉開門,將坐在駕駛室裡的白若掀了出來,自己坐上去,發動車子駛離。
白若摔在地上,摔得灰頭土臉,擡起頭來時,看見車子已經咆哮着衝出去,她沒想到這個男人一點江湖道義都沒有,居然就這麼把她扔下了。
沒有人去追那輛逃跑的,賀東辰伸了伸手,旁邊的人將一把手槍放在他掌心裡,他輕鬆愜意道:“好多年沒玩射擊了,沈存希,我們打個賭。”
車子已經衝出五十米,沈存希看着大舅子玩心正濃,便問道:“賭什麼?”
車子已經衝出一百米,賀東辰道:“賭他能不能逃得出去。”
“那還用說。”車子已經衝出一百五十米,在夜色下能見度已經很低了。
賀東辰擡起手腕,一個標準的射擊姿勢,車子衝出兩百米,他扣對扳機,“砰”一聲,一顆子彈從槍口射出去,朝那輛急速狂奔的車子飛去。
下一瞬間,“噗”一聲,車子爆胎,那輛車歪歪斜斜,賀東辰又開了一槍,另一個車後輪也爆了胎,車子徹底失去方向感,撞了上路邊的安全島,發出嫋嫋煙霧。
一切都結束了!
沈存希讚美了一句,“好槍法!”下一秒鐘,槍口對準了他的太陽穴,他渾身驟然繃緊,下意識捂住沈晏白的眼睛,不讓他看見這一幕。
賀東辰冷冷地看着他,咬牙切齒道:“沈存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一槍崩了你?”
明知道他是雪生的*,他還敢拿他的生死開玩笑,簡直不能饒恕!
嚴城沒料到賀東辰會直接把槍對準沈存希的腦門,他嚇得臉色蒼白,生怕一走火,沈總就真的變成死人了,他跑過去,戰戰兢兢道:“賀總,您冷靜,千萬要冷靜,槍子不長眼的,咱們先把槍放下,萬一走火,可怎麼辦啊。”
賀東辰冷冷一笑,“反正雪生也不知道他還活着,大不了就真死一回。”
嚴城嚇得不輕,差點給他跪下了,“賀總,別衝動,大家都是親戚,有事好商量嘛。”
“嚴城,帶沈晏白走!”沈存希知道,在他打算利用爆炸來麻痹連默時,他就有這一天,賀東辰護短,尤其是這個疼到骨子裡的妹妹,生怕給她少了寵愛。
就算心疼她曾經受過的罪,也因爲疼愛妹妹,而未對他有任何的不滿。
這一次,他將他算計在其中,又讓依諾經歷了一次生離死別,他絕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七年前,他沒揍他,今天這一頓揍,是在所難免了。
嚴城顫巍巍地看着賀東辰,再看沈存希一臉冷色,他連忙抱走了沈晏白,還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這種場面。
嚴城剛抱走沈晏白,賀東辰已經一拳揍到沈存希肚子上,沈存希悶哼一聲,立即痛得彎下腰。當過特種兵的男人,那拳頭如鋼如鐵,砸在身上痛入骨髓。
賀東辰沒有消氣,厲聲喝問:“沈存希,你答應過我什麼,啊?”
男人的火氣直來直往,半分不得做假,早就想揍他一頓,一直找不到由頭,如今終於可以實現願望了。質問着,他一拳頭又揍了過去。
沈存希疼得冷汗直冒,卻一下都沒有還手,他呼着氣道:“我答應大哥,要給依諾幸福。”
“虧你還記得,我以爲你早就忘到腦門後了。”賀東辰雙手扣住他的雙肩,曲膝擡腿,往上狠力一頂,沈存希終是彎下腰去,還沒有彎下太多,又被賀東辰抓住提了起來,連着幾拳頭揍在他小腹上。
他打人打得陰狠,不會讓傷痕露在能看見的地方,這是給沈存希留臉,也是給他留臉。去洛水鎮那個地窖,他看見裡面各種刑具,想着那些刑具都在雪生身上招呼過不知道多少遍,他當時就在想,也該讓沈存希嘗一嘗那種滋味。
可是他是哥哥,他希望妹妹能幸福,希望她再不要受委屈。他把這口氣生生忍下來,與沈存希和平共處。
當他知道沈氏爆炸是沈存希一手主導,他沒死去不現身時,那口氣在心裡激盪,再也忍不下來。那時候他就在想,他敢活着回來,他就要揍死他一回。
“是我辜負了大哥的期望,我該打!”
賀東辰揍的這幾下,足以將他打得內出血,若換了旁人,他纔不會如此諸多顧忌,可偏偏眼前這個是雪生心尖尖上的人,她要是見到他受傷回去,還不得哭成什麼樣。
他放開他,提了提衣領,慢慢平息胸腔裡沸騰的怒意,他道:“沈存希,今天的話,你給我好好聽清楚,你要敢讓雪生再爲你掉一滴眼淚,你這輩子都不要想再見到她。”
沈存希神色一凜,他捂着小腹站直身體,老老實實道:“大哥教訓得是,再不會有下次。”
賀東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道:“還有你詐死的事,休想把我拉下水。”
“是,我不會提半個字。”
賀東辰瞧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心裡怎麼都不舒服,他粗魯的扯了扯領帶,拿着車鑰匙轉身離開,“早點回去,雪生還在家裡等你。”
前面車燈跳了幾下,賀東辰坐進車裡,迅速駛離。
沈存希吐了一口血沫出來,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保鏢立即上前來扶着他,“沈總,您沒事吧?”
沈總這大舅子太兇狠了,拳拳打到肉上,讓他們聽着的人都感到疼,卻沒人敢上前去勸他們。
沈存希擺了擺手,“今晚的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太太,聽到沒有?”
“是,沈總,那白若怎麼辦?”
沈存希擡頭望去,看見保鏢將白若抓住,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想該怎麼處理她,白若被他看得雙腿直打顫,她後悔剛纔沒有迷途知返。
半晌,沈存希悠然一笑,“看住她,我還有用處。”
“是!”
……
賀雪生換乘到那輛黑色轎車上,她的手機就被車裡的人搶走了,然後一條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她奮力掙扎,手帕上沾了乙醚,她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看到天花板上的婚紗照時,她騰一下坐起來,她環視着四周,這裡是依苑的主臥室,她明明在車裡,怎麼會在這裡?
窗外有陽光照射進來,燦爛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來,她擡手遮住眼睛,天亮了,那小白呢?小白找回來了沒有?
思及此,她顧不得頭暈眼花,連忙掀開被子下牀,剛動了一下,她突然發現不對勁,她牀上好像有個男人,她牀上怎麼會有個男人?是誰?
她猛地扭頭看去,看到一張安靜的俊臉,男人雙眼緊閉,睫毛卷而密,薄脣微微抿着,像是從未離開一樣,她搖頭,不,她一定出現幻覺了,沈存希不可能在這裡,是她出現幻覺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男人沒有消失,她又揉了揉眼睛,男人還是沒有消失,她的眼淚忽然就奪眶而出,她咬着下脣,顫着聲音喊道:“沈存希,真的是你嗎?還是我還沒睡醒,出現幻覺了?”
她很怕,怕這只是她做的一場夢。
沈存希微微掀開眼皮,瞧她又驚又怕的模樣,他伸手將她拉回懷裡,咕噥道:“困,再陪我睡一會兒。”
真實的體溫,真實的擁抱,她泣不成聲,一時分不清前幾天發生爆炸,他下落不明是她做的夢,還是眼前是她做的夢,爲什麼所有的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沈存希閉着眼睛,感覺到胸膛的衣服被眼淚打溼,那裡燙得像要把他的肌膚烤化,他嘆息一聲,睜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臉,他擡手輕撫她瘦削的小臉,心疼道:“你瘦了好多,以後每頓要吃兩碗飯,快點把肉肉養回來,否則你這麼瘦,我都不忍心欺負你了。”
賀雪生破涕爲笑,她推了推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沈存希,你是真的嗎?不是我做的一場夢?”
沈存希眼中精光湛湛,他忽然翻身壓在她身上,小腹傳來隱隱的痛楚,他直接忽略不計,他挑眉看着身下的女人,邪肆道:“要不要我做點什麼,讓你感受一下?”
賀雪生感覺到他的反應,她無語的紅了臉,他真的是真的嗎?是那個對着她時,就時時*上腦的沈存希嗎?
她捧着他的臉,仔細盯着他的臉,如記憶裡一樣的鳳眼,如記憶裡一樣性感的薄脣,“我是不是還在做夢,不行,我要醒過來,我要去找小白,他被壞人抓走了,我不可以沉迷在夢中。”
沈存希輕而易舉的被她推開,只因她的大腿撞到了他的小腹,他疼得直吸氣,睡了一晚,傷口已經沒有剛被賀東辰揍時那麼疼了,但是被她屈腿一碰,還是疼得肝臟直顫。
賀雪生一驚,聽到他的抽氣聲,她才切切實實發現他是真的,她連忙坐起來,焦急道:“沈存希,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怎麼辦,要不要叫醫生?”
沈存希瞧她嚇得臉色蒼白,他再無心跟她開玩笑,他連忙安撫她,“依諾,我沒事,你別緊張,我真的沒事。”
賀雪生急得團團轉,她見他一直摁着小腹,直覺是傷在小腹,她伸手去掀他的衣服,被沈存希捉住了手,他笑着調侃道:“依諾,我知道你現在迫不及待想跟我纏綿,可是我很困,我們再睡會兒。”
若是換作以前,賀雪生肯定已經羞得忘了自己要幹嘛了,但是這會兒她不會讓他抽科打諢的混過去,她神情冷冷地盯着他,冰冷地問道:“給不給我看?”
沈存希心悸,顫顫的縮了手,賀雪生掀開他的衣服,看見他小腹上的傷,那裡滿是淤傷,她差點淚崩,她手指輕顫着撫過去,剛貼到他的肌膚,像怕弄痛了他似的,連忙縮回了手,“疼嗎?”
沈存希捉住她的指尖,看她流淚,他心裡也不好受,他纔剛答應了大哥,不會再讓她掉一滴淚,這會兒又讓她爲他哭了,若是讓賀東辰知道,他覺得他傷處又痛了幾分,“不疼,乖,別哭了。”
“騙人,傷這麼厲害,怎麼可能不疼?”賀雪生訓斥道。
沈存希伸手,想要將她捉過來吻吻,吻吻她就不哭了,可她哪裡肯,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他身體更重要,看見他受傷,她就怕,怕他會又不聲不響的消失。
她拍開他的手,轉身跳下牀,去拿手機給家庭醫生打電話,可是剛轉身,她又停下來,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問道:“你會不會趁我轉身,又不見了?”
沈存希心裡忽然像被貓爪狠狠撓了幾爪子,瞧他把她嚇成什麼樣了?難怪賀東辰要揍他,他真該揍!“不會,依諾,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賀雪生還是不放心,怕他不見,她走回牀邊,道:“你起來,我們去醫院,我要寸步不離地守着你。”
沈存希眼眶一熱,那幾天,他刻意不去知道她的消息,是怕知道她傷心欲絕,他會忍不住奔回來見她。看見她這副樣子,他真後悔,不該那樣嚇她,“依諾,我真的不會消失,我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了。”
賀雪生還是不肯走,連轉身去拿件衣服,也要馬上轉過頭來看他,看見他還坐在牀上,沒有消失不見,她才鬆了口氣。
她換好衣服,看見沈存希身上穿着家居服,她不得不去衣帽間裡給他拿衣服,她剛走進衣帽間,不出三秒,她就跑了出來,看見沈存希坐在牀邊看她,她又撓了撓頭,尷尬的解釋:“我以爲你不見了。”
沈存希心裡大慟,他站起身來,和她一起走進衣帽間,不願意看到她這樣患得患失的模樣。
衣帽間裡,賀雪生找好衣服遞給他,想起他身上有傷,她走過去,親自給他換衣服。她一直沒有問他,他這幾天去了哪裡,爲什麼沒有給她打電話,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沈存希心裡卻不安起來,總覺得此刻是山雨欲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