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嬗收到消息,米國科研所確實曾遺失了一塊微型記憶芯片,科研所成立了專案小組進行調查,確定這塊微型記憶芯片被湯姆盜竊,於是科研所開除了湯姆,並且以盜竊罪起訴湯姆。
後來湯姆在獄中表現優秀,獲得假釋的機會,哪裡知道湯姆假釋後,就人間蒸發了,憑着黑客技術,給自己重新搞了個身份,然後偷渡到中國,與連默狼狽爲奸。
這種微型記憶芯片,說是芯片,其實算不上,當時科研還未成功,只能算是半成品,具有不穩定型,比載書釘還小。要植入大腦,不需要開顱,只需要注射進血管,順着血液進入大腦,然後卡在海馬體上。
湯姆偷走記憶芯片時,科研所的技術還未成功,所以誰也不知道這樣大膽的科研會不會成功。雲嬗把收到的消息說給賀東辰聽,賀東辰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好像看了一部科幻片,但是科幻片的主角卻是他受苦的妹妹,這讓他無法置身事外。雲嬗道:“記憶芯片都帶有記憶功能,會把最陰暗的東西留存在裡面,經過漫長的時間,什麼時候這些陰暗的東西會影響人的大腦,就連那些教授也不清楚。”
雲嬗越說,越覺得賀雪生的情況很像,也許是上次在海邊度假別墅或是上上次在大劇院,她被連默催眠後,就把記憶芯片植入她大腦裡,記憶芯片不穩定,然後破壞了她的記憶系統,纔會一到夜裡就發病。
賀東辰皺緊眉頭,滿目凝重,“如果雪生真的被植入記憶芯片,要怎麼才能取出來?”
“科研所裡有精密的探測儀,可以先對雪生小姐的大腦進行探測,掃描到記憶芯片的位置,然後開顱取出。”雲嬗的神情格外凝重,“不過也不排除,雪生小姐沒有被植入記憶芯片的可能。”
兩人說話間,就見沈存希攬着賀雪生從樓上下來,沈存希精神不太好,黑眼圈很重,神情也格外憔悴。賀雪生看起來竟比昨天氣色還差。
賀東辰與雲嬗相視一眼,均未說話,倒是賀雪生見到雲嬗,心裡格外高興,即使臉色很差,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昨天就聽哥哥說你也一起來了,沒瞧見你,還覺得可惜。”
雲嬗知道這話是衝着她說的,她笑着上前,挽着她的手臂,沈存希不動聲色的放開了手,任兩個久別重逢的小姐妹手挽着手進了玻璃花房。
兩人邊走邊說,言談間多了輕鬆。
沈存希來到賀東辰身邊,兩人視線交匯之處,都有擔心,隨即沈存希去廚房,打算給妻子與大舅子他們做早飯。
賀東辰也跟了進去,兩個大男人下廚,廚房顯得有些擁擠,賀東辰靠在冰箱旁,看沈存希利落的接水洗米,打算煲粥,他道:“雲嬗打聽到消息了,雪生這種情況,有可能是記憶芯片造成的亂象以及幻聽。”
沈存希昨晚守了妻子一晚,也想了一晚,總覺得這事與科幻片聯繫在一起有點不靠譜,他道:“前段時間,爲了瞭解依諾的病,我翻了些資料,也結合了一些心理醫生的意見,她的病情,有可能是某些記憶儲存備份記憶區,當有些事情與之重合時,那部分記憶就開始重現,影響她的一舉一動,就像夢遊一樣,是個讓人無法解釋的心理病症。”
什麼記憶芯片的,這不僅科幻,也不夠現實。
賀東辰皺緊眉頭,其實冷靜下來,他也覺得這事不靠譜,可既然米國科研所有這樣的成果,再加上湯姆曾是科研所的成員,以及科研所確實遺失了記憶芯片的事,結合起來,說明這事也不是那麼玄幻。
“雪生的病是心理疾病的話,爲什麼那些心理醫生對她的病束手無策,也給不出一個治療方案來?”賀東辰反問。
沈存希眉尖一蹙,答不上來。
“不管雪生的病是因何而起,現在我們有機會把雪生送去美國,用科研所精密的探測儀器探測她大腦裡到底有沒有記憶芯片,那就一定要試試,不是的話,我們再找別的治療辦法。”賀東辰道。
沈存希將鍋膽放進電飯煲內,然後按了煮粥功能,他雙手按在流理臺上,因用力,指尖都發白了,他道:“這些天,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堅持下來的,看到她傷人,看到她醒來自責,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賀東辰聽出他的語氣是在自責,他嘆息一聲,站直身體,大掌落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語言是蒼白的,它安撫不了一顆絕望與無助的心,“沈存希,或許這是老天對你們的考驗,雪生很堅強,她會挺過去。”
沈存希擡頭,就見賀東辰看向玻璃花房,他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花房裡那兩個言笑晏晏的女人,他重重的吁了口氣,“我不會倒下去,就算是爲了她,也絕不能倒。”
賀東辰聞言,十分欣慰。
花房裡,賀雪生坐在貴妃榻上,海風吹拂過來,吹起她的裙子,彷彿下一秒就會隨風而逝,雲嬗心頭不安,連忙伸手握住她的,她笑盈盈地望着她抓着她的手,道:“雲嬗,我不會被風吹走的,不用抓這麼緊。”
雲嬗的心思被她看穿,心裡有些窘迫,她訕訕的鬆開手,“雪生小姐,你太瘦了,要多吃點飯。”
“吃得很多,就是吸引不好。”賀雪生最近病得渾渾噩噩的,有時候吃了東西就吐,腸胃很不好。前些天沈存希見她吃不下東西着急,還去找人開了中藥回來調理,都是一些滋補的方子。
雲嬗學着她那樣,將雙腿盤起來,她道:“真羨慕你,這樣都不用減肥了。”
賀雪生笑,忽然感覺到有人看過來,她轉頭望過去,就見到沈存希與賀東辰正望着她,她朝他們笑了笑,收回視線,調侃雲嬗,“哥哥說你們在一起了,雲嬗,恭喜你啊。”
雲嬗害羞不已。
賀雪生徑直道:“哥哥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你和他在一起會非常幸福的。以前我就覺得你們很般配,要是不在一起簡直太可惜了,還好啊,有時候緣分不等人的,趁着有緣分時,要一把抓住,別放棄了。”
雲嬗知道,賀雪生一直希望他們能在一起,以前她還心存顧慮,不願意在她面前敞開心扉,現在才發現自己小人之心了,“雪生小姐,對不起!”
“說什麼傻話。”賀雪生瞪了她一眼,然後想起什麼,她道:“我說,你能不能把這個稱呼改了,別再叫我雪生小姐了,要不叫我依諾,要不叫我雪生,如果你想喊我妹妹,我也不嫌棄的。”
事實上,賀雪生比雲嬗大將近四歲,所以她這樣調侃,是把雲嬗當成嫂子了。
雲嬗臉紅,她擡起頭,就見賀東辰從廚房裡出來,對上他那張俊臉,她更不好意思了,她站起來,道:“我去幫沈先生準備早餐吧。”
她穿好鞋子,剛要側身從賀東辰身邊溜走,就被賀東辰伸臂摟着腰捉了回來,他低聲揶揄道:“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麼?別去廚房添亂了。”
雲嬗不好意思的瞪他一眼,然後看向賀雪生,這人簡直了,當着賀雪生的面對她摟摟抱抱,也不怕他妹妹笑話。
賀雪生徑直別開視線,一臉的我什麼也沒看見,臉上漸深的笑意卻顯得欲蓋彌彰。
雲嬗心裡就更窘迫了,她靠在賀東辰懷裡,被他身上傳來的清冽氣息包裹,就算覺得有些羞澀,此刻也是心滿意足的,還好,他們之間沒有這樣的大風大浪。
沈存希準備好早飯,出來叫他們進去用早飯,賀東辰他們來得突然,好在家裡的食材每天都有管家過來換,也不至於沒有像樣的東西端出來。
四人圍着天藍色的餐桌坐下,這裡的裝修透着地中海風格,面朝大海,別有一番風情。沈存希自制的油條,他夾了一根遞給賀雪生,賀雪生嚐了一口,被那股油味悶得直想反胃。
又怕沈存希擔心,她強行忍住,將嘴裡的食物嚥了下去。等她再張嘴咬時,卻怎麼也吃不下了,她捂住嘴,往衛生間跑去。
三人都看着她這突兀的動作,沈存希反應極快,先讓賀東辰兩人吃東西,他起身跟進了衛生間。
賀雪生吐得厲害,之前都沒有這麼辛苦,今天卻是快把膽汁都吐出來了,眼角掛着痛苦的淚,就連額頭上也多了晶瑩的汗水。
沈存希站在她身後,擔憂地望着她,拿手不停拍着她的肩,“很不舒服嗎?是不是太油膩了?”
賀雪生吐得沒力氣說話,好不容易緩過來,她抱着馬桶就跌坐在地上。臉色卡白卡白的,沈存希嚇得不輕,連忙彎腰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出衛生間,然後放在客廳的沙發上。
賀東辰與雲嬗都過來了,看着賀雪生蒼白的臉色,兩人都擔憂不已。雲嬗去倒了杯溫開水過來,沈存希衝她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侍候賀雪生漱了口,見她臉色緩和下來,他拿手機給醫生打電話。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的關注點都在賀雪生的病情上,怎麼控制病情才行,以至於兩人都忽略了某些細節。
半個小時後,醫生開車過來,問了沈存希關於賀雪生這段時間的起居狀況,以及什麼時候開始吐的,甚至是上個月月經是什麼時候?
沈存希被他問得一頭霧水,腦子裡有個想法慢慢成型,他看着受了大罪的賀雪生,一一回答,醫生沉吟道:“沈太這種情況,極有可能是懷孕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皆是一副驚喜交加的模樣,尤其是賀雪生,剛纔還奄奄一息的模樣,此刻就像迴光返照一樣,整個人都鮮活動人起來,她握住沈存希的手,驚喜連連的問沈存希,“這是真的嗎?我懷孕了?”
醫生也不敢肯定,畢竟這位沈太身體不好,前些沈存希還找他開了調整腸胃的藥,也幸好當時他多留了個心眼,沒有開一些孕婦不能吃的藥,否則現在就麻煩了。
“我讓人送早孕試紙過來,您測一測,就能確定是不是懷上了。”醫生起身出去打電話,留下一屋子驚喜的人。
沈存希盯着她的小腹,他也實在大意,居然連老婆懷孕的事都忽略了。可此時此刻,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卻不知道是好是壞。
賀雪生無疑是最高興的人,她伸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若算上次的經期的話,她懷孕大概20天了,也就是小蝌蚪剛進入她的子宮,她就開始發病了,這中間,是否有什麼提示?
也怪她自己太大意,懷沈晏白時,她就有些不清不楚,幾個月後才知道,這個孩子,是把她折騰慘了,從上身就開始吐,那麼她最近的反常,是不是都是因爲懷孕的緣故?
可誰家女人懷孕,會像她這樣,在無意識時還會動手傷人?
思及此,賀雪生剛剛還雀躍的心情立即就淡了下來,如果真的懷上了,她要怎麼辦纔好呢?以她現在的身體,是絕對承受不起一個孩子的份量,可是……
想到那個可能,她的小腹隱隱痛了一下,她垂了眸,盯着小腹,孩子,你不想離開媽媽對嗎?媽媽會保護你,一定會保護你。
沈存希蹲在賀雪生面前,仰頭望着她喜悅中略帶憂傷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在結果出來之前,他不會發表任何意見,以免都會成爲她到時候強詞奪理的話柄。
賀東辰與雲嬗相視一眼,雲嬗在賀雪生面前蹲下來,即使結果還沒有下來,她依然道:“雪生小……”接收到賀雪生的瞪視,她主動改成了“雪生”,她說:“恭喜你,又要當媽媽了。”
賀雪生笑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她道:“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的祝福了。”說罷,她看向沈存希,他緊皺着眉頭,那模樣不像她懷了個孩子,倒像她懷了一個怪物那樣糾結,她旁若無人的撒嬌,“老公,恭喜你又要當爸爸了。”
沈存希眼角抽了抽,這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喜事,可對上女人笑得格外璀璨的美眸,他嘆息一聲,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道:“調皮。”
賀東辰站在他們身後,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是心裡與沈存希一樣凝重,這個孩子,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早孕試紙很快送來了,雲嬗扶賀雪生去衛生間,雲嬗拿着早孕試紙,臉頰奇異的紅了,就像第一次拿着安全套一樣,那種感覺,嗯,特別奇怪!
賀雪生接過早孕試紙,就趕雲嬗出去了。她拿着早孕試紙,心情是忐忑的,擔心只是空歡喜一場。
門外,沈存希倚在牆壁上,俊逸的五官滿是頹廢之氣,他雙手斜插進褲兜裡,沒了以往的漫不經心,僵硬的姿勢透着莫名的焦灼。
賀東辰很是理解他現在的心情,一旦雪生懷孕了,她的病就會被耽擱,沈存希就會面臨要孩子與讓她治病中做出艱難抉擇,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一個困難的抉擇。
他拍了拍他的肩,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衛生間外的氣氛很凝重,雲嬗看着兩個滿面凝重的男人,也感受到了那份緊張。此刻,她真希望雪生小姐沒有懷上孩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相對衛生間外的凝重,衛生間內的賀雪生也是緊張屏息,不過她想的可不是什麼懷不上,而是一定要懷上。
尿液浸過測試區,出現了一條紅槓,從不清晰到清晰,然後又出現了一條紅槓,賀雪生重重的喘了口氣,滿臉的欣喜,懷上了!
她激動的站起來,腦子一陣暈眩,她穩了穩身體,這才快步走到門邊,拉開門之前,她深呼吸了一口,將滿臉的欣喜與激動強行掩飾住,然後她拉開門。
門外站在三個人,都一臉擔憂的望着她,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即將要出口的答案,對他們來說肯定又會變成另一種擔心,她悄悄握緊了試紙,竟有些難以啓齒。
沈存希目不轉睛地望着賀雪生,在她臉上瞧不出情緒來,他啞聲問道:“沒懷上是嗎?”
那明顯是要鬆了一口氣的模樣,梗得賀雪生心裡難受起來,大抵是覺得肚子裡的孩子不受歡迎,她也覺得委屈,眼圈一紅,就落下淚來。
沈存希看她哭,心倒是真定了,他攬着她,好言相勸道:“沒懷上沒關係,咱們不是有沈晏白了嗎?等你身體調養好了,再生支足球隊,乖,別難受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暱,倒把看戲的三人弄得有些尷尬起來,賀東辰清咳了一聲,心裡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安慰道:“沈存希說得對,這事急不得,這次不行,下次努力。”
“……”雲嬗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聽到這略帶顏色的話,窘得俏臉通紅,一擡眼,卻見賀東辰一本正經的瞄着她的小腹,她徹底的鬧了個大紅臉。
賀雪生靠在沈存希懷裡,手裡還攥着早孕試紙,看到沈存希以爲她沒懷上,頓時眉開眼笑的模樣,她就來氣,揚手將早孕試紙扔他臉上,氣哼哼道:“你乾的好事,你自己看。”
說完,也不管沈存希一臉菜色,從他懷裡飄然而去。
沈存希倒不覺得賀雪生此舉落了他的面子,他一心都在早孕試紙上,連忙彎腰撿起來,看到早孕試紙上的兩條紅槓,他一是懵圈了,這是幾個意思?
身旁飄來一道幽幽的男聲,是那位被忽略已久的醫生,他說:“沈太懷孕了。”
如晴天霹靂一般,沈存希轉頭瞪着那名醫生,醫生被他瞪得縮了縮脖子,沈先生的眼神太可怕了,他嚥了口口水,道:“確實是懷孕了。”
客廳裡一時靜得連根針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外面海浪拍打着岸邊,一派風和日麗,只有沈存希知道,他即將要面臨什麼樣的抉擇。
他擡頭望着坐在沙發上生悶氣抹眼淚的小女人,心裡又驚又喜,更多的則是擔憂。他攥緊早孕試紙,緩步走過來,他在她膝邊蹲下來,還未說話,賀雪生已經搶先一步堵了他所有的退路,“我要生下來!”
執拗又倔強的聲音,鞭笞着沈存希的心,他心裡又酸又軟,更多的是疼痛,“我們先去做檢查,等醫生評估,好不好?”
沈存希不敢冒險,昨晚他將她綁起來,她半夜驚醒,就開始掙扎,那樣痛苦與猙獰的模樣還殘留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他怎敢冒險,讓她再承受一個孩子的重量?
老天,你對我也太苛刻了。
“我要生下來!”賀雪生只有這句話,當初懷上沈晏白的情形歷歷在目,就算後來她被連默囚禁,不見天日,她也努力的將沈晏白生下來了,如今,沒有囚禁沒有地窖,她什麼也不怕。
賀東辰看見沈存希束手無策的模樣,都替他感到累,他這個妹妹,某些時候確實固執得讓人頭疼,他在賀雪生身邊坐下,勸道:“雪生,聽話,先讓醫生評估了再做決定。”
賀雪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鬱悶地抿起脣。
吃過早飯,沈存希開車帶賀雪生去市裡做檢查,賀東辰與雲嬗開車跟在後面。車裡,雲嬗偏頭看着賀東辰,她道:“雪生小姐,真的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嗎?”
“等醫生評估了她的身體情況再說,但是結合之前的情形,這個孩子最好不要。”賀東辰把話說出口,都覺得是種殘忍,更何況是雪生,她只要想一想不能要孩子,恐怕就心疼得喘不過氣來。
雲嬗看着前方,隱隱約約能看到前面車子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賀雪生,她道:“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失去自己的孩子,會比死還要難過。”
賀東辰皺眉,偏頭掃了她一眼,在她臉上看到那抹感同身受的痛苦,莫名的心塞起來。十年前他在軍校外見到的那一幕不期然浮現在腦海裡,他下意識攥緊了方向盤,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雲嬗在走神,沒有注意到賀東辰的反常,直到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他們一起去了婦產科。經過一些精密的檢查,確定賀雪生確實懷孕了。
因爲是懷孕早期,沒有打B超,擔心輻射傷了孩子。
拿到檢查結果,醫生看了各項指標,擡了擡眼鏡,看着眼前這對年輕夫婦,她道:“孕婦*素偏低,還伴有低血壓低血糖,再加上身體偏瘦,情況不是很樂觀。”
聽到這話,賀雪生就皺緊眉頭,她道:“醫生,我身體很好。”
“瘦得跟竹杆似的,風一吹就跑,還叫身體很好?”醫生不悅地看着她,見過一些年輕夫婦爲了要孩子連命都不要,她把譴責的目光掃向沈存希,就好像他是個只要孩子不要媽媽的渣男。
沈存希聽到醫生說賀雪生的情況不樂觀,眉頭就蹙得更緊,一路上她和他說了許多,還拿懷沈晏白時的事來打算讓他內疚與屈服。
就算他剛纔確實動搖過,那麼此刻聽到醫生的話,他就堅定了決心,“醫生,我老婆身體不好,如果終止妊娠,對她的身體會不會造成傷害?”
“明知道她身體不好,還讓她懷孕?”醫生冷冷道。
沈存希心頭惱火,他現在是一點心情都沒有,這位醫生最好不要惹他,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賀雪生聽他連終止妊娠的話都說出來了,一時氣紅了眼睛,她執拗道:“沈存希,我要把孩子生下來,你聽到沒有?”
“別鬧!”沈存希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安撫了她一下,然後看向醫生,醫生道:“情況也不是糟糕到要終止妊娠的地步,只要好好調養,還是能順利生下孩子的。”
醫生看了一眼病例,眼前這孕婦已經32歲了,可她出現的不是孕高症,而是孕低症,這在她這個年齡階段是非常少見的。
但是孕低症比孕高症好處理,只要營養跟上,血壓血糖都會恢復正常值,至於*素,只要來醫生打幾次,也不是沒辦法調理的。
但是危險就危險在,這孕婦有心理疾病史。
沈存希瞪着醫生,說不樂觀的是她,說能順利生下孩子的也是她,現在的醫生都這麼不負責任麼?那醫生也不懼怕他,回瞪回去。
沈存希敗下陣來,他對賀雪生道:“依諾,你先出去,我和醫生談談。”
“不要,我要留下來。”賀雪生搖頭,態度十分堅決,她怕沈存希揹着她做決定。
那位醫生看着兩人的相處模式,她道:“沈太太,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先生談談。”
賀雪生皺眉,只得不甘不願的出去了。賀東辰與雲嬗等在外面,見賀雪生出來,雲嬗連忙扶着她在長椅上坐下,問她:“累不累?”
“不累。”賀雪生眼巴巴的瞅着合上的醫生辦公室,聽不到裡面在說什麼,她心裡很慌亂。
賀東辰倚在牆壁上,看着妹妹一臉焦灼,他真真是心疼她,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竟又出了這種事。
不一會兒,沈存希從裡面出來,他手裡拿着一張單子,是醫生給賀雪生開的藥,全是一些調養身體的藥。賀雪生站起來迎向他,看見他手裡的單子上密密麻麻的法文,她看不懂,以爲沈存希已經和醫生商量好了,要讓她流產,她急得眼淚掉下來,拽着沈存希的手拉向自己的小腹,期期艾艾道:“沈存希,你感覺到了麼,它在我肚子裡,在茁壯成長,它是你的,也是我的,不要剝奪他生存的權力,求你了。”
沈存希心如刀割,知道她想差了,他就勢將她擁進懷裡,吻了吻她的發頂,啞聲道:“我們生,依諾,我們把它生下來。”
賀東辰站直了身體,看着年輕夫婦共同做出的決定,他卻不能多過問一句。雲嬗早就淚流滿面,因爲賀雪生那段話,她亦是心痛如絞。
賀雪生仰頭望着眼前的男人,他鳳眸裡有着擔憂,卻沒有心虛,她知道,他是真的同意她生了,她頓時眉開眼笑,“謝謝你,沈存希,我會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我健健康康的生下健健康康的她。”
沈存希看着她臉上的笑意,那笑意太過明亮,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道:“我去拿藥,你和大哥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完,他鬆開她,轉身往一樓大廳走去。他走得很快,像是不讓自己後悔一樣。剛纔與醫生談話,醫生告訴他,賀雪生現在的情況,不能終止妊娠。
不能,她的身體不允許!
原來這個孩子,不是他們能決定去留的。
沈存希很快拿了藥回來,四人開車回了海邊別墅。賀雪生的心情大起大落,在車上就睡着了。車子停在別墅門前,沈存希下車,伸手將賀雪生抱起來,她驚醒了,睜開眼睛,看見是沈存希,她又安心的倚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賀東辰與雲嬗下了車,看着沈存希抱着賀雪生進了別墅,兩人心情格外沉重。賀東辰握住她的手,道:“陪我去海邊走走。”
雲嬗點了點頭,與賀東辰向海邊走去,海風帶着腥味撲面而來,兩人手牽着手,迎着西落的太陽沿着沙灘往前走。
“雪生小姐懷孕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她不能去美國,更不能接受那樣高輻射的儀器掃描,如果她的病情加重……”雲嬗想想就說不下去。
賀東辰也是憂心這個問題,如今雪生變成這樣情況,治病的事就得暫緩。可她的情況已經那樣嚴重了,再加上懷孕……
他眉目間罩上了一抹陰霾,濃得化不開,“如果雪生真的被植入了記憶芯片,那她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現在,我們只能從心理方面入手,雲嬗,你還記得赫宇的導師麼,如果能把赫宇的導師請來給雪生治病,也許能夠控制她這些怪異的行爲。”
雲嬗頓悟,她連忙點頭,“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如果真的被植入記憶芯片,她不該是現在纔開始發病,我記得沈先生告訴你,雪生小姐是20幾天前開始發病的,剛纔我看了她的檢查資料,從時間上看,有可能是這個孩子觸動了她某些不安的記憶。”
賀東辰聽得一頭霧水,“說明白一點。”
“我就是想到,也許我們的方向真的錯了,雪生小姐不是被植入記憶芯片,而是她懷孕,導致心理上一直壓抑的一些東西以夢遊的方式反射出來,所以她有可能是心理疾病,我們要立即飛美國一趟,把那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請過來,也許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賀東辰聞言,亦是一臉頓悟的表情,他拽着雲嬗的手往海邊別墅走去。雲嬗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背影,即使被他拽得踉踉蹌蹌的,她脣邊依然勾起了一抹笑意。
但願雪生小姐的病情,是他們想複雜了。
賀東辰回到海邊別墅,將剛纔他與雲嬗的猜想和沈存希一說,沈存希亦是恍然大悟的模樣,之前他一直想不通的問題,因爲依諾懷孕,突然就茅塞頓開,他激動地握住賀東辰的手,“謝謝,謝謝,依諾現在是懷孕初期,再加上她的病,不方便長途飛行,請教授的事情就麻煩大哥了。”
“客氣什麼,雪生是我的親妹妹。”賀東辰惱得捶了他的背一下,力道不重,“我和雲嬗馬上動身,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裡把教授請過來。”
賀雪生的心理疾病,與之前的記憶黑洞有關,那一部分記憶,不是被連默的催眠給強行壓制的,而是她自己壓進了記憶儲存區,如今懷孕,她潛意識的不安激發了這部分記憶,纔會造成她半夜總是驚醒,然後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找到原因,賀東辰與雲嬗馬上踏上了美國之行。他們連夜飛往美國,到達美國時,那邊剛剛天亮,賀東辰牽着不停打呵欠的雲嬗走出機場,坐進了分公司派來接機的轎車。
賀東辰看着精神不濟的雲嬗,他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低聲道:“再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雲嬗點了點頭,可是想睡時,卻反而清醒了,她靠在他胸膛,看着窗外飛逝的景物,陌生的城市,他在身邊,讓她格外安心。
大約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紐約七星級酒店前,門童前來開車門,雲嬗與賀東辰雙雙下車,賀東辰拿着兩人的證件去辦了入住,訂了一間豪華套房。
回到房間,雲嬗就被房間內的奢華裝飾給閃得睜不開眼睛,這還是她第一次入住這麼高級的酒店,忍不住這裡摸摸那裡碰碰。
賀東辰脫了西服,就見她這麼可愛的反應,他雙手抱胸,暫時放鬆心情,“喜歡這裡嗎?”
雲嬗轉過頭去,被他笑得不自在了,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鄉下來的土鱉,她撓了撓頭,一本正經道:“還可以。”
“那我們多住幾天。”賀東辰含笑道,離開法國那個令人壓抑的地方,他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他來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將她往浴室方向帶,“這裡還有個地方不錯,我帶你去看看。”
雲嬗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乖乖的跟他進去了,看到浴室裡那個足以容納四五個人的按摩浴缸,她頓時明白這男人要幹什麼,她俏臉一紅,慌慌張張的要出去,退路已經被那個早有預謀的男人給封死了。
瞧他關上浴室門,還落了鎖反鎖,她無語到極點,“你洗吧,我先出去。”
賀東辰一雙眼睛亮亮的看着她,到嘴的鴨子豈會讓她給飛了,他一手解着身上的襯衣,懶洋洋道:“浴缸這麼大,我們一起洗。”
這兩天憂心雪生的事,他沒什麼興致,這會兒來到陌生城市,他忍不住熱血沸騰,已經有好幾日沒碰她了,他餓得厲害。
雲嬗心知自己這是進了狼窩,她尋思着找間隙出去,可男人高大的身軀將門邊堵得死死的,她未必能逃出去,在心裡權衡了一下,索性不再徒勞。
其實她也有點想他了,她放棄掙扎,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他解鈕釦的手,輕輕拿開。賀東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很少見她主動,這會兒忍不住血氣上涌。
雲嬗被他火熱的目光瞧得不自在,臉頰佈滿紅暈,她手指靈活的給他解開衣釦,爲他寬衣解帶。她的慢動作刺激了他,大手落在她腰上,緩緩往下滑,然後用力,讓她與他緊密相貼。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男人嗓音沙啞得不像話,撩撥着她的神經,“嬗兒,你感覺到了嗎,它正在爲你興奮。”
雲嬗俯在他胸前,整個人都敏感的顫抖起來,再加上他大膽的話語,羞恥的蜷起腳趾,臉紅氣喘道:“你別說了。”
“好,不說,我們做。”賀東辰從善如流,薄脣咬着她的耳垂,細細觀察她的反應,雲嬗的臉越來越紅,紅得都快要滴血了,她哪裡知道這個男人這麼孟浪。
不一會兒,他的脣移到她臉上,輕啄她的眼睛、鼻子,然後覆上她如花般嬌嫩的紅脣,他喉間滾過一抹嘆息,然後將她抱起來,跨進了巨大的浴缸裡。
浴缸裡沒水,雲嬗有些慌亂,一擡眼撞進男人深暗的目光裡,她又立即害羞的閉上眼睛,賀東辰瞧她嬌羞萬狀,十分有感覺,不由得吻得更深。
兩個小時後,賀東辰摟着軟綿綿的雲嬗走出浴室,她渾身無力的倚在他懷裡,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賀東辰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牀上,笑睨着她,傾身憐惜的吻了吻她的脣,然後爬上牀,將她擁進懷裡。雲嬗緩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身體很累,她意識卻很清醒,耳邊傳來賀東辰沉穩的心跳聲,她閉上眼睛,如今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都是偷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被打回原形。
心裡想着事,她的手指無意識的在賀東辰胸膛上畫着圈圈,剛剛滿足過的男人,此刻又被她的動作撩得心猿意馬,他攥住她的手指,揶揄道:“再亂來,待會兒就別想睡了。”
雲嬗忍不住紅了臉,她縮回手指,指尖還殘留着他掌心的溫度,火辣辣的,她環着他的腰,剛閉上眼睛打算睡一會兒,她的手機響起來。
她掙扎着要起牀去撿衣服拿手機,賀東辰已經先她一步彎腰撈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他不由得皺緊眉頭。雲嬗撐身望去,看到屏幕上閃爍的那兩個字,剛纔的幸福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