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扯線木偶,那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最終還是要由他來決定吧。
裴小七一邊兒用食指揉着太陽穴,一邊兒將目光轉向凌少爵,投去詢問的眼神。
見她一直揉着太陽穴,凌少爵抿了抿冷硬的脣角,清湛的下巴繃得有些緊:“小七,伯母應該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去吧。”
凌少爵竟然會同意裴知與自己單獨聊天,這不僅讓給裴小七感到有些意外,而且心裡還升起了一種怪怪的感覺。
但當她跟着裴知走了一小段路的時候,才發現究竟是哪裡讓自己感到奇怪了。
凌爵爺竟然稱裴知爲伯母!
這代表了什麼?代表兩人站在同一陣線麼?
裴小七覺得太陽穴跳的更厲害了,腦袋更是木漲漲的,像是被人塞了一團亂七八糟的線,怎麼理都理不清楚。
“小七,你不舒服麼?”裴知放慢腳步,神情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從她的眼中,裴小七還是看到了濃濃的關心。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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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真的會關心自己麼?
一個在懷孕初期便想法設法想要打掉腹中胎兒的母親,真的會關心自己生下的,讓其無比厭惡和憎恨的孩子麼?
下意識地,裴小七冷嗤一聲,眉梢間盡是嘲諷:“收起你的關心,我不需要。”
“小七,我說過,我並不奢求你的原諒,所以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裴知稍稍沉默片刻,拉起裴小七的手,“但是現在你必須相信我,相信我不會傷害你。”
“不要碰我。”裴小七用力甩開裴知的手,“要我相信你?你覺得可能麼?裴知,我從來都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會有你這麼狠心的母親,虧我過去還像個白癡一樣的那麼在乎你。”
“如果你在乎我,就不會跟選擇跟他在一起。”裴知淡淡地說道,“你明知道當初江柔故意泄露我的臥底身份,想要置我於死地,你卻還是選擇與仇人的兒子在一起,所以你沒有資格來指責我的狠心。”
“呵,是啊,我沒有資格來職責你。”裴小七彷彿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眉梢間除了嘲諷,也漸漸染上了森涼,“那你告訴我,當初懷孕的時候,爲什麼想要打掉我?之後,又爲什麼在我的後背紋上隨時會讓我毒發身亡的紋身?”
如果只是因爲凌少爵的關係,所以自己的母親才憎恨自己,那麼在此之前呢?曾經還沒出生,以及年幼的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要承受這樣一個被母親憎恨的事實!
璀璨的水晶吊燈,將光線切割成了冷色掉。
若有似無的暗香,隨着小提琴悠揚而又沉緩的聲調,在空氣中浮散飄蕩開來。
有一瞬間,裴小七看到自己母親那清冷的眸子裡,浮現出一抹近乎絕望的悲痛,但很快,那抹悲痛就被溫柔的笑意取代了,快的讓裴小七感覺自己剛纔看到的只是錯覺。
裴知走近一步,再一次地拉起了裴小七的手:“小七,你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看着裴知眼中越來越溫柔的笑意,裴小七的後背竄起一絲涼意:“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憎恨你的原因麼?那我現在就告訴你。”裴知淡淡地笑着,少頃,她突然湊近裴小七的耳畔,輕聲道,“當年你的父親,和你的爺爺,一起強間了我,這就是我憎恨你的原因。像你這樣的孽種,根本就不應該被生下來。”
全身的血液彷彿都被凍住了,裴小七一動不動地盯着裴知依舊帶着溫柔笑意的面容,耳朵裡不斷迴響的只有兩個字兒:孽種!
這就是自己被母親憎恨的原因麼?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裴小七發現不知何時,裴知再度牽起了自己的手,緊緊地握着:“小七,現在你知道原因了,有什麼想要對我說的麼?”
裴小七張了張口,卻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在此之前,她只知道裴知非常憎恨自己,憎恨到到了恨不得要自己去死的地步,但她卻從沒有想過原因,因爲在裴小七看來,無論出於什麼樣子的原因,母親都不應該憎恨自己的骨肉。可是——
當鮮血淋漓的真相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發現,言語竟然是那麼地蒼白無力。
裴知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撫上裴小七的臉頰:“你知道麼?沒有哪一個母親能狠心到親手殺死自己骨肉的地步。但是小七,我真的沒有辦法面對你,因爲只要一看到你,就會讓我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濃重的悲哀,逐漸在心底蔓延開來。
裴小七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經歷那樣的事情,也許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會親手把他掐死。
就想裴知說的那樣,自己是一個根本就不應該被生下來的孽種。
“既然你無法面對我,當初爲什麼不再狠心一點?”裴小七苦笑道,“只要你想,總是有辦法把我打掉的。”
“我曾經偷偷吃過流產藥,但是被你的父親發現了。所以,在那之後,她派人全天監視我,直到我把你平安生下來。”裴知的目光有些飄渺,似乎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你知道麼?當我把你生下來,看到那麼小的你,像個小糰子似的睡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真的很慶幸當初自己沒有把你打掉。不管你相不相信,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愛你,甚至於忘記了所有的仇恨,只希望你能平安長大。”
裴小七發現,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裴知的眼神竟然是那樣的明亮與幸福。可是——
僅僅只是一小會兒,那明亮的光彩就逐漸暗了下來,恢復了一貫的清冷:“但可惜,我到底是低估了仇恨的力量,小七,你不知道,在你出生以後,我又經歷了怎樣的悲慘,那個時候我真的很絕望,所以當有刺客暗殺楚非的時候,我纔會替他擋下子彈,目的只是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可笑的是,楚非那孩子竟然誤以爲我是爲了救他,才替他擋下子彈。”
一切,似乎都得到了應有的解釋。
裴知憎恨宮亦博對她所做的一切,連帶着也憎恨自己這個根本不應該被生下來的孽種。
可是,自己又應該去憎恨誰呢?
就在裴小七的心緒亂成一團的時候,後背突然一暖,凌少爵從後面將她擁入懷中,略顯凌厲的嗓音自頭頂落下:“伯母,你們談完了麼?”
“小七執意問了我很多無關緊要的事情,所以正事還沒有談。”裴知淡淡地說道,“還有半個小時,第二場拍賣會就要開始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參與競拍,正好,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端木家族的那條‘浮光掠影’,會在第二場拍賣會上展出,上面鑲嵌的黑珍珠‘返魂’,可是你需要的東西,所以我勸你最好還是盯緊一點,免得到時候被別人給捷足先登。”
“沒有人能夠奪走,我看中的東西。
裴小七感覺到男人從後方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緊了幾分,她擡起頭,卻剛好撞進男人那如潭水般深不見底,卻飽含寵溺與熾熱的黑眸。
光影中,裴小七定定地望着男人那好看而又深邃的俊臉,有一股暖流,從心底伸出盪漾開來,逐漸流向四肢百骸。
此刻的她,真的什麼都不想做。
只想靜靜的依偎在這個男人的懷裡,感受那讓她迷戀不已的溫度與氣息。
倏得——
正當裴小七這麼想着的時候,腰肢兒突然一緊,似乎聽到了自己心中的祈求,凌少爵竟然真的把她打橫抱在了懷裡。
裴小七怔怔地望着男人眉梢間染上的笑意,忍不住道:“老大,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麼?”
不然,他爲什麼能夠知道自己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那點小心思,都擺在臉上了。”凌少爵當然不知道裴小七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他只是覺得自己的小妻子神情有些恍惚。
再加上週圍有些雄性動物,一個勁兒地盯着裴小七看,這讓凌爵爺感到很不爽,索性用這種近乎霸道的方式,將她給抱在了懷裡。
看到裴小七一臉幸福地將腦袋靠在凌少爵的懷裡,裴知笑了笑:“小七能遇到你這樣的男人,是她的幸運。”
聽到裴知這麼說,裴小七想起了她剛纔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的確,就像裴知所說的,能夠遇到凌少爵,真的是自己這輩子的幸運。
就好曾經,裴小七經常會想,如果沒有遇到凌少爵,自己的人生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一定不會有現在這麼幸福吧。
可是,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沒有如果的。
所以裴小七無法確切想象,如果自己真的沒有遇到凌少爵,人生就進會變成什麼模樣。
但是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以後的人生中,自己失去了這個男人,那麼往後的日子裡,便不再會有陽光,也不再會有幸福。
當這個想法從心底冒出來的時候,她知道,這就是那麼長時間以來,她患得患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