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那外面的動靜,她不寒而慄,皮膚上都起了一陣悚慄。她再次將蓮蓬頭關閉,那聲音嘎然而止。奕可再也沒有心思繼續洗下去了,草草地衝乾淨自己的身體,拿起浴巾擦了擦,就穿上衣服走了出來。
她的房間一切正常,肅靜,沒有人,沒有聲音。她受了這一驚嚇,睡意蕩然無存,從手袋裡找到上次齊牧秋給她的那把鑰匙,推開門走了出去。
空曠的走廊上靜悄悄的,一絲人影也沒有,除了靜還是靜。客廳裡黑漆漆的,她攥着自己的手機,手機裡安裝了手電筒,就那麼一路照着來到了樓下。
手機發出來的白光照過了客廳的每一個角落,突然聽到輕輕的咳嗽聲,她嚇得一驚,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來,手一抖動就照到了一個人的臉上。
那個人臉色慘白無比,眼皮無神地耷拉着。她嚇得尖叫了起來,那叫聲悽慘極了。
“於小姐。”
客廳裡的燈驀地大放光明,她看到了那個人。
“我是這裡的傭人,周先生向我提起過你。”
“你是何姨吧。”她來周家這麼多次,從未見這個人,大概是新請來的。
何姨大概五十開外,身形消瘦,兩頰瘦得深深地凹陷了進去,兩片乾枯的嘴脣是深色的。她那半耷拉的眼皮底下有一對精明的眼睛。
何姨點了點頭:“於小姐要什麼,儘管吩咐我。”
“我口渴,想要一杯水。”情急之下她如是說。周和澤的家裡到處都充塞着陰森森的氣氛,她爲自己今天晚上的倉促來到的決定而感到後悔了。
“你等一下。”何姨邁着輕巧的步子走入了廚房。
她環顧着這個客廳,已經來過很多次了,對這客廳裡的每一個擺設,每一個細節都瞭然於心了,當然也記得如何從客廳下到地下室。
她走到那堵用作隔斷的牆前面,那裡懸掛着一幅大大的全家福,那上面有周和澤跟芷卉,還有兩個看起來她並不熟悉的老人。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看到何姨拿着一個塑料托盤走了過來。
“這上面一杯是水,一杯是牛奶,如果於小姐感覺到晚上睡不着的話,可以喝。現在我替於小姐端上樓去。”何姨說話的時候,低眉順眼的,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
“我還是自己來吧。何姨,你先去休息吧。”她說着,從何姨的手上接過那個托盤,剛剛纔踏上了幾級臺階時,身後響起何姨幽幽的說話聲。
“於小姐,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你沒有什麼事的話,最好早點睡。”
她停下了步伐,臉頰的肌肉抽縮了一下。是不是讓周家的傭人發現了什麼。
“晚上週先生還會回來嗎?”
“這個不清楚。”何媽不鹹不淡地說道。
她端着托盤回到了客房,順便將門反鎖了。她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兩杯水出神,那個神出鬼沒的何姨,難保她下去的時候,不會再冒出來。看來今天晚上要去地下室探個究竟,相當困難。她睡在牀上,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燈出神。突然又意識到什麼,翻身下牀,拿起自己的手袋,從裡面摸出手機,摁下了開機鍵。
手機沒任何動靜,連一條廣告短信都沒有出現過。
一股徹心徹底的心酸就翻涌了上來。
明天……她望着墨黑的窗外,明天她要去哪裡?她想到還住在icu病房的悠悠。
她胡思亂想着,被千萬種想法所支配着,到底抵不過睡意襲來,朦朧中她見到了一個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站在牀邊,牀上有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她定睛一看,原來是芷卉。
男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慢慢地靠近芷卉的臉。她在一旁急着大叫:“不要碰她!”
但是那黑衣男人似乎沒有看到她,手縮了回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針管,將針尖戳進了藥瓶裡。
“你想幹什麼?”她想走過去攔住那位黑衣男人。然而腳步就像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那男人將芷卉的胳膊拿了起來,嘴角含笑地將那針戳進了她的血管裡。
原本蒼白臉色的芷卉登時變成死灰一樣的顏色,她的手一歪,無力地垂了下來。
“殺人兇手!你是殺人兇手!”她叫喊着,淚水流了一臉。
“於小姐,於小姐!”她被人推醒了。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何姨。
“你怎麼了?”
她撐起上半身,這才發現,原來天色已經大亮了。
“沒事。我做了個夢而已!”
何姨道:“先生打來電話說已經幫你訂了酒店,等下派人過來接你。現在我要出去買菜了,早餐已經做好了,你去樓下吃就可以了。”
她頜首。原來周和澤真的一夜沒有回來。
何姨下去了,她洗漱完畢,換了衣服就下樓,但是卻沒有一點胃口,走到一樓,看着滿桌中西式的早餐。她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周家除了她已經沒有人了,這是下手的好機會。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地下室,從口袋裡拿出那把鑰匙插入了鎖眼裡,一咬牙,門居然打開了。她走進去,看到這間地下室原來是一個畫室,牆壁上掛着許多畫框,但是都用白布覆蓋着。另外靠牆的一排長桌上放着五顏六色的顏料還有形形色色,不同型號的畫筆。突然她發現有一堵畫牆,也許那後面會有什麼秘密,當她邁開腳步的時候,身後的門卻驀地關上了……
喬承馳早上起牀的時候,眼皮總是在跳。他昨天晚上失眠,到天亮的時候差不多才睡着。昨天晚上看着奕可上了一個男人的車子,那個男人看起來好像很眼熟的樣子,但那絕不可能是齊牧秋。他負氣地沒有追出去,後來過了半宿,有點掛念她了,想打電話跟她解釋一下,但是一想到她跟某個男人在一起,也就賭氣沒有打。
他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時候,還是掛念着奕可。一邊猶豫着是不是該給她打個電話,一邊走出了房間的門。
走廊上響起輪子碾過地板的身影,他擡起頭看到心妮拖着行李箱走出來,連忙上前說道:“這麼早就走了?”
心妮瞪大了烏黑的眼珠,輕輕地說道:“昨天晚上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猜奕可可能對我們有點誤會,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跟她解釋一下。”
“不必了。”他使勁地嚥了嚥唾沫,有些艱澀地說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已經託人幫我租到了一間公寓。”心妮眼神晦暗地揮了揮手。
“那你怎麼去?總不能坐計程車去吧。反正我要上班,不如一起。”他不由分說地將心妮的行李箱拖到了樓梯底下。
他們一起走到門口,看到喬承馳坐上了車,她的臉上充滿了不安的表情說道:“昨天晚上……我好像聽到聲音,是不是你們大吵了一架之後她跑出去了?”
喬承馳霍然地挺了挺脊背說道:“沒事,你不必爲我們擔心。”
“她是不是一夜都沒有回來?”心妮咬着下嘴脣,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對!她是沒有回來!”喬承馳忍不住說道,苦笑了一下,“算了,她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對不起,昨天是我的錯,我不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真是害了你……”心妮捂着嘴,眼睛裡泛起了淚光。
“不是你的錯,如果她真的愛我,就不該懷疑我。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她連起碼的信任都不肯給我。”他踩下了油門,車子像炮彈一般地馳了過去。
“這樣吧。我去找她,當面跟她解釋清楚。”心妮雙脣顛動。
“不用了。她現在還在氣頭上,任何人的勸告她都聽不進去的。”他沉吟了片刻,還是否定了她的話。如果每一次爭吵,她都受不了跑出去,這讓誰受得了。
“那麼她去了哪裡?昨天晚上三更半夜的……”心妮的臉上泛起了不安焦灼的紅暈,“你有沒有打過電話給她?”
他忐忑地搖了搖頭:“應該沒什麼事。昨天我看到她上了一個男人的車。”
“那個男人是誰?”她又問道。
“看起來有點眼熟,但是我想不起來。”他回憶了一會兒說道。那個男人是坐在車子裡跟奕可說的話,再加上天黑,只看得到他大致的輪廓。
“那麼你有打過電話給她嗎?”
他正想回答的時候,電話響起了。
“喂,是承馳嗎?”話筒裡飄出一陣倉促的女音,嗓音沙啞。
“我是。請問你是……”
“我……我是奕可的媽媽。”
“哦,是媽啊。”
“對,我從今天早上一直打奕可的電話,到現在都沒有打通。請問她在家嗎?”
他驚愕得渾身一震,喉嚨立刻變得僵硬了:“昨天她沒有回你家嗎?”
“沒有。昨天我一直在醫院照顧悠悠,所以沒有接到她的電話要回來住。你們……吵架了嗎?”
“哦不是。媽,你找她有什麼事嗎?”一陣恐懼從腳底爬了起來,他開始變得緊張了。
“我……我也不想來打擾她。但是……”
“媽,到底有什麼事,跟我說吧。你剛纔提到悠悠……她怎麼了?”他極力地岔開話題。
這時從話筒裡響起谷詩雙崩潰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