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凱文正在四處尋找梅倫這位“合夥人”,並準備把他的愛靴送出去時。
身爲莊園襲擊事件中的反派角色,“侍者”與“廚娘”正聚在格雷厄姆市某處一間地下室內,對這次行動進行反思。
或者說,進行一次行動失敗後的總結——
宴會上,“艾格”口中話語突然的倒轉,讓他們完全措不及防。
而隨後那些從地底涌現出的蛇羣,更是讓他們的成員死傷慘重。
“伊莎貝拉·切爾西養的那羣噁心爬蟲,似乎又變強了。”
昏暗地下室內,兩人端坐在一張陳舊木桌子兩側,中間隔着一根緩緩燃燒着的紅色蠟燭。
蠟燭光芒飄忽暗淡,黑色煙霧從蠟芯處緩緩升起,將他們各自的面龐遮掩的朦朧且陰鬱。
配合身後牆壁處倒映着的兩道狹長影子,將這裡襯托的彷彿一處鬧鬼現場。
“這樣下去,恐怕修女都沒辦法再壓制住她。”
“如果不久之前那場刺殺能夠成功,這一切根本不會到這種程度。“
“是啊,沒了主人的爬蟲,也只不過是一羣只剩本能的野獸罷了……”
如此說着,兩人內心感到十分壓抑。
人力有時窮,縱然是頂級的超凡者也有雙拳難敵四手的時候。
所以一些自身實力強悍且有資源優勢的巫師,就會去培養一些“神奇動物”,爲己所用。
比如他們今晚遇到的那羣密密麻麻的爬蟲,看起來像是一羣隨手可滅的“雜魚”。
可實際上,它們不僅免疫魔法攻擊,身體還十分堅韌,除了爬的慢,根本沒有別的缺陷。
然而這個缺陷,配合那位切爾西夫人的能力,反而不是問題——
基於某種特殊手段,她在哪裡,蛇羣就在哪裡,只是表面上看不見。
這就等於說,想要用武力針對那位夫人,就得先把那數以萬計的蛇羣給消滅掉。
只是,尋常小蛇說消滅倒還簡單,只要下一定力氣,總能弄死。
但那蛇羣中有的可不只是小蛇,中等的,大型的,甚至比成年人腰還粗的巨蟒,簡直比比皆是!
其中幾條強悍的,擁有獨特能力的,甚至追的他們兩個節節敗退!
如果不是那位切爾西夫人顧慮在場的諸多年輕巫師,沒有放出更大的巨蛇。
如果不是那位夫人身上藏有暗傷,自身沒辦法出手,只能驅使她的“寵物們”禦敵。
他們甚至根本不可能逃離那處莊園,難免全軍覆沒的下場。
然而,縱然兩人已經逃出了歐內斯特莊園,但也只是他們兩個罷了。
其他那些人,基本沒有擺脫被蛇羣吞沒的命運。
就算有零星幾個幸運的趁亂跑了出去,事後也難逃被抓捕的命運。
可以說,這次事件,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失敗。
然而,讓他們內心感到尤其沉重的是,類似的失敗,在近期還不止眼前這一起!
最初他們的計劃是趁其虛弱,刺殺伊莎貝拉·切爾西。
只要她一死,格雷厄姆這座對混血十分友好的城市就會亂成一團。
繼而在他們暗地裡推波助瀾的情況下,某些極端純血必然能走上前臺,利用切爾西夫人的死亡,掀起一場排斥混血的政治運動。
然而,這個籌備了數年,讓他們耗費無數心力的計劃,竟然莫名其妙的失敗了……
不得已,他們只能動用備用計劃,利用那位夫人派遣人手去調查混血協會的可能性,在那裡埋下了一顆暗藏兇險的炸彈。
只待時機合適,這炸彈就會突然爆開,然後引發混血協會與伊莎貝拉·切爾西之間關係的決裂。
可意外再次出現。
別說引爆炸彈了,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點燃引線,這炸彈就極爲突兀的被人給挖了出去!
雖然炸彈被挖走後,“地表”殘留的裂痕同樣有所效果。
但這與計劃成功後的情形相比,可就弱了一大截。
想要讓這裂痕擴散,還得繼續努力在這件事上投入更多的資源與精力……
最後,就是今晚這件事了。
這件事情的籌辦其實是基於他們連連失敗前的一次成功。
那時,他們吸納了一位名叫瑪莎的少女,並根據她當時的身份與境遇,進行了一番精心佈置。
於是讓混血們感到屈辱無比的亞瑟事件,就這麼誕生了。
亞瑟事件被他們看做是開啓一系列分裂計劃的前奏,它的成功無異於是一次“開門紅”。
因此,當瑪莎跑來彙報,菲利克斯家族的凱文正拜託他的好友吉姆,想要利用她去打擊一個倒黴混血時。
他們認爲,復刻亞瑟事件,或者說掀起一場比亞瑟事件還要暴烈事件的機會,出現了!
然而很可惜,自以爲獵人的他們,不自覺間,竟然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獵物而渾然不知……
措不及防下,他們這支隊伍在格雷厄姆市的力量,基本被消滅了個乾淨……
“凱文·菲利克斯……”
唸叨着這個名字,“侍者”臉色愈發陰沉。
他此刻並沒有懷疑宴會上那個名爲艾格,實則叫梅倫的混血口中的話。
甚至可以說,對方的話讓他有種恍然大悟感——
刺殺切爾西夫人一事,他們的人曾經就有彙報過,那個凱文在刺殺前一天的晚上,與伊莎貝拉·切爾西交談良久。
只不過當時他們以爲這兩位是在聊一些瑣碎的,與雙方家族聯姻有關的事情,所以就沒有在意。
事後刺殺失敗,也沒有想起這茬來。
反倒以爲是伊莎貝拉走了狗屎運,逃脫死亡命運是因爲她在那晚宴會上,瞧見了梅倫輕而易舉的戲耍了她的“女婿”,繼而引起她的警覺。
這種事情就沒地方說理去了,只能怪己方太倒黴——起碼他們當時是這麼想的。
而混血協會事件,那個當天混入協會就機敏的發現不對勁,繼而將異常上報給伊莎貝拉,最終徹底破壞了他們計劃的馬丁·博斯韋爾,同樣與凱文關係良好。
因爲其爺爺是伊莎貝拉的管家,凱文甚至每次抵達格雷厄姆,就都會去找他玩耍,以期能獲得其未婚妻的一些喜好與近況消息。
然而,雖然知道雙方有這層關係,但他們在混血協會事件失敗後,還是沒有想到這件事與凱文有關。
他們更是沒有發現,那個菲利克斯家族的凱文,已經在暗處盯上了他們。
於是最終,所謂的“教訓某位混血”計劃,就這麼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制定完成了……
這個計劃開始的時候他們還很疑惑。
因爲之前他們因刺殺失敗一事,有調查過那個梅倫,根本就不是什麼混血巫師。
而且就算他是,想要教訓一頓的話,似乎也沒必要去用佈置宴會進行羞辱這種拐彎抹角的手段。
況且,就算是用了這種手段,那個吉姆制定的教訓步驟,也不應該那麼“柔和”。
所以當時儘管沒發現凱文有什麼不對的,但他們也並未失了警惕。
然而,隨後他們就在對那梅倫的深入調查中,發現了新的線索——
那少年近一年時間裡,隔三差五就與一個名叫朱莉安娜的女士有進行通信。
而當他們想要去調查信件的具體內容時,卻壓根就找不到絲毫有用痕跡。
彷彿那些通信都被施加了巫師界著名的“瘋言瘋語咒”,只有通信雙方能夠看到咒語魔力掩蓋下的具體內容。
再深入調查下去,他們發現,那位名叫朱莉安娜的女士,很有可能就是聖格蘭特堡麾下橡樹學院的新晉副院長,尤格妮·勒索莫爾。
這個線索還是他們聯絡聖格蘭特堡內潛伏着的自己人,廢了好些力氣才挖掘到的。
據說,在那位女副院長還是巫師學徒時,就時常自稱朱莉安娜。
於是配合混血協會內流傳着的,“艾格”是凱文家族某位大人物私生子一事。
再配合那個“艾格”更早之前,用魔術手段在伊莎貝拉·切爾西面前戲耍凱文一事。
繼而又對比了一番,雙方同樣黑頭髮藍眼睛的相似外表。
他們就恍然明白了,那個艾格,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女副院長的私生子。
雙方不斷的通信,正是她在暗地裡教導這個流落在外的混血兒子!
這也就能解釋了,爲什麼那私生子會跑去凱文面前挑釁,也可以解釋凱文爲什麼會如此“溫和”的想要打壓對方。
然而,正當他們以爲事情真相就是如此,而放心的展開計劃,甚至暗地裡嘲笑大家族巫師私生活過於混亂,那位副院長的高官丈夫被偷了妻子而不自知時。
更現實的真相,卻殘酷無比的降臨在了他們頭上……
所謂的打壓私生子計劃,假的!
那個所謂的“私生子”天賦不高的傳言,假的!
連帶着凱文在混血協會,一呆就是一下午這件事,也是徹徹底底的一出謊言!
他哪裡是被私生子給坑了?
他那分明是在與對方商議“狩獵”他們這羣人的細節!
而自己這羣人呢,上當而不自知,志得意滿的等待着計劃的成功,結果卻被當頭一棒砸到腦門上,到現在還都沒有徹底緩過神來……
因爲這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
看似敵視自己同母異父私生子弟弟的凱文,竟然聯合起他本應該瞧不起的混血弟弟,合起夥來坑了他們!?
想必之前那私生子進入混血協會,也是他暗中慫恿的吧?
是爲了配合那個叫馬丁·博斯韋爾的傢伙?
還是打算用作一步長棋,盯緊他們未來可能在那裡的小動作?
“小小年紀,就有如此狡詐的心機……不愧是大家族出身。”
表情陰鬱的思索良久,最終認爲自己已經洞悉一切的侍者語氣反而升起一抹敬佩。
“可惜,是個純血……”
“我們到底是從哪裡開始暴露的?”
坐在他對面的“廚娘”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她反而在糾結這個問題。
“必然是瑪莎那件事情做的太過,叫那凱文發現了異常。”
侍者肯定地說道:“吉姆是當事人,凱文與吉姆是好友,很容易就能知道這其中一些細節。”
“可是,這沒辦法解釋刺殺計劃的暴露吧?也同樣沒法解釋,那傢伙爲什麼連混血協會的事情也能察覺到……”
“這當然能解釋的通。”
侍者堅信道:“如果凱文能認知到亞瑟一事是有一夥人在暗中挑撥混血與純血之間的關係,那麼他就能聯想到亞瑟出身于格雷厄姆市,而格雷厄姆市是聯合王國各大城市中對混血最爲友好的。”
“他同樣能想的到,如果我們想在這裡破壞混血與純血之間的關係,暗殺伊莎貝拉·切爾西,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由此,他更是能想象得出,如果我們暗殺計劃失敗,只會將目光盯上混血巫師權益保護協會,畢竟這個組織在混血階級很有代表性。”
“再然後,不甘於被動應對的凱文,就開始動用起了最先發現的那步棋,也就是我們可愛的瑪莎小姐,來給我們佈下了一場以“打壓私生子”爲名的陷阱。”
“目的除了揚名之外,自然就是爲了討好他那位岳母,和他的未婚妻……”
說到最後,侍者嘆了口氣,“只能說,凱文太狡猾,我們輸得不冤枉。”
你說了這麼一大串,應該只是在給自己的失敗找藉口吧?
廚娘聞言瞥了他一眼,但也沒反駁。
同伴的猜想並沒有實質證據,但他們現在恰好需要一個理由給上級解釋任務失敗的原因。
眼下那菲利克斯家族的凱文既然已經跳了出來,明確坑了他們一次。
那麼,把之前的兩次失敗也推到他身上去,又有什麼不對呢?
畢竟這事聽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嘛……
“我們現在怎麼辦?”她轉而詢問。
“只能期待布穀鳥那邊備用中的備用計劃有所效果了。”
侍者無奈回答,“否則就算理由再充分,我們也根本無法跟修女交代。”
“那到底是什麼計劃?”
“不知道,但修女既然將這個計劃當做最終底牌,就定然可以一擊必勝!”
如此說着,侍者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我們只需要保持期待就好了。”
“可是,你就不想報復回去嗎?”
廚娘可不甘心就這麼幹等着,今晚這事她還憋屈的緊呢,急需發泄。
“那伊莎貝拉我們打不過,該死的凱文還有他那個雜種弟弟總不至於放過吧?”
“暫時不要妄動。”
侍者搖頭說道:“做下這麼一個局,他們怎麼可能沒有防備?我們現在本就死傷慘重,不能再出意外了。”
“也許私生子那裡的守備會鬆懈一些?”
廚娘其實早就捋順思路了,聞言毫不遲疑地道:
“畢竟是個私生子,就算他深得凱文器重,凱文背後的菲利克斯家族也不可能有多看中他,更不可能給他留下什麼寶物防身。”
“這……”
侍者聞言有所意動。
今晚這事,害得他們死傷慘重不說,組織的密謀也徹底暴露在了公衆面前,後患無窮。
他們事後必然會受到上級懲罰。
所以要說不想報復,那是根本不可能。
但面對菲利克斯這個頂級巫師家族,他們很難不對此感到忌憚。
想來想去,似乎還真就只有私生子這個軟柿子,可以拿來捏一捏了。
……
一場針對“私生子”的行動,似乎就這麼醞釀了出來。
不過身爲當事人,梅倫現在可沒空去琢磨自己會不會遭遇報復。
眼下他已經告別了老師,正在歐內斯特莊園周遭,四處尋找失蹤已久的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