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矇矇亮,許榮榮就醒了,她一個人用左手臂支撐着靠在牀上,面相那套衣服,神情溫柔。
彷彿,在面對深愛的人。
良久。
直到整個戰家從安靜變的忙碌,所有的人都已經起牀的時候,她才戀戀不捨的坐起身,將那套衣服收拾好了放進衣櫥,然後在上面,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那神情,彷彿是在跟愛人道別。
關上櫥櫃,和往常一樣穿衣刷牙洗臉,很平常的動作,可那個陪伴她一起刷牙洗臉的人,卻不在了。
許榮榮神色怔忪了一下,片刻後恢復自然。
她半垂下眼簾,遮掩裡面的閃亮,裝作若無其事一般,洗漱完畢,便出了房門。
不出意外的,戰家所有人都已經坐在餐桌旁等待她了。
許榮榮揚起嘴角,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爸媽,今天我又起晚了,讓你們等我吃飯了。如果以後我起很晚,你們就不用等我了。”
“哪能哪能,榮榮你起的不晚,我們也纔剛剛坐下,你就來了,可是來的剛剛橋啊。”樑淑嫺笑着走過去,拉着許榮榮的手,將她按到了座位上。
“開飯了開飯了。”她偷偷的瞥了一眼許榮榮,查看許榮榮的神色並無異樣,這才放心的對着大家喊開飯。
其他人紛紛拿起筷子吃飯,戰亦琳也盯着兩隻巨大的黑眼圈,低頭默默的吃飯。
許榮榮想了一下,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灌湯小籠包,放進嘴裡慢慢的咀嚼、
“是三鮮口味的包子呢,熠陽他最喜歡吃了。”許榮榮覺得今天的湯包味道真的很不錯,便情不自禁的說道。
只是話說了出來,所有的人都黯然了,戰亦琳握着筷子的手,甚至抖了好幾下。
最後還是陳浩然攬住她的肩膀,才讓那筷子的顫抖停了下來。
許榮榮也低下了頭,神色晦暗不明。
她並不是故意說出那句話的,完全是習慣使然,等到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才意識到,這是句不該說的話。
“抱歉,熠陽他,在S市應該可以吃到這種包子,我們繼續吃吧。”爲了不繼續影響大家的情緒,許榮榮停頓了一下,然後用略微有些怪異的聲音說道。
那怪異,不過是因爲她控制住了發酸的鼻頭,從而帶出的怪異。
不過其他人都沉入了自己的思緒,沒有人發現許榮榮的異常。
小孩子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也感覺氣氛不對,所以沒有說什麼,都低着頭默默地吃東西。
整個餐廳安靜了好大一會子,還是樑淑嫺最先反應過來,她先是勉強的笑着打哈哈,然後對許榮榮柔聲道,“榮榮說得對,熠陽他,會吃到這些包子的,咱們不管他,先吃咱們的哈。”
說完,夾了三個包子,分別給了三個孩子,然後掉過頭,去喂東東和西西。
三個大一點的孩子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凝重,但是小小的東東和西西是感覺不到的,他們一看到吃的就咿咿呀呀的叫了起來,可愛萬分,同時又打破了餐廳的凝重。
許榮榮低着頭,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個包子,便匆匆的站了起來,“媽,我去換個衣服,待會想去上街走走看。”
說完,便低着頭回了房間。
戰亦琳擔憂的站起身想去拉她,卻被陳浩然搖頭制止了。
“我想榮榮想出去逛逛是好事兒,只要她不纏着問熠陽去哪裡了就好,而且這次任務是機密,也不會有人透露出去告訴她的。”陳浩然分析了一番,說。
戰亦琳雖然剛開始並不贊同,不過後來仔細想了一下還真是那麼回事,所以就點點頭,默默地坐了下來。
過了五分鐘左右,許榮榮穿着一身黑色職業裝,頭頂着一頂近乎白色的帽子,手裡拎着一款黑白格子的包包走了出來。
因爲全身上下包括鞋子全都是中性色,所以乍一看,竟然像是送葬的。
所有人的心驚了一瞬,不過下一秒,他們看到許榮榮的笑容,也就釋然了很多。
能笑的出來,就證明不知道。不知道,就沒關係。
懷揣着這樣的思想,全家所有人,都目送許榮榮離開老宅。
不過在她離開之後,戰亦琳昨天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浮了上來,可是依然是和昨天一樣找不到原因,她雖然內心的求知慾已經很強烈了,但是因爲實在無法知道,所以只能作罷。
再說許榮榮,做了黎嫂丈夫的車,一路來到了市中心,她就下了車。
說是出來逛街,其實也只是走走而已,有車陪着反而會堵車不方便,所以一進市中心,許榮榮就下了車。
吩咐了黎嫂丈夫回老宅,如果讓他接再打電話通知之後,許榮榮一個人,在各大商場之間轉悠。
有的還是那些款式,有的已經上了今年的最新款,許榮榮看了一圈,卻什麼都沒看出個所以然。
不是那些衣服已經吸引不了她了,而是她今天來的目的,就是來找一下戰熠陽的記憶和氣味,而不是來逛街買衣服的。
拎着戰熠陽給她選的黑白格子包包,頂着戰熠陽曾經誇讚過漂亮的淺米色帽子,還有那一身戰熠陽隨口說過不錯的黑色套裝,許榮榮行走在市中心商場中的每個道路中。
走了許久許久的路,走到腳也酸了,人也乏了,眼睛,也腫的睜不開了。
許榮榮擦乾淨眼淚,慢慢的走出這個商場。
行走的陌生的人流中真好,不怕被誰看到你哭泣,不怕雙眼紅腫被人嘲笑,也不怕,那無窮無盡的思念會讓你想自殺。
低下頭,許榮榮慢慢的走出商場門口,她眼角瞥見一個縮在角落裡的乞丐,便走上前,將身上所有的零錢都掏出來,放在了他的盒子裡。
“如果可以,還是去找份工作吧,畢竟你還可以工作。”看着眼前這個皮膚黝黑但眼神清亮的乞丐,許榮榮依稀覺得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乞丐,不過現在她腦子混混沌沌,沒有辦法思考這些事情,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歇一歇。
放下手中的零錢,許榮榮提着黑白格子包包,款款離開。
而在她離開不久之後,這個眼神清亮的乞丐,也站起身,以一種不凡的氣度,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許榮榮,在漫無邊際的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鐘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長椅,她微微一笑,快速的走過去,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頭。
而另外一頭,像是給誰留着似得。
踩着高跟連續走了兩個小時,許榮榮全身也着實痠痛,再加上眼睛紅腫的越來越離開,都有些嚇人的感覺了,她也的確需要休息了。
打開黑白格子包包,從裡面掏出冰涼的溼巾,許榮榮閉上眼睛,將溼巾伏在了眼睛上。
冰冰涼涼的水透過肌膚,安撫了紅腫的細胞,那種舒服的感覺,讓許榮榮輕嘆一聲。
可是很快,原本逐漸好轉的紅腫眼睛,忽然又加劇了起來。
許榮榮被溼紙巾蓋着的眼睛,抑制不住的透出絲絲的液體,打溼了溼巾,也讓原本冰涼的紙巾,變成了溫暖的溼巾。
許榮榮沒有拿走溼巾,而是就這樣仰着頭,任淚水把溼巾變成剛從水裡撈出一般,然後滴滴的淚水,順着髮際線留下來,抵在長椅之上。
因爲哭泣容易讓鼻子堵塞,而許榮榮根本無力起來擰鼻涕,所以她只能張開嘴大口的呼吸,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的搶氧氣救命。
一種似難受似舒服的感覺籠罩了她,讓她有一種沉醉的感覺,這一瞬間,那種心臟空洞的痛,似乎減輕了不少。
許榮榮的嘴角,緩緩的揚起了淺淺的弧度。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眼前的溼巾忽然被人拿走,那雙紅腫的還在流着淚的眼睛,徹底暴露在了空氣之下。
溫暖的陽光,在一瞬間變成刺人的利器,讓許榮榮躲避不及。
“誰。”她憤怒的喊出聲,費力的睜開紅腫的眼睛,想看清是誰拿走了自己的溼巾。
下一秒,一個斯文有禮的聲音便出現在了她的耳畔,“冒昧打擾了,小姐,您這樣做只會讓眼睛愈發的紅腫,如果想變舒服點,還是需要這樣。”
說完,許榮榮就感覺眼睛被一雙冰涼的手覆蓋了。
陌生的肌膚觸感,帶着陌生的味道,許榮榮第一反應就是想掙扎,可是那種源源不斷的涼氣給她的眼睛注入了點點滴滴的活力,那種舒服的感覺,竟然讓她一動都不想動。
“你,你誰誰。”許榮榮顫抖着聲音,低聲問道。
“小姐,我只是一個路人。”那個聲音似乎有些愉悅,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許榮榮能想象得到,他的嘴角,應該是微微翹起的。
“我不信。”沒有一個路人會多管閒事的,也沒有一個路人,會細心地爲另外一個路人,用冰涼的手,去給她已經掙不開的眼睛,消腫。
“呵呵。”對面的男子淺淺的笑了一下,聲音着實好聽,許榮榮微微一愣。
不過就在她愣神的空隙裡,對面男子的手,忽然間動了一下,許榮榮第一反應就是擡起頭想掰開他的手,躲避那陌生的肌膚相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