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家裡的獨生子,特別是需要繼承家業的獨生子,韓雲非從小就被父母寄予特別大的期望,學習佔據了他大部分的生活,出院以後,落下的許多功課要趕緊補回,還要時不時接受心理疏導,儘管最後心理醫生表示,他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但是沒有問題,不代表可以回到以前。
就像傷口好了,疤痕還在。
死過一次的人,再也無法天真爛漫了。
童年,就這樣早早結束了。
他的性格發生了很大改變。
變得內向,不苟言笑,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毋庸置疑,綁架之事給韓雲非造成了巨大影響,但是犯人都已經抓住了,傷口也痊癒了,他整整休息了一個學期,沒有理由再矯情下去。
再矯情下去,就該令父親母親失望了。
後來,他上了一所寄宿的雙語中學,再後來,出國唸書,這是他從出生起,就被設定安排好的人生。
綁架不過是他重要的人生裡一段不重要的小插曲,翻篇了,生活便又回到了原本的軌道。
也許,有的人,生來什麼都有,但是偏偏沒有自由,而有的人,什麼都沒有,卻可以隨心所欲地活着。
究竟誰比誰快樂,誰該羨慕誰呢?
十八年的時光一晃而過,遺憾的是,他再也沒有見過陳警官。
半年前,他碩士畢業,留學生涯終於結束,按照計劃,他回了國,慢慢接手家裡的生意,在國外漂了許多年,回到這個叫做家鄉的城市,他發現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陌生,連親生父母,都變得生疏了,以前的同學,也早忘乾淨了。
他想起了陳警官,若能再見一面,他想親口說一聲感謝。
在國外的許多年,他長了年歲,長了見識,也一點點理解了陳警官當年說的話。
只是不知道陳警官還記不記得他,當初的那個小小少年,如今長大成人了,算不上功成名就,但至少活的堂堂正正。
打聽了很久,他才知道,陳警官很多年前就不在了。
……
自從他回國,父親便準備辦一場宴會,一場盛大的,邀請了所有生意夥伴的家宴,然後把他以繼承人的身份介紹出去。
宴會定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家裡精心佈置了一番,鮮花、美酒、音樂……應有盡有,低調中帶着奢華,受到邀請的客人陸陸續續地趕來,氣氛越來越熱鬧。
韓雲非因爲剛得知陳警官去世的消息,糟糕的心情變得更糟了,爲什麼,他一遍遍地想,周圍這羣嘴裡說着漂亮話,虛僞、貪婪又見風使舵的人可以活着,而陳警官卻死了?
這個世界到底有沒有公平?
在他失神的時候,母親走了過來,拿胳膊頂了頂他的後背,神神秘秘地說:“兒子,你看那邊。”
他應付地擡眼掃了一下,除了一堆人頭,什麼也沒有看到。
韓母一臉喜色:“那是何家的女兒,叫何舒文,人長的漂亮又懂事,她已經看了你好久了。”
他有點頭疼地打斷道:“媽,我沒興趣。”
“就算沒興趣,你也應該去打個招呼,怎麼說人家也是客人。”
他像尊佛一樣站在那裡,別說是打招呼,甚至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韓母努力勸說:“……你至少對人家笑一下嘛。”
韓雲非的臉色愈發地陰沉,他又不是賣笑的,爲什麼要對人家笑?自己的母親什麼時候投身媒婆行業了?
好吧,韓母發現他是真的沒有興趣,便放棄了何家大小姐,把目標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你再看那邊,那是歐陽家的女兒,叫歐陽婧。”
“媽,我現在不想考慮這種事。”
“我又沒讓你立刻跟人家怎樣,只不過認識一下而已,你們年輕人不都喜歡交朋友嗎?”
“我爲什麼要認識這些人?”韓雲非不屑一顧地說,這些人算什麼,如果不是誰誰誰的女兒,她們有什麼資格出現在這裡。
誰誰誰的女兒……誰誰誰的女兒……
韓雲非靈光一閃,忽然想起當年陳警官送他遊戲機時的一句話:我還以爲世界上的孩子,都像我女兒一樣愛打遊戲。
他應該早一點想到的,陳警官有一個女兒!
雖然,他連她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但是,韓雲非發誓一定要找到她。
也許,這是唯一可以報答陳警官的方式了。
韓母在旁邊繼續嘮叨:“雲非,你都二十七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也太不正常了,我不知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想的,結婚生子,不管在任何年代,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古人云:成家立業,意思就是人一定要先成家……”
他屏蔽掉母親的碎碎念和周圍的各種雜音。
來自心底的聲音愈加清晰,他要找到陳警官的女兒!
他要認識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