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兒大不由娘,馮建國也知道,苗樸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明顯是鐵了心要一做到底,說什麼都已經沒用了,8733師近來一直缺乏高端戰力,況且就算現在調集也已不趕趟兒,鞭長莫及,只能是不痛不癢的囑咐幾句,讓苗樸萬事小心,其實結果就是不歡而散。
其實苗樸自己也知道這次是他有點任性了。
當初馮建國幫他安排加入營救組,他可沒說不管坑多深也要跳,而是向馮建國表示,一看情況不對,他就會出坑,然後從長計議的,結果現在卻是典型的一意孤行。
過去,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運氣是實力的一部分沒錯,但在做行動計劃時,不應該將之當作成算的一部分,更不應該依賴運氣,否則遲早要吃大虧。
可實際上呢？都知道努力學習就能取得好成績,都曉得堅持鍛鍊就可以有個好身體,問題是有多少人能堅持做到？有多少人可以長期堅持下來？
他現在就面臨類似的情況,俗人一個,心關難過。
就在這種情況下,餘浩君湊過來談轉讓技術的問題,苗樸本想頂嗆幾句,但最終卻是忍住了。餘浩君是有些市儈,卻也是人之常情,他爲這個發火,明顯有撒氣嫌疑。堂堂一爺們兒,拿一女人撒氣,太掉份兒了。
耐着性子,苗樸給餘浩君解釋了無法轉讓最關鍵的幾個問題,餘浩君仔細聽過這才死了心。
這件事反應了源文明和人類文明的另外一個差別。源文明是個體強大,人類是團體強大。
個體強大,往往會更凸顯能力或知識的獨屬性。話說,沒了張屠夫,只能吃帶毛豬,這樣的說法在源文明環境下,很多時候都是成立的。沒了苗屠夫,真還就玩不轉殖裝甲冑。
植系怪物母樹很具代表性,泛泛的講,所有母樹具備的能力都差不多,可實際上,它們不是規範設備,而是個性設備,需要匹配才能發揮應有的功能。哪怕餘浩君能降服另一頭母樹,並將其靈魂導入玄靈操控的那頭母樹中也無濟於事,更何況苗樸不可能賣掉玄靈。
其實餘浩君把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些,植系怪物本身存在着這樣那樣的問題,不能轉化能量的純吃貨是無法獨立存活或者適應地表環境的。
然而餘浩君並不死心,她已經想到去捕獵母樹了,苗樸這才知道,原來鴿派已經同博派合作,這也是爲什麼他們可以恢復對丁號、戊號通道的控制,並站穩腳跟的原因。
由於當初徐凌峰的緣故,苗樸對打着合作精神至上旗號,實際上是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哪裡都要摻一腳,跟誰都能做生意的博派實在欠缺好感,不過他還是認真回答了他知道的關於母樹和植系怪物的種種情況。
作爲感謝,餘浩君送了一包價值連城的消耗品。這些消耗品凝聚着源文明研究的最新成果,是緊急趕製出來的,隨博派的隊伍一起到達,也就是十幾個小時前的事。
江尚清他們則獲得了一批新式武器及彈藥的報答。他本來想搞一些源化子彈的,但這類彈藥的價值太過昂貴,直到現在,餘浩君的上司還爲之前苗樸、康大年一行帶走一批源化彈藥而心疼不已呢。要知道,彈殼、彈頭,那可都是源化的金屬,就那麼射出去絕對是暴殄天物的做法。
新武器是軌道槍,這讓苗樸很容易就聯想到了當年看後大呼過癮的電影《蒸發密令》中的該類武器。只不過這次見到的軌道槍在技術方面要更加成熟,已經有成爲新一代主流武器的潛質。當然,成本還是有點高,另外就是需要實戰檢驗。
不管怎麼說吧,跟馮建國通過氣之後,苗樸這心裡算是踏實了很多。
作爲長輩,馮建國在以往的交流時,點出過他的一些毛病和缺點。
“獨”就是一個缺點。自主能力強是好事,可過猶不及,太自我。
其實上次陽谷礦洞事件就是一個教訓丨哪怕最終苗樸把最大的問題都擺平了,可就整個事件的處理而言,仍算不得好。潑天的大功、巨大的貢獻,還有滅了鷹派一支潛力小隊的事情,這一切都搞的8733師中的元老派很被動。
馮建國舉例說明時跟他講,讓他跟總部保持互通有無,並非是要控制或限制。都是過來人,上面也很清楚事情的發展有時是無法預料的,不可能事事通報請示,而且,像他這樣的人,賦予足夠的權力、並給予後勤支持,往往更能做出成績,按部就班墨守成規的那套,不適合用在他身上。
互通有無的主要目的就是讓總部有個心理準備,這樣才能更好的配合他,而即便是像這次,他跟馮建國意見相左,談崩了。馮建國也同樣會在談話後做出一些安排,畢竟拼殺分出勝負,只是戰鬥部分結束了,非戰鬥部分卻往往纔剛開始。越是大事件,影響力越大,它的非戰鬥部分的處理過程就越麻煩。
苗樸認可了馮建國的指點,這纔有了這次溝通聯繫。
當然,這並非忽然醒悟,在之前的行動中,但凡能跟總部取得聯繫,苗樸都是有彙報的。
所以對這裡的情況以及行動進度有所瞭解的,並非只有康大年他們的直屬上司,還有8733師。這次江尚清能獲得一批新式武器,也有8733的影響力在裡邊,雖然鴿派的人對自己的主力戰隊很有信心,可苗樸的實力他們也不敢小窺,用所費不多的一點投資,多押一份寶,絕對是划算的。
兩人帶回的武器,讓康大年他們士氣大振。這些武器不但威力大,彈藥也更節省空間,更合用,同時也堵上了戰力方面的最後一塊短板,他們不在是累贅,而是能夠在戰鬥中幫的上忙的助力。
“我們出發吧。”
能做的都做了,苗樸不再遲疑,一行人直接離開乙號前沿研究所,向着遺蹟核心方向而去。而在研究所的某房間中,母樹和其他巢穴植物都已經枯死。
越是接近遺蹟核心,蜂窩路的特點就越不明顯,這是因爲越靠近遺蹟核心,源文明的物件就越多,這些物件沒有被吞噬轉化掉,因爲它們本身就是源文明的產物,也談不上源化,只能說是被重新激活了其原本就有的能量特性。
苗樸一行對這些自行裸露出來的古物沒有興趣,甚至可以說視若無睹。他們現在的目的只有一個,看看遺蹟核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遺蹟核心與外圍接壤的結合部,苗樸一行見到了最前沿的研究站。實際上,稱之爲半永久性考古基地更恰當一
這裡的主要功能,就是對發現物進行鑑定歸類,或緊急搶救,另外就是提供人員一個長期滯留的生活環境。
它的作用定位,使它註定不是那種堆滿了尖端儀器的科技大樓,而更像是一某省級地質勘探所的主樓。
苗樸一行對這裡同樣沒興趣,但他們選擇了停止前進,因爲他們在這裡遇到了沈欣和盧克。
當這兩個人身上裹着微薄的異能光芒出現在苗樸視線中的時候,苗樸彷彿聽到了名爲詭異陰謀的背景音樂突兀的響起。
兩人理論上是隸屬由鴿派派遣的第一搜救小隊成員,他們由丁號通道進入遺蹟,在整支小隊失聯超過48小時後,苗樸所在的第二搜救小隊於戊號通道農墾站救到了兩人。更準確的說,是康大年和江尚清於苗樸幾人外出搶修中繼通訊塔的時候營救回來的。
按照兩人的描述,第一搜救小隊在聯合研究所遭受藍血怪羣的襲擊,在撤退中與隊友失散,爲了活命,用異能坍塌了一段隧道,這才避免了被怪物追殺至死。
加入第二搜救小隊後,兩人表現可謂中規中矩,直到謝紅軍一行抵達,兩人自告奮勇,希望可以隨隊深入地下世界,看能不能找到失蹤的戰友。而當時康大年等人因爲長時間帶傷作戰,狀態糟糕,謝紅軍打發他們回物資調配中心休整。
再然後就是跟着謝紅軍的先遣中隊深入遺蹟外圍區域,並一去不回頭,苗樸一行解救坐鎮聯合研究所豎軸區的餘浩君等人時,兩人已經隨謝紅軍走了有段時間。沒料到謝紅軍等人至今下落不明,兩人卻是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了這種地方。
“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倆又如何到了這裡。”出面詢問的是江尚清。雖然腦袋被植裝怪包裹的嚴嚴實實,可江尚清的嗓音很有特點,磁性極強,並且說話時鼻音很重,兩人很容易就分辨出了是江尚清。
互視一眼,兩人扭頭就跑。
“咦……嘿？”苗樸被氣樂了,兩人這一跑,在他看來就是大問題了,縱身躍下坐騎便追。
羅芷晴反應也不慢,跟苗樸跑了個前後腳。
周帥和薛明也想追,但被康大年攔住了。“壁虎怪在這種地形追人未必成,我們退到門口,注意警戒,防止怪物突襲。”
康大年故意說的很大聲,苗樸和羅芷晴自然知道,這也是說給他倆聽的。
苗樸對自己的奔跑速度,尤其是持續力還是比較自信的,羅芷晴則始終認爲追獵或逃逸是她的強項。
可就是這樣兩個人,楞是沒有第一時間將沈欣和盧克擒住,之後兩追兩逃,一眨眼便從康大年他們的視野中消失掉了。
實際上苗樸和羅芷晴也沒能追出多遠,在一道緊閉的門扉前,兩人就見沈欣和盧克身子一扭,便如同虛影般沒入門中,等到兩人破開這門扉,人早已不知所蹤。
象乙號前沿研究所一樣,這裡被徹底源化,源化後的物質對覺醒者而言,有些類似氪星石於超人,不是傷害,而是抑制,又或者說,它是一體兩面的,可以成爲異能的增幅,也可以成爲異能的束縛。所以即便是苗樸這樣的實力,面對徹底源化的物質,也不過是巨漢面對堅門厚牆,能不能破開？能。只是需要付出的代價不菲。
可顯然,沈欣和盧克突破了這一限制,就像一個莽漢成爲了武林高手,他們依靠更高級別的力量運用技巧,打破了束縛。只是,真的是這樣嗎？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我寧願相信這是某種類似魔術的欺騙把戲。”兩人返回時,羅芷晴忍不住這樣說。
她不是對源文明知之甚少的普通覺醒者,她雖然沒能像苗樸那樣,獲得系統的源文明技藝,可論博學,卻是苗樸所不能比的。她知道,假如沈欣和盧克確實使用的是源技巧,而非某種障眼法,那將意味着【能人】的出現。
人】源文明的一個階層,雖然是基礎層次的,類似於公民,可地位,還在淵守之上。
一頭惡犬可以強過一個人,將人咬死,可它永遠無法獲得象人那樣學習知識的機會。狗與人的差別,就是淵守與能人的區別。
人】的出現,意味着一條迅速掌握強大力量的道路存在,意味着組織這樣的集衆力去研究和掌握源技術的團隊,面對該道路,也只有吃灰的份兒。
這使得短時間內出現比妖獸、淵守更強大的智慧生命成爲可能,這個可能打破了本就脆弱的甚至在一步步走向崩潰的世界格局,當強大到以一敵萬的存在成批出現時,當今世界手握權柄的那些人,只能選擇戰爭。畢竟平衡是靠拳頭來維繫的,現在某一方的拳頭過硬,那麼平衡就被打破了。
苗樸因爲傳承及經歷的關係也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所以他對羅芷晴說：“不期望發生,不代表不會發生,相比於自欺欺人,我寧肯選擇草木皆兵。所以,我現在問你的是,就你所知,整個源文明的發掘研究中,最重大、最珍貴的發現是什麼？”
“你的意思是……”羅芷晴吃驚的看向苗樸。見苗樸一臉嚴肅的點點頭,她道：“爲什麼你會覺得能人有復活的可能？”
“因爲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目的。”苗樸進一步解釋道：“在源文明的體系中,靈魂是存在的,並且有針對靈魂的修煉方法。雖然我沒有發現更高級別的針對靈魂的源知識。但我相信,源文明存在着一整套針對靈魂的技巧,一如人類針對肉體而衍生出的醫學、生物學、基因學等等知識一樣。”
略停了一下,他又道：“源文明針對肉體的技藝,我們已經見識了不少。事實上,覺醒者、淵守,都是因這些知識而受益的具體體現。人類因爲有相關的知識基礎,在這方面的研究也取得了不小的進展,組織各派系開發的生化兵器,就是體現。我在汾城發現的研究體,就很有點類似於《侏羅紀公園》體系誕生自一隻琥珀中的蚊子身體中獲得完整的恐龍基因的味道。不過,我現在想跟你談的是靈魂,人類在這個方面所獲得的成就很有限,但我們至少不缺乏想象力,我想問的是所謂借屍還魂的可能性,就你所知,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我如果說沒有,你肯定是不相信的。”
苗樸沒吭聲,算是默認了。肉體可以超低溫保存,靈魂爲什麼不能有同等技術水平的保存辦法？介於源文明的文明水平高於人類的科技水平,很容易就推測出一個結論,源文明掌握了靈魂長眠的方法。實際上這也是爲什麼有源化災難的原因,它就是一個種羣復甦計劃的一期工程。
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裡,苗樸一廂情願的認爲這個一期工程是全自動化的,藉助地球現存智慧生物人類對力量的渴求和貪婪,觸發啓動,然後一點點的完成,進入二期甚至三期直至完成。
可地下遺蹟的情況着實令他感到吃驚。他覺得,如果說外界是自然環境,那麼這地下遺蹟的世界,是可以看作溫室的。
母樹植物巢穴體系就誕生在這片所謂的地下溫室中,在這地下遺蹟的世界,或許已經進入源文明覆蘇計劃的二期更甚至三期……
條件具備,古魂復甦,借屍還魂。
有沒有這種可能？
苗樸跟羅芷晴討論的,實際上就是這個。
以小見大,見微知著。就像苗樸說的,寧肯是草木皆兵,杞人憂天,也不願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這種可能是存在的,而且機率還不小,如果一定要認定剛纔所見乃幻覺,乃伎倆,乃把戲,很可能會被坑死。
羅芷晴理解了苗樸的意思。實際上她也不敢保證這遺蹟中沒有類似魂罐兒、命匣之類的物件存在。畢竟人類在靈魂領域的研究的確初級,無法鑑別源文明的該類物品,那是再正常不過。
她思忖了一下,對苗樸道：“從這地下遺蹟的發掘格局,你就應該看的出來,組織對該類發掘還是十分慎重小心的。就怕弄出什麼遠古病毒之類的,造成生態浩劫。所以才研究所林立,層層把關,地表站臺那邊的安檢也極端嚴格。這裡的發掘,有幾條規定,其中一條是,在這裡發掘出的任何物品,都不準帶出去。就地研究,爲此寧肯付出數倍、乃至十數倍於普通發掘的代價。“
苗樸接話道：“可這個規定還是被有些人打破了。”
他之所以如此篤定的說,自然是因爲遺蹟古鍵。古鍵在陳平手上,陳平曾在這裡搞研究。還有,狩獵之眼,這個束縛了他也成就了他的“狗牌”也是從遺蹟中帶出去的,而且就是羅芷晴的所屬的蛇派於的。
“是的。”羅芷晴也承認。“沒有任何一方完全掌握整個遺蹟發掘過程中的所有情報資料,包括荒神衆。所以,你問我有沒有借屍還魂的可能,我說沒有,是因爲就我所知的情報,沒有。可這沒用,情報不完整。再者,源化纔是最好的試金石,也許原本一顆很普通的石珠,在被源化激活後,就是保存靈魂的命匣。更何況以你陰謀論的思路,想要,理由總是可以找的到。”
“哎……那我們就當有來處理吧。”苗樸嘆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