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門口的高壯三人,吸引了會議室裡所有人的目光,花臉豺的目光裡此時已經滿是血色,不過看看主席臺上的法院工作人員,想到這裡畢竟不是省城,花臉豺還是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於哥教育我們,人要有恩必報,這次還真是多謝豺哥!兄弟心裡記下豺哥的厚賜,以後必有心意奉上!”
剛剛忍住心裡殺意的花臉豺,聽到高壯如此說話,以爲對方是在暗示此事沒完,他就想說兩句場面話,可是他擡頭卻看見,高壯滿臉真誠,似乎剛纔說的都是心裡話一般。
滿頭霧水的花臉豺,覺得雪城這個地方實在太詭異了,不、不是雪城詭異,而是“於哥”這夥人太詭異了。
跟他們稍一交鋒,自己總是搞不明白,對方到底想幹什麼,不過花臉豺也不想知道,對方到底想什麼,或是在暗示什麼,因爲他知道高壯馬上就會解開謎底。
果然高壯看到花臉豺疑惑的目光,他溫和的笑笑說道:“這次拍賣趙氏兄弟財產,可是爲了賠償我們於哥損失的,之前的房子和車子,總共才賣出去不到兩萬,要是沒有豺哥仗義疏財,嘖嘖,我們於哥的九萬多賠償金,可就只能自認倒黴,泡湯啦!”
“噗呲……”
會議室裡的人聽到高壯解釋的這麼詳細,好幾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不過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剛纔只顧着看高壯和花臉豺競價,大家都忘記了這批磁帶,拍賣以後收回的錢,是要用來賠償於哥損失的。
雖然他們不明白,爲什麼江湖傳言於哥炸了趙氏兄弟的貨,反倒是趙氏兄弟進了苦窯,還要拍賣家產賠償於哥。
不過想到於哥敢跟趙四爭鬥,想來也是一個手眼通天的主,所以能夠有這種顛倒黑白的本事,大家也就只剩下羨慕。
剛纔高壯最後慫了,雖然也把花臉豺架到了火上烤,讓花臉豺這些省城炮子,付出了高價拿到這批磁帶,看起來是坑了對方。
但是會議室裡這些,可都是混混出身的老闆,混混最講究什麼?最講究的就是一個面子,雖然對於高壯的手段很是佩服,可心裡總是有些淡淡的鄙夷。
此時想明白了這批磁帶的性質,這些圍觀的人,心裡都覺得好笑,花臉豺不管出多少錢,其實都是給於哥添喜。
這些磁帶於哥根本沒有爭搶的必要,因爲這批磁帶本來就是於哥的,不管賣出去多少錢,最後都是到於哥手裡。
於哥這次派人過來競價,估計是想着收下這些磁帶,然後自己去賣,如此才能使得利益最大化。
可是花臉豺的爭搶,讓於哥這個手下將計就計,直接把價格擡的高高的,直接把賠償金收到手裡,還省下了自家販賣磁帶的辛苦。
想明白這裡面的道道,會議室裡原本覺得好笑的衆人,突然心裡有些淡淡的發寒,這麼精密、果斷的行事方式,只是於哥的一個手下,臨時做出來的?
“於哥”這個字號,從現在開始要重新審視了,混混出身的老闆們,對於好勇鬥狠、心黑手辣的“前”同行,心裡其實總有些看不起。
不過“於哥”這種勢力,大家還是要多加尊重的,因爲這已經脫離了混混的境界,以小看大,一個小弟都這麼厲害,可知於哥的本事肯定不凡。
而此時聽明白,自己幹了什麼蠢事的花臉豺,突然覺得胸腹之間彷彿壓了一塊大石,一股子鹹腥的味道從喉間衝了上來。
緊緊的抿了抿嘴脣,花臉豺嘶聲笑道:“嘿嘿……客氣了,於哥喜歡兄弟的見面禮就好,咱們山水有相逢,以後還要多多來往!”
一股子陰寒的感覺,從會議室裡衆人的腳跟,遊走到他們的心裡,彷彿有一條毒蛇正在他們身上游走。
花臉豺語氣裡的怨毒猶如實質一般,讓大家都臉色一變,而直面花臉豺的高壯,卻彷彿感覺不到對方的殺意。
只見他渾不在意的笑笑:“好說啊,我剛纔說了,你豺哥的厚賜,兄弟記下了,以後還有心意奉上!”
話音一落,高壯擺擺手就瀟灑的轉身離去,只留下會議室裡呆坐的衆人,而花臉豺更是臉色慘變,他覺得自己此次來雪城,完全就是自找苦吃,現在丟人已經丟大了。
出了會議室的門,轉過走廊高壯一下就蹲在了地上,小心的問馬敢:“沒人跟出來吧?快小心的探頭看看!”
愣頭愣腦的馬敢聽到高壯這麼說,就小心翼翼的從走廊拐角,探頭往會議室那面看看,然後縮回來搖了搖頭。
看到馬敢示意沒人,高壯長吁了一口氣,突然發現李瑜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高壯擦了一把又冒出來的冷汗,尷尬的笑笑。
“讓瑜哥見笑了,我也就這麼大膽子,硬挺着走到這,實在是腿軟!”
“這有什麼好笑的,已經不錯了,畢竟那可是花臉豺,北疆第一殺手,哼哼……緩緩就起來吧,待會裡面的人出來,你的形象可就毀了!”
李瑜笑呵呵的搖搖頭,表示沒有看不起高壯的意思,提到花臉豺闖出的名號,卻不屑的冷哼兩聲,然後就開始催促高壯。
“起不來,腿還是軟啊!”兩手支在膝蓋上試了試,高壯哭喪着臉說到。
“杆子幫把手,咱駕着壯子上三樓蹲會,等會議室裡的人都走了,咱們再走,要不可就真露怯了!”
發現高壯真的是渾身癱軟,李瑜招呼馬敢幫忙,把高壯從二樓一起架到三樓去,會議室裡的人出來,肯定會下樓。
如果被人看到高壯現在的樣子,剛纔就白白做出那場戲了,如果被花臉豺知道,自己一方這一直在虛張聲勢。
那後果可就大大的不妙,所以只好先去三樓躲躲,等到會議室裡的人都走了,然後高壯也緩過來,再離開這裡。
把高壯架到三樓一個隱蔽的角落,李瑜從兜裡掏出香菸,遞給高壯一支,平時不怎麼吸菸的高壯,接過一支哆裡哆嗦的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見高壯和李瑜吸的過癮,馬敢也要了一支,點上學着兩人吸,不過從沒抽過煙的馬敢,只是在嘴裡一進一出,根本沒進肺部。
三人一起抽菸,其中還有一個,根本不會吸菸而抽的飛快,所以不一會他們蹲着的角落,就煙霧繚繞起來。
看着頭頂瀰漫的淡青色煙霧,李瑜心裡卻不像表面那麼平靜,今天花臉豺的出現,實在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與此同時,冰城省公安廳的一間辦公室裡,也是同樣的煙霧繚繞,兩個一身警服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前吞雲吐霧,其中一個威嚴的聲音正在緩緩響起:“你敢用你的黨性,保證這些都是真實的?!”
李國平全身警服,腰板挺得筆直坐在待客椅上,聽到煙霧裡這個聲音,他沉默片刻,語氣艱澀的回答:“我以我的黨性保證,我簽名的部分都是已經落實的,其餘部分缺乏有力的證據,不過我分析,真實性很高!”
“你要知道,這裡面有很多案子,都是經過省廳督辦定案的,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也就意味着,不僅僅是冰城的公安體系出了問題,省廳也有問題!”
“領導,我也是省廳下派的,當趙大木招供這些情況,來給自己爭取立功表現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可是……可是我落實了一部分,證據鏈完整有力、案情清晰,廳裡真的有問題!”
“你想怎麼做?”
“領導,我希望您能支持我,現在我只敢相信您,也只能相信您,請您給我充分的權利,拔除趙四這顆毒瘤,清理公安隊伍,還北疆人民一片朗朗乾坤!”
“國平……去做吧!不管查到誰的頭上,一定要除惡務盡,這是我們公安的恥辱,只能由我們自己洗刷,你自己挑選人手,組建專案組!”
走出煙氣瀰漫的辦公室,李國平緩緩關上辦公室的門,然後腳步堅定的,走出了公安廳的辦公大樓。
站在公安廳大院裡,李國平回首看了看,大樓門廳上的國徽,原本疲憊的精神一震,李國平眯了眯眼睛,緩緩的對着國徽敬了一個禮,打開一輛燕京吉普的車門,坐了進去。
發動了警車,李國平開車直接出了省城,上了國道直奔雪城方向,此時他的心裡翻滾着這幾天蒐集的資料。
“宋達哲,外號趙四,江湖人稱四爺……是團伙大佬……”
“花臉豺……強姦、謀殺、毆打致殘十七人……”
“林德全,外號小子,往來遂城和省城,從老毛子走私毒品……”
“郝喜峰,外號道里雙柺、郝瘸子,拐賣婦女、逼良爲娼,毆打致殘三十餘人,謀殺……”
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漸漸收緊,李國平雖然早就聽過趙四的傳聞,但是從事多年一線警務工作,李國平對於江湖傳言,心裡總是有着八分懷疑。
可是趙大木爲了爭取死緩,招供出來的這些罪行,實在是讓人觸目驚心,尤其讓李國平難以接受的是,很多案子明顯有公安內部人員包庇。
這讓李國平的心裡猶如刀攪,他不明白,難道華夏幣的誘惑就這麼大麼?明明是保護人民的衛士,卻成爲了這些社會毒瘤的後臺。
筆直的國道上,燕京吉普呼嘯而過,天空陰雲密佈,似乎一場大風雪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