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們吃好先走了。”
“老師再見,師母再見。”
306的室友們特意過來打招呼。
江澈擡頭,微笑說:“好的,我一會兒吃完,去你們寢室看看。”
“啊?好。”
室友們緊張趕回去準備。
林姑娘眼看着他們從餐廳側門口出去,回頭連忙問江澈,“你還要去看看……不會被打死在那裡嗎?”
“不會的,大學生,天之驕子啊,多文明的一羣。”
“這個,原來是的,我們的隊伍原來很純潔”,林俞靜笑起來,說:“但是今年,混進來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想想,還好鄭書記沒有也考大學啊。”
“但是他要來深城了。”
“那深城好危險啊……”
林俞靜對江澈的盲目信任讓她很快放輕鬆,說笑一會兒,吃好,就乖乖在餐廳裡等他。
她不敢出去,這裡可是深大,出去外面多危險啊,不知會從哪裡突然飛來的槍子,滿地亂躥,還會爬牆的毒蛇,一腳一個的骷髏頭……踩着了,說對不起都來不及。
江澈再次來到306。
問候,檢查,表示很滿意……室友們都愉快地鬆了一口氣。
超大號宿舍,306住進八個人後,還有四個空鋪,所有人的行李箱、臉盆、熱水瓶之類的,都在空鋪上分門別類放得整整齊齊,江澈的牀鋪,更是乾淨整潔得如同一個有潔癖和強迫症的人睡的。
這根本就是個女生宿舍吧?
江澈在一張牀邊坐下來,說:“怎麼樣,學生會的人怎麼說?”
“呃,我們沒看到他們來。”
“哦,那說不定剛剛吃飯的時候來過了,放心,保證沒問題。”
江澈隨意而平常的關心了幾句,聊過才知道,原來同班另一個12人宿舍,多數是本地或本省附近地區的生源,而自己這邊8個人,來自天南海北……比如那個江澈,名單上就有,來自青海。
“那還真是五湖四海來相聚。”江澈笑一下說:“怎麼樣,大家相處得都還好吧?畢竟地區不同,生活習慣難免有差別……大家要學會互相包容。”
他說這話,室友們的眼神就在其中兩個表情不太自然的室友身上轉。
“怎麼,你們倆鬧矛盾了?”江澈問。
“就是窩,扣偷鏟,矮叔髒法,他一位窩麻他哦。”其中一個說。
“那我又不知道。”另一個有氣說:“本來大家勸一下,都沒事了,我讓他別再瞅我,他還非瞅……那我可不得削他麼?”
“堪椅堪,咋個饃?”
“嫩死你小樣信不?”
火藥味又起來了。
“老師,你看他倆……”有室友尷尬打圓場,期待的看着輔導員老師出面化解矛盾。
室友們看起來十分狂躁啊,江澈心說早知道就不作了,唉,都是被鄭書記帶壞的。
面上鎮定,他笑着說:“那以後都說普通話,就好了。”
“……”同學們互相看看,輔導員老師的建議和意見,還真是很簡潔明快啊。
“不管怎麼樣,絕對不能動手,記住,你們每個人,考上大學都不容易,都是家裡的光榮和希望寄託,要是被退學……你們自己想想。”
江澈給了十來秒讓他們自己思考,看他們慌不慌。
接着,壓低聲音說:“上學期,學校出過一起卡拉OK學生鬥毆致死事件,你們有從師兄師姐那裡聽說麼?”
室友們緊張地頭往前探,接着搖頭。
江澈看看門口,轉回來,小聲繼續:“總的來說,現在學校領導對於打架鬥毆的態度,零容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這事出去可別說我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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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神秘兮兮,不能爲外人道的悄悄話,總是特別容易顯得鄭重和可信,容易入人心。
當場,室友們紛紛神情嚴肅地點頭。
那兩名差點動手的室友更是都後怕,慌張得一匹……緩過來,有些侷促地互相看看,點頭一笑,把事情揭過了。
之後又聊了會兒,江澈想着再打個保票,像是隨口問道:“對了,學校秋季有運動會,你們幾個裡,有沒有特別擅長長跑或短跑的啊?”
室友們嘀咕一陣,都搖頭。
“那就好了。”江澈起身,說:“那老師就先走了,明天見。”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七個裡沒有人擅長跑步會是一件好事,但是同學們還是紛紛起身,禮貌地道別:
“明天見。”
“老師再見。”
江澈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有人說:“對了,老師,這位江同學要是一直沒回來,要不要跟你報告?”
“這個……沒關係的,有些同學臨時有點什麼情況,肯定會跟學校說明的。”
室友點頭說:“哦,好。”
江澈笑一下說:“他要真有事暫時不來了,說不定我還正好,可以先過來借住幾天。我那邊宿舍,還沒弄好。”
室友:“啊?”
室友:“歡迎……歡迎。”
…………
大學是用來做人生積累的,但同時,也是用來作的,因爲等你從這裡出去,就會有無數其實自己都沒活明白的人,不斷勸誡你,告訴你要成熟,要穩重,要圓滑世故……
這個騙局看來是要持續一段時間了。
有點難啊。
“你想好怎麼辦了嗎?林俞靜挽着江澈手臂問。
“那當然。”江澈淡定說:“都是小問題。”
“也是哦,你在茶寮都那麼厲害。”林俞靜若有所思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兩個人正走在1993年深城的街頭。
90年代的初的深城,朝氣蓬勃,欣欣向榮,用當時人的話說,它雲集了來自全國的精英。
但是與此同時,請不要把它想得太高大上,因爲這個時候,它其實也是混亂的,瘋狂的,一樣也雲集了無數的混蛋。
很多時候精英其實就是混蛋。
譬如有很長一個時期,全國很多地方的政府和企業,都喜歡派人來深城建窗口,帶着錢,帶着產品,來找活路和門路。
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在這裡都被騙慘了。
是的,他們連地方政府和國企都敢騙,所以,在別的地方都還好,在深城,江澈還是有點擔心林俞靜同學的,儘管她總是強調,自己大事不糊塗,其實很聰明。
逛了一下午,站在繁體字招牌的“麥當勞”門口,江澈有點鬱悶——這地方他媽的收港幣、美元、英鎊……不收RMB。
“不生氣,不生氣,咱們錢不給它賺,去吃別的。”林俞靜安慰江澈說。
“嗯,那你想吃什麼菜?什麼口味,這裡差不多都有。”
最後,江澈和林俞靜在一家名爲“小辣椒”的湘菜館吃了晚飯。
林俞靜對菜很滿意,對深城有點失望,這個在盛海讀大學的女孩總結感想說:
“都說是改革開放的前沿啊,特區呢,怎麼我覺得有點小,有點破?”
江澈笑着告訴她:“等你明年再來,你就會知道,爲什麼這裡是特區了。”
90年代初的深城,魅力不在繁華,在變化。
城市變化的同時,無數人的命運,也在急速地改變。
1993年,夏,夜幕下的深城,燈火高樓,平房小館,身邊的行人腳步匆匆,口音各異。
這一年,任正飛的華爲還不是後來的華爲,有個叫馬華騰的深大校友纔剛剛畢業,還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會遇見什麼人……
風頭正勁的史雨柱正在蓋那幢會埋他一次的巨人大廈,萬棵在股市裡大肆興風作浪,王石頭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被浪打……
除此之外,還有無數響亮或後來不再響亮的名字,一直矗立的和終被湮滅的招牌,都正在這塊不大的土地上,恣意生長。
一個很有趣的地方,這一次,它會更有趣,因爲江澈來了,鄭書記,也來了。
…………
江澈和林俞靜一邊閒聊,一邊牽手走過了那幅著名的偉人宣傳畫……
就這樣,結束了爲期半天的特區遊,攔了輛出租車,回賓館。
月初說過,這個月16萬字……今天13號了,才5萬字。早睡,明天開始,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