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西夏的冬季已經開始慢慢走入末期,但南疆卻颳起了大風下起了大雪,來往的人裹着厚重的大袍子,還是覺得寒冷不已,等到了暖和的屋子裡,便不停的朝僵硬的手哈着氣。
“查了?”
從屋外走來的人看了眼身上雪都還沒排乾淨的小廝問道。
小廝一瞧見他,立即就跪下行了禮,忙道:“七皇子殿下。”
“還沒……消息?”
“沒查到,不過一直跟您作對的幾位皇子最近好似都收到了密信,已經在安排人手了,像是要往西夏去的樣子。”小廝忙道。
“她呢?”朗月寒繼續道。
小廝垂下臉,爲難的搖搖頭。
朗月寒沒說話,只看着屋外飄着的大雪,才吩咐旁人道:“準備,我去,西夏。”
“可是七皇子,現在皇上病危,正是幾位皇子伺候聖上跟前盡孝的時候……”
“準備!”朗月寒冷聲道。
小廝見他執意如此,不好再勸,只能先去安排了。
西夏邊境,臨近百毒谷的地方,已經有不少的南疆人過來了,他們知道這三不管地帶的規矩,也沒人打破,交了各位皇子的文牒後,便順利過關,往之前那神秘來信上所說的小鎮去了。
夜色微涼,今兒難得還出了會兒太陽,不過大風一刮,就被烏雲給遮住了,直到夜幕降臨。
林錦嫿下午睡了好一會兒,醒來後用過晚膳,徐程青也請了產婆來了。
“說是這兒最好的產婆,接生過不少孩子。”徐程青進屋後瞧見林錦嫿還在擺弄那些小衣裳,笑道。
那產婆也忙跪下行了禮,瞧了瞧林錦嫿的肚子,還笑道:“夫人這是八九個月了吧。”
“才七個多月。”林錦嫿笑笑,摸着肚子滿是幸福道:“是雙胎。”
產婆一聽,也跟着喜上眉梢:“夫人好福氣呢。”
林錦嫿莞爾,轉頭拿了些碎銀子賞她:“最近我總覺得胎氣不是很穩,要勞煩您一直跟着我住這兒了,直到孩子出生。”
產婆見她出手闊綽,哪裡不願意的,連忙點頭應下了。
等把產婆打發走後,林錦嫿纔看想徐程青:“表哥也該回錦朝了吧。”
“你當真不隨我一道回去?”
“嗯,我想等先生下孩子再說。不過我現在不便聯繫爹爹和哥哥,還要請表哥費力多聯繫了。”林錦嫿歉意道。若是可以,她也恨不得立即奔赴父兄身邊,但現在境況如此,她不能再把危險給他們帶過去。
徐程青只道她的顧慮,也沒多說,只點點頭:“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林錦嫿頷首,又跟他說了會兒,才一道去用了晚膳。
晚膳後,發現墨雪跟鄭穹好似一直沒出現,她還覺得奇怪:“墨雪和鄭大人呢?”
阿寶跟在一側笑道:“您忘了,您前些時日讓雪姐姐去查之前那裹着黑斗篷男人的,她今日好似跟鄭大人一起查出了些眉目,現在定是爲了這事兒去了。”
林錦嫿這纔想起來,正懊惱自己連這都不記得了,外面忽然來了消息,說有人求見。
“求見?”林錦嫿的第一反應就是警惕,而後人被請進來,纔看到是個穿着士兵衣裳的男子。
男子一見林錦嫿,便跪在了地上道:“夫人,您快去救救王爺吧!”
“王爺怎麼了?”
林錦嫿一聽這話,拳頭便緊握了起來。
男人哽咽起來:“王爺出征時,被人打傷了,現在危在旦夕。”
林錦嫿一聽這話,整張臉都白了,這幾日她的確聽說懷琰出征了,但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
她現在情緒亦波動,又因爲擔心,眼淚都出來了,阿寶瞧見她這樣,也跟着眼淚嘩嘩的,問來人:“可是我們主子現在就算趕過去,馬車慢慢的走也得一兩日呢,你可先請了其他大夫?”
男子一聽,好似被噎到一般,才立馬反應過來道:“自然是請了,不過……”
林錦嫿看到他遲疑,也瞬間從悲傷裡抽身出來,自己在西夏會醫術的事兒還未傳開過,他怎麼知道要來尋自己?
林錦嫿懷疑看向他:“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屬下當然是鉞王殿下派來的。”
“那我問你,鉞王殿下傷在何處,怎麼傷的,傷口多深,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並且一眼就認出我的?”林錦嫿冷靜下來,才發現疑點真還不是一般的多,他一進來,便能直接認出自己,自己竟還傻乎乎的打算跟他走?
林錦嫿的話問完,那男人的腳已經慢慢往後退了,但在出門之前,卻被徐程青攔住:“既然要請人,也要說清楚到底是誰要請是不是?”
男子見被發現也不多廢話,直接就抽出了藏在袖子裡的短劍朝徐程青殺了過來。
徐程青是會些功夫的,躲開後,一直潛伏在客棧裡的青山寨的人便涌了出來,不過幾招便把人給摁在了地上。
男子微微咬着牙朝林錦嫿喊:“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殺了。”林錦嫿淡淡說完,現在害自己的人這麼多,也不必問是誰了,左右是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要換地方就是了。
男子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幹脆,還要再說,人已經被堵了嘴給帶出去了。
他很快便被帶走了,林錦嫿淡漠看着他消失,纔跟徐程青道:“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嗯,今晚先警惕些,等明日一早我們再走。”夜晚到底是不太安全,萬一出事可就不好了。
林錦嫿現在也只能如此了,但看着被帶走的人,心裡總隱隱有幾分不安。
她摸了摸已經不小的肚子,只希望一切安好纔是,最起碼也要讓她先把這兩個孩子生下來。
但她疏忽了的人,今兒這一個人來,就驚動了她藏在附近的青山寨的,,也讓外人一眼看出她現在的真實實力了。
林錦嫿睡到半夜時,就被一股濃煙給嗆醒了,她素來警覺,加之白天也休息過,所以晚上睡得並不沉,最重要的是,她隨身帶着的解毒的藥丸,便是有迷藥也很難藥倒她。
她正坐起身,就聽到屋外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而後便聽到了男人低沉的說話聲:“活捉林錦嫿,其他人全部殺掉。”
“是!”
底下的人應下後,便小心翼翼的推開了房門。
林錦嫿看了眼睡在不遠處暖榻上的阿寶,知道她是被迷暈了,只能趁機快速上前將解毒藥丸喂到她嘴裡,等外面的人進來時,她沒有躲藏,而是直接出了聲:“你們是誰派來的?”
“醒了?”
來人詫異不已,跟在他後面的男人也聽到了聲音,進來一看,瞧見林錦嫿已經站在底下了,冷笑起來:“之前那人就說你不是個好對付,果然如此。”說完,親自走了上來準備動手,卻在靠近的一瞬間,林錦嫿一把藥粉已經撒了過來,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蠱蟲的存在。
“南疆人。”林錦嫿倒退幾步後,忽然開口。
那些人更加驚異:“你居然知道……”
林錦嫿嘴角微揚,若是南疆人就更好處置了。
說完,緊緊抓着手裡滾燙的赤虹玉,開始集中精力開始操控他們藏在身上的蠱蟲。
不一會兒就有人發出了痛苦的叫聲,而後纔有人忍不住道:“頭兒,蠱蟲開始噬主了!”
“根本不是噬主,而是她在控制蠱蟲!”領頭的早就知道林錦嫿手裡有赤虹玉,但沒想到她居然就已經學會控制了。
想罷,直接下令:“既然她想死,那就不必留活口!”說完,提劍便殺了來。
林錦嫿一個女子,躲無可躲,便乾脆站在原地,越發集中精力的控制赤虹玉,終於在那人的劍刺在身上之前,有蠱蟲聽了她的令,開始瘋狂的噬咬原主人了,有一部分人甚至當即便倒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徐程青也掙扎着醒來了。
他藉着火光看着屋子裡一個個痛苦到面容扭曲的人,再看已經持劍抵在林錦嫿脖子上的人,心猛地提起:“錦嫿!”
“表哥,帶阿寶先走。”林錦嫿忙道。
“走?”領頭的早已將身上帶着的蠱蟲給扔了,聞言,只冷笑一聲,轉頭便徐程青刺來,按照他的速度,此劍下去,必取下徐程青的項上人頭,可在這時候,忽然一道人影快速閃來,二話不說便已經砍斷了他的頭。
人頭咕嚕咕嚕滾了幾下,剛好阿寶醒來,瞧見這人頭,尖叫都卡在了喉嚨裡,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林錦嫿這纔看到來人,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怎麼是你?”
“跟我走!”
長孫祁燁一身墨青色長袍,面色沉的可怕。
林錦嫿往後倒退一步,看了看窗口,從那兒跳下去肯定不實際,但好不容易纔從西夏到了懷琰身邊,她怎麼可以離開。
長孫祁燁看出她想逃,這冷淡一句:“你若是不跟我走,現在趙傾就在外面等你。”
“對不起七皇子,我不能跟你走。”林錦嫿在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思後,就越發不能跟他走了,即便是趙傾,她可以明目張膽的恨,畢竟他殺過白蘭,背叛了懷琰,可長孫祁燁並沒有,他還是懷琰的親兄弟。
林錦嫿說完,看了眼徐程青,徐程青會意,趁着長孫祁燁不注意,上前便點了他的穴道。
長孫祁燁站在原地不能動,眉心擰起狠狠盯着林錦嫿,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錦嫿將阿寶叫醒,又給了她解毒藥丸:“將藥丸化水給客棧的人喝下去。”說罷,纔跟徐程青道:“勞煩表哥送他出去。”
“那你……”
“我很快就會出來。”畢竟這幾個南疆人是從哪裡得到自己消息的,她很好奇。
徐程青看她目光堅定,點點頭,立即跟阿寶分頭行事去辦了,林錦嫿這才轉頭看着地上被自己的蠱蟲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寒聲道:“給你們一次機會,要麼告訴我你們是從哪兒得到我的消息的,要麼在這裡被活活燒死。”
那些人咬緊牙關,沒出聲。
林錦嫿淺笑:“看來你們都不怕死。很好,現在你們之中只能活一個人,告訴我實情,我會放他走,回去給你主子報信或者逃走都可以,其他人,會慢慢在烈火裡煎熬,直到被燒得體無完膚爲止。”
那些人對視一眼,好半晌,終於還是有一個人道:“是神秘人。”
“什麼神秘人?”
“不知道,南疆很多皇子都收到了消息,皇子們下令,抓你回去。”
“爲何抓我?”林錦嫿不解,她跟南疆並沒有什麼利益糾葛纔是。
那人看了看她明豔的臉,再看看她的肚子,這才道:“你懷了七殿下的孩子,自然是抓你回去做要挾,省得皇上糊塗,把皇位給了一個野人。”
林錦嫿聽完,面色沉了下來,但也鬆開了赤虹玉。
那人覺得渾身忽然輕鬆下來,也不再多說,轉身就從窗戶飛身躍下了,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林錦嫿走到窗邊往下一看,才見原來不知何時竟有人在窗下的地面放了不少的暗弩,只要有活物經過,難逃一死。
她想起方纔自己跳樓逃走的想法,牙關緊咬,到底是誰設計瞭如此惡毒的計策,難道就是方纔他們提到的神秘人麼?
她看着火勢越來越大,也不管地上躺着的幾人,攥緊了赤虹玉便出去了,既然是你死我活,那她也不必爛好心!
下來客棧,阿寶已經拿着溼帕子過來了,扶着她道:“大家都只是被迷暈了,想來那些人也是打算速斷速決的。”
林錦嫿跟她一道出了客棧,才發現客棧周圍竟是一個人都沒有,彷彿沒有百姓發現這裡的情況一般,說不定,那神秘人就在附近吧,爲的就是那些人失誤,他再等自己逃出來時,把自己抓走。
正想着,暗處寒芒一閃,阿寶想也沒想就擋在了林錦嫿的跟前,可那箭的力氣極大,穿透了阿寶的肩膀後,也射入了林錦嫿的心口。
雖然林錦嫿的傷口不深,但卻也將身前的衣服染紅了。
阿寶小臉煞白,瞪大了眼睛拉着林錦嫿,嘴巴囁嚅了幾下,才道:“快……快跑……”
“阿寶——!”林錦嫿眼眶頓時溼了,立即要抽出銀針去給她止血,手卻被趕回來的徐程青拉住:“趕緊走,暗處人不少。”
“不行,我不能扔下阿寶……”
“快走……”阿寶感覺自己要死了,看着血淋淋的穿透了自己身體的箭,眼淚撲簌撲簌就下來了。
林錦嫿擦去眼淚瞪她一眼:“又沒傷及要害,不會死的,不能讓扔下你!”說完,才轉頭看着徐程青:“表哥,抱着她跟我來。”
說完,還朝暗處看了眼,寒聲道:“敢傷我的人,我會讓你們知道後果是什麼!”
徐程青看她堅持,不敢耽擱,立即打橫抱起了阿寶,便跟在她身側快步往前去。
林錦嫿走的極快,即便肚子有不適一陣陣傳來,身後醒來的青山寨人也迅速跟暗處那些忍不住跑出來的人廝殺了起來,林錦嫿不敢回頭,只一味往前走,再往前去,就是碼頭,他們的船就停在附近的。
她渾身開始不斷出汗,身體也越來越疲乏,但她半步也不敢停。
到底是誰將她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方纔長孫說趙傾也在,難不成那日懷疑的人就是趙傾麼?那墨雪個鄭穹今日去找他,是不是已經遇到危險了?
她不敢多想,很快到了岸邊,便讓徐程青先把阿寶抱上了船,但還不等她上去,一支帶着火的箭便飛來落在了船頭。
林錦嫿面色冷沉,回身看着黑夜中寂靜無聲,才寒聲道:“不必暗中放箭了,出來吧!”
暗處的人朝身邊的黑衣男人看了眼,道:“主子,可要出去?”
“墨雪和鄭穹已經被人引開了?”
“是,這幾日故意透露給他們不少線索,現在他們估計已經離開這裡了。”旁邊的人道。
男人冷漠一笑,已經飛身而下。
看着站在橋頭的林錦嫿,還有些感慨:“許久不見,你竟都要做孃親了。”
“真是好久不見。”林錦嫿的銀針已經握在手心,看着來人,嘴角勾起:“趙傾,當初對你真是太仁慈了。”
“果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狠辣也狠心,林錦嫿,說來也奇怪,你不過才區區十幾歲,是怎麼養成這副狠毒心腸的?”趙傾揭開斗篷,看着面前的女子笑道。當初見她,直率可愛還聰明,跟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樣,他承認自己動過心,但很快便把這份動心扼殺了,女子啊,只會是拖後腿的物品。
林錦嫿聞言,也笑了起來:“我也想問你,母親是皇妃,你也自小得懷琰照顧,怎麼就變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最可憐的還是魏側妃,芳華正好的年紀跟着你,卻鬱鬱而終,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魏側妃死前,已經懷有身孕了,她的死,是一屍兩命。”
趙傾當然知道,在魏雲依死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可如今再次提起,更加讓他心痛。
他面色更冷:“那你當初爲何不救她?”
“魏側妃拒絕我相救,而且就算她活到現在,只怕也不認識現在的你了吧。曾經的九皇子殿下,風流卻溫柔,現在你只是佔着他的軀殼而已,陰冷而固執。”林錦嫿寒聲道。
趙傾的拳頭慢慢攥緊,聽着林錦嫿的話,半晌沒出聲,直到他身邊的人出現。
“爺,動手嗎?”
“動手,留活口。”趙傾說完,纔看着林錦嫿冷笑道:“不管你如何說話,成者王敗者寇,自古如此。你現在嘴上贏了我又如何?等我打掉你的孩子,讓趙懷琰看着你痛苦的死去,這一切就算結束了。”
林錦嫿看着慢慢靠近的人,往後退了幾步,道:“懷琰已經忘記我了。”
“即便忘記了你,我瞧他還是很在乎你。”趙傾嘴角微揚:“聽聞他現在正在跟錦朝打仗呢,你說他在打仗的過程中,聽到你和孩子都被折磨致死的消息,會如何?”趙傾笑起來。聰明如趙懷琰,卻不知道除掉自己的軟肋,實在是蠢。
林錦嫿看他居然自己癲狂的冷笑起來,心中微寒,世上有些人,是不管你怎麼樣待他好,他都不會記得半點恩情的。
徐程青還要上岸來,卻被林錦嫿喝退;“你們先走。”即便留下,也只是多給了趙傾幾個把柄而已。
徐程青不忍心,但暗處帶着火的箭越來越多,林錦嫿也已經解開了拉着船的繩子扔到了河裡。
風吹動水面泛起波瀾,小船很快不受控制的飄遠了,任憑徐程青怎麼撐船都無濟於事。
他眼睜睜看着林錦嫿被那個男人給抓住,目眥欲裂:“錦嫿——!”
林錦嫿暗暗藏好銀針,只盯着趙傾:“你會後悔的。”他今日敢傷了自己的孩子,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一定將他剝皮抽筋,叫他萬劫不復!
“後悔?”趙傾渾身都冷下來,好似沒有一絲的感情一般,慢慢走到林錦嫿跟前,擡手捏着她的脖子,輕笑:“我現在就能捏斷你的脖子。”
“我死了,你什麼也得不到,懷琰根本不記得我了,也不會爲我的死而傷心。”林錦嫿咬牙。
趙傾卻只勾脣,手下的力度更大,讓她的臉瞬間白了起來。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恐懼,肚子裡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了,以前總是乖乖的他們現在終於鬧了起來,讓她渾身疼到麻木。
趙傾似乎入了魔一般,手下的力氣越來越大,絲毫沒注意到林錦嫿已經慘白了臉,而從腿腳處,已經流出了血了。
“爺,她好似要小產了……”旁邊的人緊張了一下,指着林錦嫿身下一片血道。
趙傾卻也越發冷:“死吧,跟雲依未出世的孩子作伴正好!”
林錦嫿憋着最後一口氣,終於掙開了另一個人的手,將銀針朝趙傾的臉狠狠刺去,卻正中他的眼睛。
趙傾吃疼叫出聲,直接將林錦嫿扔在了地上。
林錦嫿終於在快暈過去之前,得以喘了口氣,但看着捂着左眼嘶吼的人,咬着蒼白的嘴脣,開始慢慢朝附近的船上爬去,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她根本逃不了,不說趙傾,就是之前那人說的,來自南疆各皇子派的刺客也不知還有多少。
果然,很快她就被趙傾扯住了胳膊。
趙傾他閉着一隻滿是鮮血的眼睛,用另一隻赤紅的眼瞪着林錦嫿,陰鷙道:“今日你不死也得死!”說完,擡腳便朝她的肚子狠狠踢了過去。
林錦嫿迅速蜷起身子打算用上半身去接下這一腳,卻在最後時刻,一柄寒劍直接刺穿了趙傾的心臟。
“本皇子說過,會要你的命的!”長孫祁燁面色微白,掙開穴道,讓他的筋脈都斷了不少。
林錦嫿看到他,才忍着痛苦努力道:“七皇子,周圍很多刺客,你快走。”總比跟她一起死在這裡好。
“本皇子在你眼裡就是這麼貪生怕死之人?”長孫祁燁看她身下不斷涌出的血,才猛地抽回了劍,趙傾也隨之倒在了地上。
“給我……殺……”趙傾能感覺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只能掙扎着喊起來。
他話落,暗處立即冒出了不少的殺氣朝着長孫祁燁殺來。
長孫祁燁提劍便跟他們殺了起來,但林錦嫿卻記得,他是遇到刺客也不會動手的人,怎麼現在變得如此利落?
她還未想完,倒在地上的趙傾已經趁着長孫祁燁無暇顧及,朝她慢慢爬來:“要死,你跟我一起死!”
林錦嫿往後挪了些,可往後便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她的肚子也在一陣一陣的抽痛。
“懷琰……懷琰……”
她無助的喊出聲,她以爲一切準備周到,卻沒想到竟然有這樣大的漏洞,也沒想到南疆人也會插手進來。
“他還在戰場呢,怎麼會過來。”趙傾諷刺說完,上前便抓住了林錦嫿的腳踝,不過還未往上,便見寒芒一閃,他感覺到胳膊一陣劇痛,而後便發現他抓着林錦嫿的胳膊已經斷了,一柄他絕不會忘記的寒劍也立在了眼睛。
“大皇兄……”
他擡眼看去,身黑色鎧甲尚未卸下渾身是血的男人已經出現在了眼前,渾身的殺氣。
趙懷琰的確是從戰場趕來的,因爲忽然開始心慌,腦海裡開始不斷出現她的臉,逼得他孤身衝破了包圍圈殺了出來,才趕到便看到了眼前的情況。
“懷琰……孩子……”林錦嫿看到他護在身前高大的身影,一顆心落了下來,卻捂着肚子痛苦喚出聲來。
趙懷琰聽着她虛弱顫抖的聲音,心也跟着揪在了一起,他睨着趙傾,眸光清寒:“本王警告過你。”
“大皇兄難道能狠心看我死嗎?”
“你早該死了。”趙懷琰冷漠說罷,轉身便將林錦嫿打橫抱在了懷裡,下意識柔了聲調:“產婆在哪裡?”
“前面。”林錦嫿指了個方向。
趙懷琰二話不說,便直接飛身走了,再也沒看趙傾一眼。
趙傾不甘心,朝他背影喊:“你從來就沒正眼看過我,你從沒把我當弟弟,趙懷琰!”
趙懷琰沒理他,甚至看到他,一點不忍的感覺都沒有,但他的記憶裡,曾經自己唯一會護着的人,就是他。
可趙傾不這樣想,趙懷琰對他的保護,在他看來,只是看不起他;趙懷琰教他兵法,幫他母子在宮裡立足,在他看來也只是施捨。他認爲趙懷琰從來就沒看得起過他,他也想要跟他一樣厲害,成爲能頂天立地的男人,可他眼裡,趙懷琰永遠瞧不起他。
“趙懷琰,你站住!”
“趙懷琰!”
“趙懷琰……”他一聲比一聲弱,血淚也隨之落下:“你爲何看不起我,我也能跟你一樣,爲何……”
“是你執念太深。”
滴血的劍垂在一側,長孫祁燁看着趙傾,心裡反倒沒了諷刺的感覺。
趙傾冷笑一聲;”你也是他的弟弟,難道你也甘願永遠被他看不起麼?”
“他眼裡根本沒有我。”長孫祁燁冷笑一聲,略有幾分憐憫的看着他:“不過趙傾,你窮其一輩子追求的,居然只是他的認可而已。”
趙傾沒說話,他還記得小時候,趙闞總是欺負他,罵他是個可憐蟲,帶着其他的皇兄鄙夷他,打他,說他是個廢物。可他不明白,明明都是父皇的孩子,爲何趙闞能衣着高貴讓所有人尊敬,自己卻只能躲在角落抱着膝蓋哭。
他還記得大皇兄出現的時候,孤高冷漠的一個人,只一個眼神,便能把趙闞也嚇走。他也想變成跟大皇兄一樣,可那些皇兄告訴他,大皇兄只是把自己當可憐的乞丐憐憫而已,到後來,他自己也信了。所以他用功唸書,鑽研兵法,可大皇兄卻從不讓自己上戰場,也不許他參與宮中爭鬥,大皇兄是真的看不起自己嗎?
甚至方纔,他也可以對自己視而不見,好似從不認識自己一般。
長孫祁燁沒有動手斷他最後一口氣,但他一身傷,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你說我這一輩子什麼也得不到,但趙傾,這句話我現在原封不動還給你。”長孫祁燁冷漠說完,轉身離去。
那些刺客看到趙懷琰出現的時候,也都已經識趣撤走了,跟在趙傾身邊唯一的人,也早被長孫祁燁殺了。
躺在這孤冷碼頭邊的,也只有他趙傾一個而已。
“雲依……”趙傾還記得第一個看出自己執念的人來,他是真的喜歡雲依,並非僅僅把她當做拉攏蠻夷的工具而已,可她還是看穿了自己,所以情願帶着還未出世的孩子走了。
夜風涼涼吹來,讓河水也拍打着河岸,發出的聲音如同好聽的歌聲。
趙傾還記得雲依喜歡唱歌,大皇兄則喜歡安靜,所以他會禁止雲依唱歌,而一味跟大皇兄學着去書房看書。
“一場空……終究是,人生一世一場空……”他嘴脣動了動,終於沒了氣息,血淚從眼底滑落,帶走了最後一絲的神采。
林錦嫿現在已經痛不欲生了,她脆弱到淚流不止,擔心孩子真的要離她而去了,卻又忍住劇痛,即便幾番疼得要暈過去,都靠意志力撐了過來,她要生下孩子,孩子們在她肚子裡堅強了那麼久,她不能辜負了他們!
“懷琰,懷琰!”她忍不住喊出聲,趙懷琰就皺着眉頭跟着帷紗站在她旁邊,看她的手指甲都狠狠扣入自己的肉裡,微微咬牙,沒出聲。
產婆也是滿頭大汗,昨兒才說還要等兩個多月呢,今兒居然就要生了,還是雙胎的早產,而且看旁邊這位將軍,彷彿自己今兒要是失誤,就會把她給碎屍萬段了一般,更加不敢怠慢。
產婆看了眼撐到現在還沒暈過去的林錦嫿,只能道:“夫人,再用把力!”
林錦嫿抓着趙懷琰的手更緊,另一隻手摸着肚子努力擠出力氣道:“寶寶,是娘錯了,你們乖乖出來,別出事,別離孃親而去好不好……”
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一直這樣說着,不久,果然一股強烈的感覺襲來,便傳來了產婆的聲音:“頭出來了!”
說罷,剩下被臨時抓來的人更是一盆盆熱水的往屋裡端,半分也不敢耽擱,畢竟有一個渾身殺氣的趙懷琰在這兒鎮場。
“蔘湯,快給夫人喂蔘湯,吊着氣。”產婆見林錦嫿已經是耗盡最後一口力氣了,忙道。
立即有丫頭手忙腳亂捧了湯來,但林錦嫿現在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了。
趙懷琰看了眼湯,單手接過,扯開帷幔便坐到了牀頭將她抱在了懷裡,把碗放到了她嘴邊:“不想死就喝。”
林錦嫿聽到他的聲音,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出來,卻努力張開了嘴,慢慢喝了進去。趙懷琰雖然態度兇,但喂湯的動作卻溫柔。
林錦嫿喝過湯後,力氣恢復些,再次配合着產婆生了起來,也不知孩子是不是知道她累得不行了,這才乖乖出來了。
兩個孩子間隔不久,不過不等產婆抱到跟前來,林錦嫿便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趙懷琰看着面色煞白的人,眉頭越發緊的擰起了。她到底曾是自己的誰,爲何自己這樣緊張她?難道真如墨雪所說,她就是那個讓自己痛不欲生的太子妃麼,可爲何關於她的一切,他都不記得。
“恭喜老爺,是一男一女。”產婆本來接出七個月大孩子的時候,還在打鼓,雙生子又是早產,肯定活不久,但這兩個孩子生出來,竟比一般的早產兒大些,其中一個雖然很是瘦弱,但很快就哭出了聲,聲音還很響亮,倒是大的不怎出聲。
趙懷琰本是不想看,剛生出來的孩子誰都知道醜的很,而且他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可等產婆猝不及防把兩個洗好了拿軟布包裹好的兩個孩子抱來時,他整個心都軟了。
人兒剛生出來,似乎才他巴掌大,什麼都小小的,一個眼睛緊緊閉着似乎睡着了,另一個這是張着嘴哇哇響亮哭着。
“奶孃呢?”
“找來了,就在裡頭等着。”產婆說完,纔看了眼林錦嫿道:“雖然說夫人們都不喜歡自己喂,但孩子是早產,又太小,往後還是自己多喂些會更好。”
趙懷琰眉梢微挑:“自己喂什麼?”
產婆老臉一紅,敢情這爺這麼大年紀以前沒生過孩子?喂母、乳都不知道?
她支支吾吾說了半晌趙懷琰才明白,還睨了眼林錦嫿,衣襟鼓鼓,這樣側躺着,彷彿都要擠開有衣服出來了般……
他在想什麼!
趙懷琰猛地回過神來,耳根開始發熱,卻只冷漠睨着產婆:“先把孩子帶下去好生照顧,出了半點差池,本王要你們全部陪葬!”
婆子微微一怔,‘本王’,這還是位王爺?那這位夫人豈不是王妃?
她這樣一想,手都要抖起來,更加不敢耽擱,更不敢提錢的事兒,老老實實把孩子抱下去了,還叮囑其他人好生看顧。
趙懷琰這才瞧見已經有人上來給林錦嫿解開衣裳開始清洗了。
他皺眉,她們都不顧忌一下自己這個大男人麼?
但她的皮膚真白……
他眼睛一下都沒挪,看着她們全部收拾乾淨,重新換好衣服,才故作鎮定擡起了頭,道:“本王去外面走走。”得去洗個冷水澡才行。
“王……王爺,您能不能抱王妃去幹淨的牀鋪,我們幾個女子,抱不動。”她們道,其實是林錦嫿一身的淤青,她們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要掉腦袋。
趙懷琰二話沒說,便上前把人抱在了懷裡,不過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輕了好多,安靜閉着眼睛的樣子,好似疲憊極了,整張臉都是白的。
他抱着她到了另一個房間,纔將她放下,又小心蓋好了被子,不過今日之事……
他眉心狠狠擰起,就聽到外面傳來長孫祁燁的聲音:“阿慕還好嗎?”若不是來時,聽到阿慕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絕不會讓他全程留在裡面。
趙懷琰頭也沒回:“不關你的事。”
“趙懷琰!”
“本王的女人,生孩子與你有什麼關係?”趙懷琰扭頭淡漠睨着他。
長孫祁燁面色微寒:“你還記得她是你的女人?她懷着孩子獨自涉險的時候,你在哪裡?”
趙懷琰沒出聲。
長孫祁燁冷笑起來:“趙懷琰,你能護得住她媽?”
“本王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趙懷琰淡淡睨着他:“京都最安全,你留在這裡,太子的人隨時可以殺了你。”
“殺人如麻的鉞王殿下還有這等好心?”
“你死了,江妃會不高興的。”
“那母妃要看到阿慕也不高興呢?你也會聽她的,拋棄阿慕嗎?”長孫祁燁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冷冷問道,沒曾想趙懷琰只是諷刺的揚起脣角:“你以爲現在的我,是她能控制的嗎?”以前的趙懷琰外冷內熱,但現在他卻根本不在乎,一個半路出現的母妃,他們兩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她不喜歡慕白畫,她算老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