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本想再和慕連澈爭辯幾句,卻被臉色蒼白的元錦玉製止住了。
慕連澈說的沒錯,自己有欠他的地方,但是她卻並不後悔曾經做出的那些事情。
如果真的有什麼遺憾,那就是當初因爲秀秀被逼離京,她太沖動,竟然一刻都等不了,就派了銀杏去刺殺蔣馨,並且讓慕連澈目睹了這一切。
他比慕連逸大不了幾歲,還是個孩子,元錦玉不想同慕連澈爭執太多,如果責罵自己,是他想要的,那自己便忍讓一些吧。
銀杏氣沖沖地站在了元錦玉的身邊,還欲言又止地看了元錦玉一眼。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蔣馨那樣的人,就該把她做出的那些事,都告訴慕連澈,讓他知道,他的母妃,並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好。
元錦玉那會兒衝動,不代表現在也衝動,尤其是她看得出來,慕連澈對蔣馨,是近乎於盲目的信任,銀杏說再多,他也不會信的,反而是會覺得,她們在詆譭他的母親。
慕連澈見銀杏和元錦玉不說話了,以爲她們是心虛了,冷笑起來:“怎麼,無話可說了麼?”
想起當初蔣馨死時的樣子,鮮血流了一地,那粘稠的顏色和氣味,成爲了慕連澈這一年多來的噩夢。
他緊緊地握着匕首,還用手比量着:“當初母妃死了,我還看到了我的弟弟,母妃最後把他生出來了,小小的一團,已經成型,卻血肉模糊的……”
慕連澈越說越激動,慘黑色的眸子,也變成了徹底的猩紅色,黑白再不分明。
可是他每一個字,都是對着元錦玉說的,如果他的語言能化爲利刃,定將元錦玉劃的遍體鱗傷。
元錦玉在他來爲蔣馨討公道,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面色就不善了,聽說那個沒成型的孩子,更是不由得低下了頭。
是的,慕連澈指責的都對,對蔣馨,她哪怕有再多的理由,這個孩子都是無辜的。
“不要說了……”元錦玉無助地搖着頭,眼中已經微微溼潤起來。
她也是母親,此刻更加覺得她雙手沾滿了鮮血。慕連澈的這些話,足夠元錦玉痛苦一輩子了。
並且,她沒有任何的辦法彌補。
去關心慕連澈麼?那怎麼可能,元錦玉甚至知道,她必須要殺掉慕連澈,不然以這孩子對自己的惡意,以後等他長大,定然會是個大麻煩。
又要對孩子下手了……元錦玉的牙齒死死地咬在一起,口腔中已經滿是血腥的味道。
皇家之路,令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遍體生寒。
本以爲重生了,她能過的,會是溫暖的一生,卻好像,又走了上一輩子的老路。
她唯一得到的,只有九哥這份真心,還有那一句句承諾。
若真的要下地獄,還有九哥陪着自己。
這樣想來,元錦玉再擡頭的時候,看向慕連澈的目光,已經不帶半分的動搖。
慕連澈知道元錦玉心中定然糾結,但是她能用這樣的表情面對自己,顯然是已經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嘲諷地看着元錦玉,那笑容再一次刺痛了元錦玉:“怎麼,現在你意識到,必須要殺了我了?”
元錦玉沒有說話,眼底最深處,含着殺意。
蔣子翠沉默了許久,她是被慕連澈震驚到的。蔣馨的死因竟然是這樣,慕闕還幫着元錦玉掩埋了所有的證據!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那可是他的正妃,正妃肚子中,還有他的孩子啊!
他就愛元錦玉愛到如此地位,爲了她,如今罔顧倫常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蔣子翠頭一次覺得,慕闕是這麼可怕。
她甚至深深地懷疑,跟着慕連澈到了元錦玉這裡質問她,到底是對是錯。
因爲自己很可能走上蔣馨的老路,成爲元錦玉的墊腳石!
蔣子翠很想笑,可是她卻半個表情都做不出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聽慕連澈說話,都縹緲起來。
原來男人的寵愛,竟然能如此大的力量,她真的好想知道,元錦玉,你是怎麼迷惑了慕闕?
慕連澈絲毫不示弱地盯着元錦玉,一副他會殺了她的樣子,縱然眼神沒變,他卻是對着蔣子翠說話:“母妃,你難道不保護我麼?想要看她殺了我麼?”
一聲母妃,將蔣子翠的注意力拽了回來,她下意識就想說,自己不是慕連澈的母妃,可面對慕連澈那明晃晃的匕首,她又什麼都辯駁不出來了。
於是她只能擋在慕連澈的面前,威脅元錦玉:“本宮知道皇上喜歡你,爲了你,什麼都能做,但今日既然是本宮陪着連澈來的,就絕對不容許你傷害他!”
元錦玉只覺得蔣子翠天真得很,那慕連澈的目的她不知道,但肯定是要利用蔣子翠的。
而且,自己殺掉蔣馨的事情,她現在也知道了,如果要斬草除根的話,她不是也該算在其中麼。
慕連澈沒有蔣子翠高,這一年來暴瘦,更是讓他瘦小的身影,可以完全被擋在蔣子翠的身後。
他緩緩地擡起手,手中的匕首,被光芒閃耀,折射|出了陣陣光芒。
蔣子翠因爲背對着慕連澈,根本就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還是元錦玉看到房間牆壁上突兀出現的光,猛地站了起來,對蔣子翠道:“快點閃開!”
蔣子翠下意識就想要躲避,可是她的動作,怎麼會有慕連澈的快?他將匕首,直接就插|進了蔣子翠的後背中!
本來是對着她的心臟去的,因爲她剛剛倉促之下的動作,匕首還偏了兩分。
蔣子翠心中的震撼,比剛剛還甚。那刺痛的感覺,還有不斷順着匕首流淌在地上的鮮血,都在提醒她,這一切不是假的。
但是慕連澈怎麼會對自己下手?自己是他的母妃啊!他帶自己來,不是爲了找元錦玉報仇的麼?
元錦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蔣子翠倒了下去,她用肉眼判斷出來,匕首所在的位置,就是蔣子翠的心臟。
瞳孔驟然緊縮,元錦玉盯着殺人兇手,聲音發緊:“你怎麼能把她殺了!”
慕連澈根本就沒管元錦玉說了什麼,今日在坤寧宮中,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再不動手,父皇就要來了,於是他一把就抽|出了蔣子翠身體中的匕首,朝着元錦玉跑了過去!
“啊!我要殺了你!”慕連澈的兩隻手都握着匕首,就算是在跑動中,匕首還是平直的,一點都不曾顫抖。
銀杏也緊張,但卻不懼怕一個小孩子,於是她沒等慕連澈到身前,就往前邁了幾步,準備擋住慕連澈。
慕連澈學武還是在入門階段,招數簡單,很容易就能被銀杏給阻攔住了。
銀杏現在一邊抓着他的手,一邊想要制服他,還不忘記大喊:“小姐您快走,這裡交給我!”
元錦玉知道她身子虛弱,肯定不會是慕連澈的對手,留下來也是拖後腿,於是她一邊站起來準備叫禁軍進來,一邊叮囑銀杏:“你保護好自己!”
銀杏死死地咬着牙,感受慕連澈和自己拉鋸的力量。這孩子年紀雖然小,力量卻不小,也不知道這一年來,在身上到底進行了什麼強化,她竟然有些抵擋不住了。
慕連澈想要抽回手,可是銀杏是連他的手腕都握住了的,他無奈之下,一下下地踹着銀杏,那一聲聲巨大的力道,如同要把銀杏的骨頭給踹斷。
銀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雙手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慕連澈去攻擊小姐!
慕連澈眼看元錦玉要跑出去了,眼神越加不耐煩起來,踹銀杏,她也不鬆手,慕連澈就像是個無賴一樣,低頭去咬銀杏的手。
這一下,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足以將銀杏的手給咬掉一塊肉去!
銀杏被他咬到,痛得叫了一聲,手指關節都因爲太用力而發白了,但還是咬牙堅持着。
慕連澈像是一隻亂咬的瘋狗,一下不行,他就咬兩下,三下……終於,在第四下的時候,銀杏的手疼的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也只能將匕首鬆開。
元錦玉已經跑出了宮殿外,銀杏還以爲慕連澈是要去追她,誰知道慕連澈竟然奪過匕首,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紮了下去!
同一時刻,銀杏要來攔慕連澈,所以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是銀杏用匕首傷了慕連澈一樣!
元錦玉喊了兩聲,禁軍就全部衝進來了,看到大殿裡面的情況,都瞠目結舌起來。
慕連澈趁着銀杏沒反應過來,對禁軍喊着:“她們意圖殺了孤和母妃!快將她們拿下!”
元錦玉因爲剛剛衝得太急,都沒來得及和禁軍說裡面的情況,現在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慕連澈躺在地上,捂着他的傷口,剛剛那樣一個陰狠的人,此刻竟然哭的像是個孩子一樣,彷彿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你們還不動作快點,難道想看孤活活痛死麼?”
這些禁軍是爲了軟禁元錦玉而鎮守在坤寧宮外的,皇上雖然下令保護元錦玉,但她畢竟還不是這宮中的主子,而躺在地上的,是馬上要冊封的皇后和太子!
孰輕孰重,這些禁軍一眼就分辨清楚了,於是他們抽|出了寒刀,快步上前,將銀杏和元錦玉,全部摁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