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沒有人應聲。空空蕩蕩的屋子裡,只有飄搖的燈光在一閃一閃的,映着整間屋子裡,都是影影綽綽!
那黑影推門而入,只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屋子,就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聲。燈光照着他的側影,可以看出,這個男子正是那個敲詐商寧蝶的賴六。今晚,他是應均兒之約,前來取那約定好的一百兩銀子的!
可是,屋子裡沒有人,只有燈光如水,將整個空間照亮。而在這昏黃的燈光裡,朦朧空洞!
賴六朝左右看了一眼,只看到纖塵不染的屋子裡,擺着簡單的牀、凳,桌椅。而尤其醒目的是,擺在屋子正中的桌子上,擺了一壺剛剛衝好的香茗——那散淡的香氣,瀰漫在整個究竟,饞得賴六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啊,就連用的茶葉,都是天仙一般的氣味兒呢!
賴六忽然想起,人常說官家一兩茶,農家一季米的說法,這昂貴,可想而知了!對於如此昂貴的東西,賴六自然只有聽說的份兒,而沒有一嘗的福氣的了。這今天好不容易遇着了,豈能不好好品嚐一下?
賴六搓了搓手,反正這屋子裡也沒人在,說不定,這茶就是那個好心的均兒幫他準備的呢!這樣一想,享用自己的東西,有什麼錯呢?賴六咧嘴笑了一下,上前執起了茶壺!
茶得撲鼻,引得賴六的饞蟲都在身體內涌動。
賴六用力地吞了一下口水,然後,小心翼翼地倒出半杯茶,輕輕地喝了下去——真是頰齒留香啊!
賴六可以保證,他自從出了孃胎之後,從來都沒有嘗過如此好喝的茶!
欲-望就象潘多拉的盒子,一經放出,便再無法收回去了!
賴六砸砸嘴,一邊滿足地搖着頭,這又滿滿地倒上了杯,猛地地喝了下去,清香的茶水順着喉嚨吞下,賴六頓時覺得腸胃都舒暢起來。
他索性一不作,二不休的,拿着茶壺裡的茶,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不一會兒,就將茶壺裡的茶,喝得乾乾淨淨的!
賴六意猶未盡地將茶壺倒了過來,可是,那裡面居然什麼都沒有。只有最後的兩滴,掛在茶嘴之上,順着桌面,滑落下來!
賴六砸砸舌頭,放下了茶壺!
均兒還是沒有來。但賴六鐵定她不敢放自己的鴿子。因爲,均兒今天也說了,三姨娘沒了,小姐要湊這一百兩銀子也要些時間,請他來的時候,耐心等上一會兒,只要銀子一拿到手,就給送過來!
賴六站得累了,他左右看了看,就躺倒在那牀上,開始安安靜靜地等待送銀子的人!
然而,睏倦如山。
當窗前的涼風,吹拂着賴六有些發燙的臉的時候,他的眼皮子再也撐不住了,於是,雙眼一閉,沉沉地睡去了!
正因爲賴六睡着了,所以,他並沒有發現的是,當他睡着的時候,虛掩的木門,卻被人一下子打開了,被打開的門外,走來一個鬼鬼崇崇的人影,那人影的身上,居然還揹着一個人。
那人進得屋來,就小心翼翼地將肩膀上的人放到牀上,褪去了外衫,然後,又將賴六提溜着,扔到了牀上,同樣也將他的爛衣衫扔了一地!
夜幕,顯得更加深了。
燭光明明暗暗,恍惚猶如人影。
只見那個人做完了這一些,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掩上門,悄然無聲地離去了!
小小的屋子裡,又再歸於寂靜。燭光的暗影,又再一次閃爍起來,半開的窗子,有風鑽了進來,似乎在看這一幕匪夷所思的事情!
屋子裡的燈,終於在窗風的吹拂之下,熄滅了,屋子裡,被黑暗籠罩下來。只有那兩個並排躺在牀上的兩個人,依舊沉睡着,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賴六的這一覺,睡得很是香甜,他根本也沒有發現身邊多了個人存在。直到有什麼東西勒得他動都動彈不了的時候,一桶冷水兜頭淋下,將他徹底澆醒。
賴六一醒來,就想破口大罵:“誰?誰敢打老子的主意?”
刺眼的燈光,猶如有形的利劍,幾乎將賴六的眼睛刺瞎。
他有些懵懂地睜開眼睛,頓時被眼前的一切給驚到了!
賴六此是癱在地上,他的身上,五花大綁的,就象是個糉子一般,動都不能動一下!
賴六以俯仰的姿勢看去,只看到無數的腿……
是的,就是無數個人,都站在他的面前,此時,都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冷冷地看着他這個不速之客!
而賴六居然不是一個人跪着的!
他的身邊,還跪着另外一個女子的身影,此時,正低聲哭着,辯解着什麼!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賴六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彎了——他只是來討債的而已啊,怎麼會落得個被人綁得糉子一般的下場呢?
不得不說,賴六還真的想不清楚!
正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怒喝:“你是誰?深夜怎麼在我商府之內?”
賴六一聽,那個聲音,不正是商府主人商永霖的聲音麼?
賴六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壞了,他怎麼驚動了這商府的家主了?
但再一想自己既沒偷也沒搶,只不過是討債而已,賴六再一次理直氣壯起來!
他張嘴說道:“商老爺,小人是來向……”
話說到一半,賴六忽然怔住了。
因爲,他忽然發現了一件極其詭異的事情!
那就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出來!
可是自己剛剛睡醒,所以沒有力氣麼?
賴六又張了張嘴,大聲說道:“商老爺……小人我……”
賴六想解釋,想辯解,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無論他任何努力,都只象是木棍的口型一般,嘴脣拼命地蠕動着,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賴六急了,他大聲地吼叫起來,然而,還是沒有任何的聲音!
沒有聲音……
只有頭頂的叫囂一聲高過一聲,然而,無論賴六如何努力,都始終只看到她的嘴脣在動,始終沒有任何的聲音出來……
賴六擡起頭來,用泛着血絲的、絕望的眸光看向了商永霖,可只聽到商永霖如雷的聲音在耳邊怒吼,身邊的女子傳來“嚶嚶”的哭聲,還有不屈的辯解。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賴六沒有任何的關係,因爲,他不管想說什麼,都只能停留在心裡,什麼都說不出來!
商永霖望着被捆綁在地下的賴六,眼睛裡就要噴出火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個無賴居然堂而皇之的睡在自己的府裡,而且,還和那個不知道廉恥的女兒在一起?
只聽賴六大聲說道:“怎麼回事……”
院子裡站滿了人,但是,卻沒有人聽到賴六發出的任何聲音。
只有在人後的人後,有一個瘦弱的身影湊上前來看了一眼,當她看到賴六不屈的,甚至是憤怒到絕望的眼神時,她的眸色微微地變了一下,流露出一抹了然的冷笑。然後,他轉身,朝着寂靜的院落之後走去!
賴六終於都中招了,而且,這中招的,還是那個愚蠢的主兒,若是主子知道了這事的話,還指不定怎麼開心呢!
輕風,吹過圍攏的人羣,肅靜得猶如鐵板的空間裡,只有長長短短的呼吸此起彼落!
商永霖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今天出事的,居然是他的二女兒商月箏,而與之在一起的,則是一個無賴,一個人盡皆知的市井之徒!
商永霖將桌子拍得山響:“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情的起因其實非常的簡單,商府的二小姐商月箏,被人發出出現在這個空空的房子裡,而和她在一起的,則是那個叫賴六的傢伙!
更重要的是,發現商月箏的時候,她正睡在那個賴六的身邊,整個人都人事不省,也衣服不整的樣子,這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商月箏撲倒在地上,卻是聲聲如泣:“爹爹啊,女兒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啊!女兒原本在院子的涼亭裡乘涼,喝了一杯茶之後,昏昏欲睡,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已經移了地方!”
商月箏的辯解,才一出聲,就已經被風吹去。傳入衆人耳裡的餘音,也變得十分的微弱,似乎,她的話,真的是實話一般!
然而,商永霖卻氣不打一處來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怒道:“逆女,你還敢撒謊……你的貼身的丫頭已經告訴了老夫,說你覺得氣悶,想出去轉轉,還不讓她跟着……等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和一個男子在一起了……”
商永霖說着,聲音都顫抖起來。
有了如此不爭氣的女兒,你叫商永霖怎麼不氣得吐血?
要知道,最是重視禮儀廉恥的商永霖啊,怎麼生出了這樣的一個女兒呢?
商永霖一口氣沒有上來,整個人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了!
商月箏擡起帶淚的臉,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只見人羣之中,有一個小小的丫頭快速地低下頭去,似乎不敢和商月箏對視!
商月箏一看那個人的身影,不由怒上心頭,她怒道:“焰兒……是你?”
那個丫頭,可不是商月箏的大丫頭焰兒麼?此時,她站在人羣裡,動都不敢動一下!
商月箏氣極了,她一下子站起身來,衝到那個焰兒的面前,怒不可遏地吼道:“焰兒,你爲什麼要誣陷我……”
焰兒被商月箏拉着,扯着,吼着,叫着,可是,她一動都不敢動一下,只在商月箏拉着她拼命捶打的時候,她才一邊躲閃着,一邊叫道:“小姐,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啊……您用過晚膳之後,說是院子裡氣悶,所以,就一個人走到外面去了,奴婢想要跟着,可是,您卻不準……”
商月箏哪裡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呢?她不由更加用力地撕扯着焰兒,哭叫道:“是誰讓你誣陷我的……是誰?”
人羣后退,都怕傷及自己。大家個個都用憐憫的眼神望着商月箏,似乎不明白都到了現在,她爲什麼還要否認早已人贓俱獲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