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諾這句話一出,在場的主神們頓時面色不自然起來。他們雖然看出了烏諾對餘澤的情感,但真正親耳聽聞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即使這個男人並未直言,可那段發言任誰聽來都會覺得是在公然告白。他烏諾早已霸佔了巔峰王座萬年之久,而今竟心甘情願轉奉他人爲王?
愛情這玩意兒,有時候還真是可怕。
“瘋子。”
從進門後就一直沉默的阿瑞斯終於忍不住嘲弄地說了一句,隨後轉身便走。這個空曠無聊的神殿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這荒唐的情感糾葛他更是一刻也不想多看。
“嘖,都給老子趕緊滾蛋。”烏諾半倚在牀上壓根不去理會這些神明或複雜或估量的目光,他揮揮手就開始粗暴地趕人。
主神們見此便識趣地跟着阿瑞斯離開神殿,然而潘臨走之前突然止步,他側身回頭看了一眼殿內。只見烏諾正低垂着頭顱附在餘澤耳邊說些什麼,男人和緩下來的面容是發自內心的愉悅之色。
似乎感覺到了潘的視線,烏諾懶懶地挑起眉梢,對着潘不耐煩地比了一個“滾”的口型。
潘陰鷙猶疑的目光瞬間暗沉下來,他盯着餘澤心口的血液半響,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離去了。潘想的是,阿瑞斯說的沒錯,愛情這種東西只有烏諾這種瘋子纔會碰。曾經比風還狂野浪蕩的男人如今變成了什麼樣?爲一個人牽動所有感情實在太過冒險也太過艱難。
潘知道自己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準備親自插手整頓這星際三萬年,因爲這個賭約他不想輸。
等到神殿裡終於迴歸寂靜之後,烏諾凝視着沉眠的餘澤繼續發表着自己剛纔的未竟之言。
“老子都快成爲妒夫了。”
“阿瑞斯說我是瘋子,無非是覺得我對你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我看戰神那傢伙什麼都不懂。他的腦子裡永遠塞滿了肌肉,根本不會去思考你沒有和潘一起迴歸代表了什麼,這代表我今天收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驚喜。”
“餘澤,這代表你信了我,你相信我能護住你的本體。”
“這個認知讓我如此喜悅……”
烏諾凝視着緊閉雙眼的餘澤,原本溫柔的神色又轉而帶上了少見的苦惱。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倔了,他一發現自己力量不足之後就又開始玩命的穿越,烏諾甚至能想象這小子會選擇什麼樣的世界。
他會選擇那些還未跨入星際的古老年代,他會選擇成名迅速卻費心費力的玄幻世界,因爲這樣的位面沒有樂趣無神選擇,還過於落後和星際三萬年的時間流速相差甚大。也許那裡過了一年,星際三萬年才過了一天。
而這一次餘澤穿越的時候他與對方不在一個時空,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蹤跡;這一次餘澤穿越的時候他的匕首被普得拿了開來,他也無法用它定位,如今烏諾根本不知道餘澤到底去了哪個位面。
他縱然有再高的武力,唯一能做的竟只有等待。
“小鬼,早點回來啊。”
“難不成你打算學那個什麼童話裡的睡美人,要我吻醒你?”
烏諾無聊地自言自語道,許是覺得“餘澤”和“睡美人”這三個字放在一起太過滑稽,他低低地悶笑出聲來。男人說着說着反而真的俯下身想要親吻上去,然而在他碰到餘澤薄脣的那一刻,慵懶沙啞的聲音卻先一步響起。
“睡美人?看不出來啊,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本該神魂脫殼的餘澤在烏諾茫然的目光中慢慢睜開了眼,他的尾音輕輕上揚,裹挾着幾分微不可聞的逗弄之意。
烏諾罕見地僵住了面容,他聽見沉寂的心臟驟然狂跳了一下,幾秒後男人終於意識到什麼一般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傢伙……”烏諾啞着聲音說了半句,已經完全理清了前因後果。
顯然餘澤故意當着潘的面穿到了其他世界,在主神們都覺得這小子受了刺激要在別的位面拼命提升實力時,他毫不猶豫地直接歸來了!
這小子用了簡單的障眼法,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入了所有神明的盲點!這哪裡是什麼需要被吻醒的睡美人?分明是一條從冬眠中甦醒的毒蛇啊。
雖然大腦裡已經拉響了忌憚的警報,烏諾卻還是忍不住低頭狠狠吻上了餘澤的薄脣。眼前的小鬼永遠讓他又愛又恨,每次當烏諾以爲已經看到對方的極限之時,他總能再度扼住自己的靈魂。
“你竟然回來了……你竟然真的回來了!”烏諾捧着餘澤的臉平復呼吸,直到現在他仍然有些不敢置信。因爲就連他都沒發現餘澤是何時迴歸本體的,就連他之前也相信餘澤是真的憋着一口氣在其他位面提升實力。
“逃避可不是我的風格,偶爾我也會想不自量力一次。”餘澤掀開薄毯走下了牀,他隨意地活動着睡久了有些不協調的身體,吐出的話語帶着他獨有的任性張狂。
事實上餘澤確實想過要不斷穿越來進一步提升自己的武力,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下一秒便被他自己給否定了。
且不提潘比他多活了幾萬年的光陰,自己這速成的神力想要飛速反超對方根本是天方夜譚,光是他的傲骨也不容許他在這大戰將至之時選擇抽身而退、盲目地將所有爛攤子扔給烏諾。
這麼做說的好聽點是在磨刀不誤砍柴工,說的難聽點不過是在逃避現實罷了。他餘澤還真幹不出這種事來。
“我聽見了你和潘的對話,我的歸來代表着那場賭約是潘贏了。”
餘澤一邊說着一邊比劃着自己心臟的傷口,雖然這傷口不致命但身體的痛覺還是在的,一陣陣的抽痛敢太過折磨人。餘澤沒有自虐的傾向,他緩緩運轉着神力讓心臟處的傷口消失殆盡。
“你這話是在暗示我接下來袖手旁觀?”
烏諾聽懂了餘澤話語中的彎彎道道,頓時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當然知道餘澤爲什麼這麼說,這小子想將他撇在大戰之外,不願再牽連麻煩他。
“小鬼,我可是謊言之神。失信說謊這種事纔是我的本職。”
“和謊言之神做約定,也虧他們想的出來。”
餘澤聞言神色微妙地變了一下,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烏諾說的輕巧,可餘澤知道這男人有多不容易。自己之前的資料也不是白蒐集的,烏諾雖然頂着謊言之神的頭銜,可他天生卻是一諾千金之人,這個男人從不許諾,但一旦是許諾便是天荒地老也不會反悔。
誰能想到這傢伙能爲他堂而皇之地做到這地步呢?打破原則破壞賭約也就算了,還故意當場嘲諷諸神的智商,只爲了讓他不要在意這一點。
這個男人啊……還真會抓自己的軟肋。
餘澤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烏諾多爭辯什麼,烏諾固執蠻橫,他縱是巧舌如簧也改不了對方所做的決定。餘澤乾脆做了些許僞裝後直接來到了華爾的別墅中。
他會用事實告訴烏諾,自己一個人足以應付諸神。
餘澤悄無聲息地來到華爾房間內時,這位舊友正倚在沙發上撥弄着光腦,而浮在空中的皆是當年他們寢室在軍校在《諸神》中所留下的影像。
照片上的傢伙或意氣風發或默契十足,然而這段羈絆早已被他餘澤親手弄得支離破碎。
這是他洗不盡的罪。
餘澤強自移開了纏繞在影像上的視線,轉而凝視着略顯頹廢的華爾,並沒有急着說些什麼。
許久之後,華爾終於感覺到了自己身後多了一個人,他沉着臉地回頭看去,而看清餘澤的一瞬間,華爾面上的表情終於波動起來。
“餘澤……不,主神。”華爾眉頭反射性地皺起,神色有些不自然。
事實上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餘澤公然鬧翻決賽的用意,越想越覺得恐怖。他醒悟到這位昔日的友人原來並非臣服在神明腳下,他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路與那羣高高在上的存在廝殺博弈。
想來自己之前質問的做派實在太過可笑,他除了遷怒怨恨又做了什麼呢?連餘澤的妹妹都能選擇信仰復仇之神一步步努力着,只有他還活在過去欺騙自己。
甚至連他的命都是當初和餘澤接吻的那位神明所救。華爾後來知道對方叫烏諾,是星際最神秘的諸神之主,也不清楚餘澤和他究竟算是什麼關係。
餘澤看到華爾複雜的神色,多少知道這位友人在想些什麼。他乾脆上前兩步一拳打在了華爾的臉上,這粗暴的力度讓華爾愣在了原地。
半響之後,華爾非但沒有發怒,反而整個人清醒了過來,連神色都輕鬆了幾分。
“嘶……餘澤你還真是毫不留情啊。我知道你一直是無事不登門的,找我什麼事?直說吧。”
華爾感覺到自己臉頰瞬間腫了起來,痛得倒抽了口氣。之前在軍校裡他每次犯渾餘澤就不客氣地揍他一拳,時隔多年他倒是都快忘了曾經被揍的滋味。
他也真是犯賤,心裡竟然還恨不得餘澤多來幾拳。
“老友,我的確需要你的幫助。”
“在此之前我先問一句,你覺得如今的星際三萬年像什麼?”
華爾聽到餘澤的話語,想也不想地回答到:
“當然是炸藥包啊。各個星球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衝突,火氣大的不得了,那羣神明都被你當初那一手搞得焦頭爛額了。”
親眼在現場見證餘澤那三句宣言的自己,都不禁爲之血液加速心馳神往,因爲坐在榮耀之神神座上的餘澤實在是太有煽動力了。
“說的沒錯。那麼我問你……”
“你願意成爲引爆炸藥的那一小撮火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