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陌卿隱隱覺得顧修的眼神越來越陰冷,看着他身邊的將軍離開,一股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側身看向闞澤,他沉聲道:“傳令下去,其他城門處開始行動,必須給顧修上點緊,讓他知道犯我樓夙的後果不是那麼好承擔的!”
“是!”闞澤沉沉應了一聲,擡眼看來顧修一眼,轉身策馬離去。
而城樓上,那名將軍剛剛轉身離開沒多會兒便又匆匆而回,臉色蒼白如蠟,站在顧修面前戰戰兢兢,神色慌張。
顧修不由冷睇了他一眼,“發生了什麼事?”
“回王,夫,夫人她生了個小公子……”
顧修眉峰一挑,側身看他,正要說什麼,就聽那將軍繼續道:“可是,方纔侍衛來報,夫人剛剛產下小公子,便有人闖入了房內,打暈了穩婆,殺死了在身邊照顧的丫頭,搶……搶走了小公子……”
“怎麼回事!”顧修神色驟然一怒,濃眉緊緊擰成一簇,他頓然朝着樓陌卿看了一眼,用力握了握拳,而後轉身朝着城樓下走去,邊走邊問道:“夫人情況如何?”
“夫人剛剛生產完,身子很虛弱,聞小公子被搶走,悲痛欲絕,昏了過去,已經請了大夫……”
接下來的話顧修已經聽不大清楚,腳步越來越快,疾掠而去,走到一半復又停下腳步,回身瞪着那將軍喝道:“你跟來做什麼?還不快去守城?孤王告訴你,無論如何,今日這城都不能破,否則,孤王唯你是問!”
那將軍嚇得連連點頭,片刻不敢耽擱,轉身又朝着南門的方向奔去。
顧修深吸一口氣,大步朝着自己居住的院子掠去,剛一進了院子就看到兩具屍體放在那裡,正是之前安排在這裡照顧流煙的人,再入內一看,穩婆正在大夫的指引下給流煙用藥,而流煙卻已經意識抽離,昏厥不醒。
見他回來,所有人都嚇得連忙下跪,穩婆也要起身,卻被他擡手攔住,“不用多禮,照顧好夫人就好。”
“哎。”穩婆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給流煙喂藥。
所幸,她的吞嚥意識還在,只是臉色蒼白如窗外大雪,憔悴無比,便是昏迷中也是緊蹙着眉,可以想知她心裡的痛苦。
顧修看了大夫一眼,低聲問道:“夫人怎麼樣了?”
大夫連忙答道:“失血過多,好在救治及時,服了凝血丹,眼下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可是……夫人的身子太弱了,想要完全恢復,怕也是不可能了,日後必須要好生調理,以減輕入冬之時要受的苦。”
聞言,顧修眸色又沉了三分,對着大夫點了點頭,“孤王知道了,你下去列個清單,把夫人調理身體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準備不了的就送來給孤王,孤王自會想辦法。”
“好,小的這就去。”大夫又回身看了看流煙,有些不忍地搖了搖頭,出了門去。
顧修走到牀前,接過穩婆手中的藥碗,示意她先離開,而後將流煙扶起攬在懷裡,小心地餵了兩勺藥,臉色卻沉冷如斯。
“夫人呵……”他突然呢喃一聲,輕輕蕩着手中的勺子,“孤王如此待你,你卻欺騙孤王,教孤王好生失望,可若是就此舍了你,孤王又不忍心,你……你若是對孤王再好一些,或者再壞一些,也許孤王都好拿主意,可偏偏……”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完,而是輕輕一嘆,繼續給她喂藥。
再好一點,他便寧願忘記之前的事,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帶着她回安溪,安安穩穩過日子。
若是再壞一點,他便也能狠下心來舍了她了……
“王,情況不妙,西門遇襲了!”一名將士站在門外,急匆匆稟道,如此一來,除了北門之外,另外三門皆已遇襲。
顧修冷眉一橫,將流煙放好,掖好被子,而後起身快步出了門,將士連忙垂首,繼續道:“方纔守城的將士來報,西門突然遭襲,看樣子是早已埋伏了人馬,就等着我們將人馬調離前往南門的時候,東西兩門纔開始動手。”
說着,那將士不由皺了皺眉,“王,這樓陌卿哪裡來的這麼多的兵馬?”
“哼!”顧修邊朝着外面走去邊道:“你忘了,鞏家和万俟祿已死,樓夙的兵馬已經盡歸他手,再者,闞澤這麼多年來可沒閒着,他暗中訓練的多少兵馬,無人知曉。”
那將士不由恍然大悟,有些慌了,“照這麼說,那王……咱們的兵力……”
顧修頓然一記冷眼掃來,將他後面的話都壓了回去,“傳令下去,全城搜捕帶着剛出生嬰兒之人的下落,找到之後,莫要傷害孩子,要活捉!”
“是!”
這邊廂,匆匆朝着西門趕去的將士中,有幾人行色詭異,四處掃了一圈,而後其中一人小聲道:“找了這麼久卻是一點影子都沒有,那個給我們送信的人會不會不在這裡,又或者已經死了?”
“別瞎說!”另一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殿下說了,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人找出來,你們都要牢牢記着殿下交代的那句暗語,接頭之用。”
“可是,就憑着一句暗語,就能認出那人嗎?”
“既是殿下交代的,應該錯不了,殿下何時失算過?”頓了頓,那人又道:“現在麻煩的是,我們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這要找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正嘀咕着,有一人快步跟上前來,故作急趕着的樣子,低聲道:“剛剛得到闞將軍消息,給我們送信的人是個女的,情況不妙的是,顧修可能已經識破了她的身份。”
“女的?”幾人都是齊齊一驚,四處看了看,“那我們還在這裡幹什麼?這城內留下的女人應該都在他們暫住的地方。”
這麼一說,一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點了點頭,趁着混亂,上前扶住受傷的將士,朝着後面退去了。
這城中有女人的地方本來就不多,多數人都是充奴充妓,剩下的就應該關在牢中,幾人商定之後,兵分三路,一些人去了地牢,一些人去了下人居住的地方,另一個人則去了顧修以及那些將軍住的地方,也就只有他們有可能安排人在身邊伺候着。
然而他們將那些將軍的住所找遍了也沒找到一個可疑之人,不由心生疑慮,想着會不會是闞澤那邊弄錯了。
其中一人道:“我想起來了,今天一早顧修的一位夫人生孩子,可以伺候的下人肯定都調過去了,可是顧修那邊的守衛很嚴,怕是……”
另一人道:“顧不了那麼多了,這個人給殿下送了不少消息,是我樓夙的恩人,就算是拼上你我的性命,也要把人救出來。”
聞言,另外三人都點了點頭,而後相視一眼,朝着顧修的院子掠去。
院門外的守衛一點沒有減少,一眼掃去,可見之人至少有二十來人,想要對付這二十來個人不是問題,問題是一旦動手,必會引來更多的人,他們想要找人可就難了。
四人不由擰了擰眉,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一名大夫模樣的人領着兩個人朝着這邊走來了,四人相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悄悄走了過去。
不多會兒,那位大夫便領着四名隨從進了院子,四人各有分工,端藥的、替藥箱的、拿藥的以及捧着布帶針包的。
見守衛疑惑地看着他們,大夫便對守衛道:“王方纔下了命令,讓小的給夫人準備調養身體所需的藥材。”說着他遞了張藥方給那人,“這上面的都是些需用的、可是小的準備不了的,勞煩幾位小哥給看看,你們可否知道哪裡有,給準備準備,待王回來了,再稟明王。”
守衛接過藥方看了看,點點頭放了他們入內,畢竟這位大夫他們也很熟悉了,這兩天可是一直往這院兒裡跑。
甫一進了門,幾人便交換了一個眼色,各自走到一名正在忙碌的下人身邊,輕聲道:“起風當歸。”
幾個小丫頭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一臉茫然,他們便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走開。
如此,將裡裡外外的幾個下人都問遍了,也沒有人知曉,幾人便又瞥了一眼正守在牀邊的穩婆,遲疑了一下,而後其中最年長的那人端着湯碗緩步走了過去,將湯碗放到牀頭的木臺上,輕聲道:“起風當……”
“歸”字尚未出口,他便一眼瞥見牀上正昏睡的那人,霍地一愣,怔怔地看了一眼,後面的話竟是不知道要怎麼說出口了。
穩婆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你方纔說什麼?”
那人連忙收回目光,搖搖頭道:“我……我方纔在自己琢磨,幾份當歸。”
穩婆搖搖頭道:“那不是你們的事兒嗎?怎的問我?”
“是……我就是自己琢磨琢磨,想着方纔的那份藥方有沒有開錯了,到底應該是……幾份當歸。”
流煙的眼皮稍稍動了一下,穩婆正好揮手趕那人離開,便聽得流煙輕咳了一聲,她又連忙轉向流煙,輕聲喊道:“夫人,夫人您醒了……”
夫人!
那人不由一驚,頓然回身向另外幾人看去,三人中留下一人跟在那大夫身邊,另外兩人這走了過來,待看到牀上的流煙,全都大吃一驚,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這人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