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理會楊志堅口頭安排，只管將我的包包暫且放於僻靜角落邊，開始不緊不慢着手清理胡亂攤放在各處桌椅上，一張張花花綠綠，叫人眼花撩亂的銷售宣傳單。
“這是爲顧客們預備的，現在收起來，好象不太好。”櫻曉凡挑了眉，閒閒坐到我正收拾的桌面前，他饒有興趣地擡頭盯我，眼神裡並無反對之意。
楊志堅轉背親自倒了杯熱茶，再送到櫻曉凡手裡，雖然見我舉動，眉頭因不滿而微皺，轉瞬又變了笑臉，滿腔熱情地說話：
“櫻部長，你看我們這裡可真夠亂的，也沒法招呼你，只能請你喝杯清水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櫻曉凡將杯子接過，又懶洋洋放下，手指向出口，兩隻細長眸忽閃淡光：
“需要楊部長招呼的人，不是我，是現在上門來的顧客。”
出口處走進一個男人，五短身材，滿臉皺紋，頭髮花白，膚色黑褐，穿件似乎地攤淘來的深灰西服外套，配條同樣似乎地攤貨色的皺巴巴燈芯絨褲，腳蹬一雙白中泛黑的旅遊鞋，睜大一雙黃濁眼珠，向着展臺內四處轉來且轉去。
此時，正與其他客人侃侃而談的幾位年輕售樓小姐與先生，不露痕跡間，陸續向這人身上投以審視眼光，初步斷定此人無甚多潛力可挖之後，旋即又陸續鬆了口氣。
楊志堅不愧是員老將，仍是面不改色大步迎了過去，熱情問侯這位獨自上門的客人，問過對方有想進一步瞭解情況的意願，立時便找張空桌領他坐下。
我將手裡收攏廣告紙放回展覽架裡，走近兩步，拿了簡易紙杯，分別倒了兩杯熱茶遞給兩人。
再看楊志堅取出宣傳資料給對方瀏覽，繼而好整以暇地慢慢套問他是否具備強烈購房意圖。
查知對方似乎對三居室單元套房比較感興趣，楊志堅興致勃勃地展開一系列的推薦，詳細向這年紀其實並不大，只是長得太過蒼老的潛在顧客宣講公司優惠銷售方式，以及住房本身環境，設施等等存在的種種閃光點。
這男人卻出乎意料地異常挑剔，提出的問題也很刁鑽古怪，什麼低層蚊子多，高層灰塵不少，水邊空氣雖然清新，能不能保證永遠不會被污染，，車庫朝向影響他流年吉利，綠化帶多了不好，少了也不好，，複式樓面積使用效率不高，錯層停電時容易摔跤，，燈光球場距離樓房太近，會不會吵他睡覺，，物業費用按面積平攤不公平，要按人頭來，廁所馬桶是什麼牌子才行，其他品牌質量都不過硬等等。。。。
總之一句話，凡是楊志堅所謂樓盤各色住房優勢，亮點，，在他嘴裡全部都成缺點，與黑暗環節。
眼看着楊志堅額頭隱隱滲出細汗來，因爲，就在兩人熱鬧對話間，儼然吸引動搖了展臺內客人們心神，特別害欲下訂單交款，藉此機會準備享受櫻氏聯合房產許諾有特別折扣的某幾位男女竟在一時之間，快要被這男人言語影響，打起退堂鼓。
櫻曉凡自始至終都撐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恍似監工一名，盯我四處整理收拾，端茶送水，偶爾爲習慣喝咖啡的僱員與客人泡杯速融味道。
他杯子裡的水已經喝完，見我不理，往他身邊渾似無人掠過，假意咳嗽幾聲，喚我過來。
我提了只灌滿開水的迷你茶壺，爲他添滿杯子，淡然低問道：
“櫻部長，我可以回去了麼？”
“急什麼？”他橫我一眼，眸色如水嫵媚，“下班時間還沒到呢！”
“可是我下午約了人，我怕他找不到我。”我嘆口氣，我與阮明輝約定的送花時間，只差區區十五分鐘。
櫻曉凡望我淡然臉容，聽我忽然嘆息，似乎有些吃驚，轉瞬又得意笑道：
“你若實在想早點回去，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能成功賣出一套房子，就憑你這張不會笑的臉。”
“就這麼簡單？”我面無表情地回望他，仍是淡然低問。
“嗯。我的要求就是這麼簡單。”他點頭，微笑繼續擴大至眼底。
我搖頭反對：
“賣出房子的獎勵只換得提早回去，櫻部長太小器了一點。”
“你還想要什麼獎勵？”他笑，眉毛跟着飛揚的角度，竟有三分酷似我的貓眼少年，繼而正色道：“除了我本人，別的都可以商量。”
“好。待我賣出房子，再跟你說。”在楊志堅太過自以爲是的推薦銷售方式叫古怪男人失望走掉之前，我必須及時捉緊他。
我拿了張盛世樓盤南面臨街商居樓圖片，走到已經成爲售樓展臺內部注意力焦點集中地，楊志堅與表現刁鑽的男客中間。
二十八層高的摩天樓圖片系電腦製作，畫面精美，線條清晰，紙質硬實，捏在手裡很有真實感，我將這張紙放至臉色冷冷的對方鼻子底下，不緊不慢插話：
“這位先生，因爲它的路段，在建成一年以後，我保證，會升值百分之五十左右，比***股票更加具備向上的投資空間，建議你抽一點點時間，再仔細考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