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趕到十樓清潔部時,阮明輝尚未出現,嚴正花卻在與櫻曉凡簡單交談幾句後,叫我轉去營銷部報到。
我想也不想即刻便斷然拒絕,櫻曉凡不滿,在衆目睽睽之下,(所謂的羣衆:基本是指暫時閒來無事,坐在辦公室閒聊的清潔部同事們),悍然宣稱要將不聽話的員工立時辭退,殺猴儆雞。
我無奈嘆氣,只好開口說必須與他單獨商談,引他來到房產公司供普通員工使用的咖啡休息間,私下賄賂。
從包包裡拿出我早間烤制好的整盒酥米卷,取了一個出來,當做下午茶孝敬給跟胡小天一般喜好甜食的櫻美人。
雙腿交疊,身子斜坐在簡式靠背椅上,看我以玉竹牙籤串起兔耳形的雪白酥米卷,遞到他面前,櫻曉凡明顯不屑道: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麼?一顆糖果就想叫本部長改變主意?”
聽他說出似曾相識的言語,我終忍不住悄然微笑,旋即又淡淡回話:“這不是糖果,只是點心而已,很感謝櫻部長這樣照顧我。
只是,營銷部雖然很好,我個人卻比較喜歡清潔部的工作,希望你能體諒。”
說話間,櫻曉凡冷不防竟挺直了腰背,睜大一雙細長眼眸,神色愣怔不定,盯視我臉容,轉瞬聲線忽變沙啞道:
“難怪,,難怪你不願意笑,,原來笑容太美也是一種罪過。”
他伸出手來,接過點心,放入嘴裡,咬了一口,繼而又一口,慢慢地,非常安靜地吃完。
然後,櫻曉凡對我輕笑問道:“味道不錯,在哪裡買的?我媽很喜歡這種不用牙的鬆軟甜食。”
我搖頭,正要跟他說,是莫非寶手工牌,沒有地方可以買,電話恰巧在這種時分響起。
來電身份顯示:阮明輝。
我按過接通鍵,電話裡傳來的,卻並不是貴公子溫和聲線,那是一把蒼老男聲,飽含焦急情緒:
“喂!你是不是上次在我阮家醫院出現的狐狸精?”
“我不叫狐狸精,我叫莫非寶。”我淡然低答。
“不管你是狐狸精,還是莫非寶,你現在哪裡?!”男人問話中充滿不友好口吻。
“阮董,求人的態度不應該是這樣。”我說着話,腦子裡漸次清楚浮現出一張奸滑有餘缺少仁厚的老人臉孔,那是被阮明輝叫做外公的色老頭,阮氏財團的幕後當家――阮大海。
“我爲什麼要求你?!”他吃了一驚,聲線抖然拔高。
“若非阮明輝出了事,他怎麼可能會讓你使用他私人電話?”我冷冷回答,不容阮大海再有開口機會,繼續追問道:
“說罷!阮少現如今是躺在醫院裡?還是昏睡在家裡?”
知道阮明輝在浴室洗澡時忽然觸電昏倒,人事不知,連續搶救了三個鐘頭卻仍是毫無反應,阮大海不關心則已,關心則亂,實在憂急難當,這纔不顧常理,撥通我電話。
通過阮大海強忍怒氣(不止對我,還對他家電工師傅)的一通話語,我終於瞭解到貴公子之所以沒有準時現身的詳細原因,旋即便手腳利落地收起了酥米卷,提起包包與櫻曉凡匆匆告別,他驚愕之情溢於言表:
“這盒點心,,,不是,,不是送給我吃的麼?”
我有些煩惱地低答:
“他一次通常要吃六個,現在忽然少了一個,還不知道他會不會發脾氣。”
“你去哪裡?!”櫻曉凡滿臉不明白,望我拉門而出,忍不住追着再問我第二個問題。
“醫院。”我回答,腳步未停地,從他視線裡飛快消失。
因爲所有搶救措施都被宣告無效,阮明輝已經被轉入真空無菌特別病房。
待我趕到阮氏綜合醫院,他早就如同陷入永久沉睡般,異常安靜地躺在通體純白的病牀上。
此時此刻,只見到被兩個鐵塔大漢攙扶住的阮大海,渾似一個孤苦無助小孩,滿眼淚水,彎腰站於病房外間單面鏡背後,一雙手顫顫地撫過冰冷玻璃,慢慢描繪着貴公子蒼白清秀容色。
“他長得,很象他媽媽,對不對?”我忽然靠近的淡然低語,叫阮大海很是嚇了一跳,他臉色在剎那間,竟變得比病牀上的阮明輝更加蒼白失血:
“你,,,你什麼時候到的?!我不是,,不是叫人去門口接你麼?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