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換過一身圍裙式及膝女侍裙,頭上別一支紅髮卡,踏出專供今晚工作人員使用的更衣室,不急不慢地出現在精幹的女管事面前,她挑剔的眼神流露一絲激賞,然後又微皺了眉頭:
“在正式服務的場合,若是小姐你能笑一笑,會更好。”
我目無表情地淡然相回:“我儘量。”然後在心裡補充:我會盡量能不笑就不笑,笑得太多會影響我浮淺曲線跳起頻率。
在女管事—據她自稱莉姐的帶領之下,步出這座單獨修築於別墅北端的連排平房,穿過夜色漸濃的小樹林,踏上通往別墅正廳的花園小道。
微仰頭,可以瞧見一輪淡黃彎月斜掛於墨藍天際,環繞着幾顆明明滅滅中,閃爍不定的星子。
既高大又不失典雅的三層別墅,此刻已籠罩於輝煌燈火中,滿目是流動不竭的璀燦光澤,滿耳皆充溢不斷的歡聲笑語。
置身於如此似錦繁華地,如花盛開處,我敏銳的聽力卻不合適宜地捕捉到樓頂似有尖銳哭叫傳出,哭聲雖顯青澀稚嫩,音量卻着實不小,哭得肝腸寸寸糾結,快要接不過氣來。
“小姐。你先去往前樓大廳好了。我還有事要做。”與我只相隔半步距離的莉姐,此時臉色有些蒼白地轉過頭,向着我,一邊急促地說話,一邊已將那幹練身影飛快地轉至別墅後樓。
望向她不等我回話,已匆匆走遠的身影,我低頭,思忖一秒,然後再度提步,卻不是往前樓。只是不緊不慢地,追隨她蹬蹬作響的腳步,由夜燈指引的別墅後門悄然進入。
沿着彎延向上的旋轉梯,直接上得三樓。梯子盡頭是鋪有一層高級厚絨地毯的深長走廊,借柔和壁燈之光,順着走廊前行,每隔三米便可見到一扇門。據我推測,推開每扇門後,會出現的,應當是面積整齊劃一的豪華套房。
沉默地數去,那尖銳的哭叫出自第九扇門後,被莉姐敲門而入,又轉瞬關嚴的三居室套房門內。
伸出我手,以掌心靠近音樂門鈴的按扭,單調的旋律重複響過之後,淡然視線內出現一張陌生又驚愕的臉,從她身上與我相似的打扮來看,是櫻家的女侍:“你找誰?”
女侍一臉戒備狀地小心問我,我淡然回答:“我找莉姐。”
雖這樣有禮地說,我卻無禮地掠過她擋在門口的身子,緩緩推門而入。
“小姐!不是說叫你去前樓大廳麼?到這裡來做什麼?”聽聞我聲音,已迅急出現在客廳的莉姐,左手裡抱着一個手腳亂蹬的粉嫩嬰兒,右手裡拿着一個小奶瓶,一張精緻粉臉已生滿急汗。
她只厲聲問了我兩句,又急着低下頭,將在她懷裡拼命掙動,哭鬧不休的嬰兒溫柔呵護:“不哭哦!龍龍最乖啦!肚子餓了罷?喝過奶就不哭,好不好?”
“莉姐!沒用的!我已經叫小春喂他喝了好幾瓶奶,龍龍還是哭個不停!!怎麼辦?我的龍龍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看醫生?”緊接着,又有一個抱着只捲毛小狗的女人滿臉急切不安地,自臥房內走出來。
這女子三十左右年紀,膚如凝脂,面容卻甚是平淡,沒什麼特色。一襲黑色蕾絲睡袍,黑髮如瀑長至腰際,身段成熟美好,似才生過孩子的緣故,胸部異常飽滿堅挺。
此時只見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緊盯着莉姐懷裡的嬰孩,五隻柔長白皙的手指卻似神經質地糾着那狗背上的毛髮,纏緊不放。
“將小狗抱出去,再換過尿布,他就不哭了。”靜靜地站在落地窗簾密掩的客廳裡,冷不防地,我伸出手臂,不露聲色地抱過莉姐懷裡的男嬰,淡然說話。
輕低頭,淡然望向已經在我懷裡的男嬰,只剎那,尖銳刺耳的哭叫已嘎然而止,他安靜地伸出左手那隻胖胖的大拇指,放到自個嘴巴里吸了一吸,忽然睜開一雙純潔烏黑的眼眸,凝視我淡然面容,三秒。出乎意料地,咧開沒牙的小嘴,咯咯咯地便笑出聲來。
“你?是誰?你,是誰?”看起來算是男嬰媽媽的女子,一步一步,提起象鉛一樣的腳,慢慢地走近我,失血的嘴脣顫抖相問,她的一對眼珠如釘子般,緊盯住我,面部肌肉竟似有些扭曲地抽動,現出既空洞又駭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