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基本上就很熱了。院子裡的所有花草都蔫了。
本來這就是言語這兩年費盡心思種的,他知道我們比較喜歡花草。但是一個伏天下來,基本上都曬死了。天氣預報也說,今天的天氣不咋好,乾旱,高溫。
言語那天跟着藍色走了之後,大約十幾天沒回來。家裡就剩我和小可樂。
這期間言云霆倒也是來過,但畢竟言語不在家,一老公公和兒媳婦在一宅子裡相處說出去不太好。所以每次都很快就走了。
小可樂對爺爺帶來的禮物比較感興趣。對爺爺這個人嘛,沒大喜歡,這個問題我問過小可樂,爲啥態度轉變的這麼快,小可樂利理所應當的說。因爲這個老頭子。惹得她爹在房間裡大哭一頓,所以看起來也不像好人。
卿君阿姨一直沒來。嬸子也很少打電話給我,有一次我打過去,嬸子跟我說,她們正在一基督教堂裡當義工,所以最近,沒時間來看我和小可樂。
我記得那時八月底的一天吧,反正馬上就要接近小可樂開學的時候了,天氣有的時候比較涼爽。
我基本就會帶小可樂坐着公交車繞着這個城市看一圈兒,很耐心的給她指着那些好看的景色,描述出一個很漂亮的北京來,我想讓她體會一下,媽媽住的北京城,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正巧那天我們路過了之前路遊住的別墅,就在城郊和市裡交接的地方,人們經常戲稱那裡是城鄉結合部,但人們也知道。那裡的別墅都賣到了天價。
別墅大門兩邊兒掛的牌子,在我這個角度看的一清二楚。
掛的是一個叫康慈孤兒院的名字。着實讓我愣了很長時間。
真的一切都沒變,只是裡面可能早就易了主。
後來跟瘦子談起這事兒來,瘦子狠狠抿了一口酒,他說,那別墅不是易了主,主人一直是路遊,只是路遊的遺囑上明確的說,他所有的房子都可以變賣或者贈也好。只要是用來做有意義的事兒,他絕對不反對。
“我給捐給福利院了,甭管法律怎麼規定,在我心裡,路遊永遠住在那裡。人們都應該記住他纔對。”
瘦子說的紅了眼圈,恰好那個駐吧的歌手唱了民謠,民謠就這樣,聽進心裡去後,就覺得特心裡特難受,想起我們不想忘記的人來。
我領着小可樂穿過那個小小的衚衕,阿婆還是坐在那裡賣蘋果,她的旁邊兒多了一堆兒鴨梨。
蘋果和鴨梨一看就是自家種的,有的卻是不好看,但吃起來應該會很甜。
我就這麼看着她,她比前幾年老了。羅鍋越來越下移了,拿着一把蒲扇,過一兩分鐘就輕輕的搖一下。
來之前我還以爲,可能會見不到她了,沒想到,她還是那麼健康,真好。
顯然,她早就不認識我了,倒是看到小可樂之後,笑得特慈祥。
我就着夕陽的餘暉,挑了兩袋子水果。
付過錢之後她非要再搭我們一小鴨梨,我當然不肯要,這是她用來換錢的東西。但是老人特別堅決,一定讓我收下說是給孩子吃的。
我們兩個這麼僵持不下,小可樂看我一眼,然後接過老人手裡的鴨梨,咔嚓一口。
得,只能收下。
小可樂和老人都笑得特別開心。我也跟着笑了。這樣的生活,像歌詞裡寫的那樣,安安靜靜平平淡淡,很舒服。
我們都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一車停在我們家門口。
小可樂先鬆開我的手,瞪着大眼睛看着站我們家門口的那人。
那人大夏天穿着一西裝,還帶着墨鏡。
“是有遊弋爸爸。”
說完衝着那個方向跑了。
摘下眼鏡的那個男人,果真是遊弋。遊弋笑着抱孩子,然後微笑衝我招招手。
我面無表情從到他身邊兒,“你怎麼來了?”
其實我的潛臺詞是,你丫來北京就來吧,別來我家成麼。
看着架勢不像是窮的怎麼樣,倒是翻身了有錢了,還開着一蘭博基尼來的。手裡拎着不少東西,難怪我們小可樂這麼高興。
遊弋上下打量我一遍,最後將眼神定格在我的那兩兜水果上。倒換了下手,騰出一隻手,想要幫我提水果。
我往後躲了一下,我說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張張嘴,眉頭先皺起來,然後看看我家的角門兒。
正好,夕陽餘暉灑在我們身上,我們特想日本動漫裡夕陽西下,僵持的三個人。都等着對方先開口。“
“以淺,你要是錢不湊巧的話,給我到電話,我就算是自己個兒餓着,特不能讓你和小可樂餓着不是。買點兒好的水果,這個孩子吃了消化不好。”
我沒吱聲,出於禮貌,我還是微笑的看着他。
但是小可樂的瞪眼看了遊弋一下,將手從遊弋的手裡扯回來,然後將抱在懷裡那個特大號的芭比娃娃套裝塞給遊弋,“我不要了。”
遊弋愣了一下,蹲下哄小可樂。
我繞過遊弋的身邊兒,然後看着他一臉的不知所措,和小可樂的厭惡,我沒說話。
但我心裡特高興,我以淺的孩子,終於算是回來了。我不求別的,只要是我的孩子,三觀正確,那就好。
我開門的時候,聽到小可樂聲色俱厲的跟遊弋說。那個老奶孃大熱天,汗順着脖子往下流,就是爲了賣幾個蘋果換錢花。
“像你們這種大人,一定對老奶奶這種可憐的人瞧不起的吧,也不會買你說的這種不好的水果的吧。”
雖然我沒看遊弋啊,但我都感覺出遊弋指定背後嗖嗖冒汗。
後來遊弋帶着小可樂進來,小可樂的臉色看上去比剛纔好了很多,指定是遊弋又用了什麼法子哄小可樂開心了。
小可樂很乖巧的坐在客廳中間地毯上擺弄玩具,我在廚房忙活着做飯。之前給言語打過電話,言語那邊兒聲音很嘈雜,他匆匆的說了不回家三個字之後,電話就掛斷了。
所以只要準備我和小可樂的飯就好了,至於我家男人不在家,我是沒準備請遊弋留下來吃飯。
這種事情,好說不好看,還是要注意街坊四鄰的好。
遊弋主動進來要給我打下手,而且從他的車裡拿出幾隻包裝特好的澳洲大龍蝦來,跟我介紹這瞎是從澳洲空運過來的云云。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的心跳的特別快,耳朵根也一直髮熱,偏偏右眼皮來湊熱鬧。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
不小心就要切刀自己的手。
刀被一隻有力的手給擒住,我的手指頭算是有驚無險。
“想什麼呢,差點兒就切到手。”
說完,刀就從我手裡變到遊弋手裡。我被他輕輕推到一邊兒,但我還是慌神兒。
突然“啪”一聲巨響,帶着四分五裂的聲音,放在櫥櫃邊兒上的調料碗掉下來,碎在我面前。
我腦袋從空白,慢慢有了血色的瀰漫。驚恐的一幕從我腦海中閃過。
言語就像這四分五裂的碗一樣,砰然倒在我面前,血從他後腦勺流出來,很快,浸溼我們腳下所有地方。
得虧我當時是捂着嘴的,不然非得叫出聲來。
“怎麼了?”遊弋蹲在地上,打掃碎片兒還有調料粉末,然後衝我笑笑,“不就是調料撒了而已,你不會被嚇了一跳吧。”
我沒說話,我相信我的第六感。
衝出廚房,跑到沙發上摸索我手。我手一直在發抖,所以手機在我手裡抖了幾下,掉到地上。
接下來我算是怎麼都拿不起手機來,反覆抓,反覆掉。
小可樂張大嘴巴吃驚的看我,然後慢慢的走過來,蹲下身子,撿起手機,放在我手裡。
目光特別平靜的對我說:“爸爸不在,你要淡定一些,不管發生什麼事兒。”
不管發生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