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不要睡,睡着了可就不是受到侵犯這麼簡單了。這種事兒,在酒吧裡一撈一大把。我這麼說吧,酒吧裡的失身酒賣的比超市的礦泉水還快。
沒見大街上到處都是被人騙着喝下這種酒之後脫了衣服睡花壇,這還算好的,以前我和小潔下班的時候看到多少男的直接在酒吧後面的小衚衕裡就開始侮辱被騙了喝這種酒的女人。
“我去趟衛生間。”
嘴裡嘟囔,身體根本沒勁兒站起來,眼角餘光能看到藍色笑得一臉不是好人的樣兒扯着我往他懷裡鑽。手開始不老實起來。
我一動都動不了,乾着急,在心裡一直罵,嘴巴都出不來聲音。
左右還是保持着他剛纔的姿態,皺眉,看我,一動不動。
“老子今天非要shang了你,像你這種骨子裡巴不得爲了多掙錢,讓人qi的女人,裝起清純高傲來真噁心。就算我今兒個就明擺着告訴你以淺,這酒裡我摻了別的酒,你丫照樣喝,你信不。”
“窮人就是該死,明知道自己窮的叮噹響,還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一副老子很清高桀驁的模樣。可憐的自尊,一分錢都不值。”
我的下巴被他咬上一口,疼,鑽心的疼。
滴在他手上有紅色,我才知道自己下巴被咬破了。
“錢我不要了,讓我走。”
最後的力氣,最後一句話。
所有的人都笑了,笑得特別邪惡。
一口唾沫吐在我下巴,傷口更加疼。我只能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罵這個王八蛋以後生孩子沒屁眼兒。
“呦呵,你丫就一表子,是表子就幹表子該乾的事兒。這裡的爺們兒有一個算一個,老子出錢,一次五萬怎麼樣。”
我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兒,身體使不上勁兒,尤其是眼皮沉到不能再沉,先前是靠意志堅持,在這之後,意志根本救不了我。真特麼的想閉上眼睛睡過去。
但耳邊兒咔嚓的聲音刺激我所有的神經。
我被人拎上桌子,面朝下。
一絲透心涼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衣服早就不知道什麼被人扯了去。
興奮瘋狂的像野獸一樣的聲音刺激的我頭疼。我嘴裡一直在嘟囔不要,眼淚嘩嘩往外冒,並沒有人看見。
門被踹開的時候,我的手一直在哆嗦,人也接近於嚇瘋的狀態,滿腦子都是想要跳樓的想法。
也就是我身體不能動彈,不然的話,我早就從樓上跳下去。
跌入一溫暖懷抱,喘出的熱氣撲到我耳朵裡,我才感覺到真正的安全感。
“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老子扒乾淨捆起來扔外邊兒。”
就這一帶着氣急敗壞的聲音,當時來聽的話,比任何我來救你之類的話更加讓人親切。
“你特麼的敢動老子一下,讓你丫不好過你信麼。”
藍色聲音又尖又薄,特別刺耳朵。
我用盡所有的力氣睜開眼皮,看到藍色被剛纔跳草裙舞的男人反扭着胳膊,漲的臉通紅。
我就迷迷糊糊抱緊我靠着的這個溫暖物體。
清醒過來的時候,陳姐黑着臉坐在吧檯上,喝一杯調過的白蘭地,新作的指甲劈了。
牆上的表指在凌晨五點的方位,準確來說,我該下班兒了。
不過我特想和陳姐坐在一起,就算都不說話也成。
我奪過陳姐的酒杯,陳姐橫了我一眼,最終沒說什麼。
酒保特有眼色立馬給陳姐又調了一杯。
“陳姐。”
“嗯。”
“我包在地鐵上丟了,裡面還有錢呢。”我看陳姐。
陳姐點點頭,讓酒保端來一盤蜜餞兒放在我倆面前。
“以淺,別入了煙柳行當,卻想滴泥不沾。”
我看看陳姐,陳姐苦笑着說她知道我缺錢。她這些年見過缺錢睡在馬路上,逃過夏天,卻被凍死在街頭的人多的比老鼠都多。
“你缺錢,還捨不得自己身子,就找個好人家投奔吧。”
我笑笑,這投奔的意思就是去當小三兒唄。我們這行,要想不讓人知道底細,悄無聲息的嫁人根本不可能。你說混到街知巷聞,怎麼可能幹淨的嫁人,也就當個富得流油但苟延殘喘到快死的老頭子身邊兒,做一個體面的小三兒。混的好了,小三上位。混的不好了,等老頭子死了,遺囑一立,妻兒老小一人一份兒,就是沒你的份兒。
“我喜歡和你們在一起,特真實。勾心鬥角根本不存在。”我說。
陳姐手搭在我手面子上,特別溫暖,眼含着淚跟我說這個世界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我笑笑,自己都感覺自己笑得特別不真實。
哪有那麼簡單,人心哪有這麼簡單。
要是陳姐不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今天晚上言語帶着人進去把藍色的包廂給砸了,人都扒淨了扔到大街上。
陳姐喝得多了,大着舌頭跟我說,這個世界上三種人千萬別沾。
有權的,有錢的,有勢的。
“沾上你特麼的就死定了。你以爲自己是誰,自己就是一吃街邊兒八塊錢混沌面的窮姑娘。你永遠不會想到有錢人家冰箱是嵌入式的,有錢人也永遠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用一千塊錢的手機。”
我奪下她酒杯,示意酒保千萬不要再給她調酒。
陳姐大着舌頭罵所有的窮人和富人,扯着我的耳朵說什麼時候死的時候給她一信兒,她去給我送葬。
我哄着陳姐去休息室,陳姐的手一直抓着我的手,特別溫暖,有種媽媽的慈祥。
我把她放在牀上,要走的時候,陳姐翻了個身,閉着眼睛,眼角淚滑落下來。
“我也不知道,當年怎麼就入了這一行,這麼就入了這一行。”
心扯了一下子。
各人有個人的難處。陳姐以前曾經夾着煙,笑着跟我們說她當年入了這一行,是因爲和她一起從家裡私奔出來的丈夫莫名其妙的就染上了毒癮。毒癮犯上來的時候,就和神經病發作一樣會產生幻覺,只要能入眼的東西,全部都撕了扯了,甚至連她剛生了不到兩個月的兒子都掐死了。
“我從那以後,沒有爲任何一個男人生過孩子。”
陳姐當年說的這句話,我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沒再嫁人,也沒給人生過孩子,因爲她去一黑醫院把子宮給切了。傷養好之後,陳姐就去給一做皮草生意的男人做小三兒。後來那男人死了,爲了爭這個遺產,除了沒下藥害死這個男人留下來的老小之外,什麼事兒她都做過,最終爭得一份家產。
在這裡開了“有病吧。”在發展到現在成爲全市最好的酒吧,這條路,陳姐走了十五年。
現在不再年輕的陳姐依舊很有韻味兒。她說過,只要狠了心了,撕破臉,想要的都會來。
我裹着借酒吧姊妹外套往地鐵站走。因爲手機在包裡,一併丟了,我怕地鐵站找到包之後沒法通知我,只能自己去看看。
入秋的第一場寒氣就讓我給趕上了,這種幸運程度,買彩票中獎也不過如此。冷的牙齒恨不得咬碎。
包還是沒找到。
我坐在入地鐵口二樓的柱子後面,看着很多人在凌晨五點多趕地鐵。形形色色的人,全國各地都有,捨棄家鄉舒適的生活,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還是要在這個城市生活下去。
我也是其中一個。
吸一口涼氣,看看天花板,我覺得要是真有上帝的話,他怎麼就能忍心讓我一波三折,不得安靜。
被咬破的下巴撕裂一樣的疼,我都忘了午夜的時候藍色咬的那一口。
伸手一抹,紗布和創可貼已經把傷口給處理好了。
人越來越多,光坐着也不是什麼辦法,拎着書包站起來,向公司方向走。
全身一分錢都沒有,昨天鬧騰那通,小費沒撈到,還差點兒被人給侮辱了。
肚子不爭氣的叫喚。看到路上拎着早飯的行人,特別有想上去搶過來的衝動。
從昨天到現在我喝的最多的是酒,在胃裡翻來覆去的灼燒。
揉着胃,頂着風往前走。
人倒黴的時候就會更加倒黴。
所以在雨點落到我身上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對我的敵意不是一般的大。再倒黴也不過如此。不管到什麼地方,總之不順心就對了。
淡定走在雨中,沒有去躲雨。後來雨大到根本睜不開眼的程度。
正好我又沒看到前面被風吹掉的樹枝,摔了個四腳朝天。那一刻我真想把包扔出去,然後罵一句去他媽比的,老子不幹了。
默默爬起來,自嘲的笑一笑,拍拍身上已經渾濁不堪的連衣裙。繼續往前走。
我腦袋抽筋,特別想念昨天晚上那件蓋在我身上的外套,特別溫暖,有種淡淡的松香味兒。
勉強可以稱之爲“包”的手提袋,斷了一根帶子。抱在懷裡。
腳下的黑色露腳面淺口鞋灌滿了水,走一步,“噗嗤”一聲冒出水來。
很多人頭上頂着外套狂奔起來,撞到我的時候,回頭匆匆說一句對不起,繼續往前跑。
苦笑着猜我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奇葩遭遇的時候,頭上的雨落在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