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完菜後,偌大的包廂中除了偶爾發出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靜謐一片。
就連時常出現在報紙頭條上放浪不羈的郭大少都在江墨言面前拘謹難安,不停的灌着茶水。目光還不時地掠過小吳身上。
壓抑的氣氛讓我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我輕咳兩聲。
“你們不必在意他的,該說什麼說什麼。”輕抿口茶,氣氛如此,待我掃了眼對面的兩人時,擔心已溢於言表,有我們在他們都這般,如果單獨,估計連交流都是問題吧。
“這杯。”江墨言白瓷杯中的茶葉一點點挑出,跟我手中的杯子交換。
“江總真是體貼,連這樣的小細節都注意到了。”巨上吉技。
郭大少說的認真,美歐一絲打趣的意思,我臉上不受控制的浮起兩抹紅暈,在生活上我是個活的很糙的人,確切的應該是表面上我能盡力維持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骨子裡女漢子的基因還是會不時的蹦躂幾下,比如喝茶,最喜歡的是一飲而盡,然後再吐出茶葉。
江墨言只是輕笑下,沒有答言。
郭大少輕握下小吳的手,“你招呼下他們,我去看看菜怎麼還沒上來。”
“小吳你心裡挺排斥跟他在一起的,如果不開心,何必勉強自己呢?”
關門聲響起,我低眸研究着手中色澤純淨的,手感順滑的茶杯,狀似無意的隨口一說,內心填滿心疼和一股莫名的憤怒,一直注意兩人情況的我,沒有錯過,剛剛小吳躲閃的動作。幅度很小,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不是勉強,是試着相處。”爲了掩飾臉上的尷尬,小吳一直低着頭喝着茶水。
我雙脣囁嚅幾下,還剛張開嘴,她就擡頭向我看了過來。
“我知道你想勸說我些什麼,我也老大不小的了,遇到一個不嫌棄我年齡和家庭的人不易,我不想輕易放手,不管怎樣先交往一段時間再看。再說,你跟阿姨他們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快點找個人嫁了嗎?行了,別勸我了,我心裡有數。”
“那你總不能,爲了嫁人而嫁人吧,總得找個跟自己能合上五分的人啊。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連最起碼的交談都沒有。我覺得即使勉強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她的語氣中一股莫名的怒氣讓我心中生出一股委屈,我只是關心她而已,又沒有生拉硬扯將她跟誰綁在一起。
“你就不能說我一句好的嗎?”
“她沒有惡意,倘若你認爲是爲了她才找人戀愛結婚。那麼沒有必要,就算是你一輩子不結婚,她的生活還會繼續。最多也只是偶爾想起時有些難受罷了。”
江墨言俊臉沉下,語氣中蘊含着一股怒氣,犀眸銳利,捲起一股風暴,因不悅,他周身的散發出一股寒意,本來還帶着意思燥熱的空氣,溫度低了些許。( 棉、花‘糖’小‘說’)
包廂中的氣氛因你一言我一語的陡然緊張起來。
“回去吧。值得的就關心下,不值得的就算了吧。”
他牽起我的手。疼惜的目光讓我剛欲溢出嘴邊的埋怨消失無蹤。
“江總,我不是那個意思,可能是我昨天跟京飛鬧了點彆扭,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收回剛剛的話。”
小吳慌忙欲向我靠近,江墨言淡淡掃過,她侷促不安的立在原地,雙手緊張的擰着自己上衣衣襬。
“即便如此,她也不是發泄的對象。”江墨言臉部線條冷硬,眼中的寒氣依舊肆虐。
“江總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哎呀,好好地一頓飯,怎麼就搞成這副模樣了。”小吳紅了眼睛,淚花已經滑過臉頰,歉意的眼神一直看向我,那麼許多年的交情,因爲這一點小事,我怎麼可能讓她如此難過。
“好了,好了,不哭了,可能是我經常唸叨給你產生了壓力,以後我不再提這事了。”我拿開江墨言的手,抽着紙巾遞給小吳。
“我是有口無心,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我不是真心要埋怨你的。”小吳淚水還一個勁的落下,貝齒緊咬下脣,配上她姣好的面容,樣子無辜的惹人憐愛。
“那麼多年我還不瞭解你嗎?這件事情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我拍了拍她仍舊不斷聳動的肩膀,她在遠處坐下,一個勁的跟我的對不起。
我將她攬在懷中,輕聲的安撫着。
“怎麼了這是?我剛出去一趟怎麼還哭了?”郭大少在上菜的推車前先進來,濃眉緊蹙。
“想着以後嫁人心裡難免有些傷感,現在沒事了。”我輕拍下小吳的背,還剛欲在她的身邊坐下,就被江墨言扯到他的身邊。
他拿着溼巾幫我仔細的擦着手,小吳他們在,我彆扭的欲抽回,江墨言加重手上力道,低垂的眼眸上,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着,緊抿的薄脣透漏出心中極度不快。
知曉他心中不舒服,我任由他來。
“江總對你的感情,讓我這個一路陪着你們走來的人都豔羨不已。”
剛剛哭過的小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言語中的豔羨之情讓我微微發窘,對他們扯了扯嘴角。
江墨言倒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繼續手上的動作,想必剛剛小吳對我的指責,着實是惹惱了他。
“如果你想,我也會如此對你。”出去一趟的郭大少,表情跟言語都比之前要自然一些。
從這些小小的細節上,我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喜歡小吳的。不然,他也不會因我們是小吳的朋友而如此緊張。不過,這也不排除,江墨言在給他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小吳輕笑下,嬌羞的低下頭。
剛剛緊張的氣氛逐漸淡去,隨着瓷器碰撞玻璃的聲音一聲聲響過,桌上已經擺滿琳琅滿目的菜餚,每到菜都賣相極好,聞着香氣都有一種食指大動的慾望。
我行我素的江墨言沒有等主人發話,就已經開始動了筷子,夾了個水晶餃子放在我的面前。
“對不起,他自作主張慣了,你們不要放在心上,開動吧。”
我慢慢咀嚼着口中的水晶餃子,一股似有似無的蝦味在脣齒間瀰漫開來,確實,吃過那麼多地方的,還是風華的地道。
席間,小吳沒有拒絕郭大少對她的殷勤,我們四人除了幾聲必要的寒暄外,沒有太多的交流,但卻有股溫馨在兩兩之間傳遞着。
“這是臨海的對蝦,水質好,養出的蝦,肉鮮味美,嚐嚐。”
紅色的對蝦,一看就是肉多的傢伙,本來就喜歡吃海鮮,碰到這樣的美味當然不容錯過,江墨言見我喜歡吃,不停的幫我剝着。
不過,看他嘴角輕勾,英眉卻緊緊蹙起的矛盾表情,我就忍不住嘴角輕揚,江墨言跟我正好相反,他極其討厭海鮮這類東西,以前是連聞都不能聞的,能給我親手剝皮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
他眉毛越皺越緊,我玩心大起,捏着一個蝦對着他的脣,他快速避開。
“吃下看看嘛,挺好吃的,堪稱人間美味。”我瞪大晶亮的眼睛,哄孩子般誘惑着。
江墨言眉宇成川,薄脣輕抿下,在我希冀的眼神下,不情不願的張開一小口,模樣好似我手中的是毒藥般。
“別用這種表情,這是對事物的褻瀆。”這可是江墨言的食物論,“再張大一點了,蝦身那麼大,都塞不進去。”他如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樣徹底取悅了我,見慣了他多變的模樣,如今這般,是他最隱秘的可愛一面。
江墨言不顧形象的輕閉下眸子。再次,我忍了再忍纔沒有噴笑出聲,連死都不怕的人,竟然怕吃蝦!
“小溪,江總可能是吃海鮮過敏吧。”就在我將蝦塞到江墨言嘴中的時候,小吳出聲提醒。
聞言,我慌忙拿了回來塞進自己嘴中,我對花粉過敏,知道過敏的感覺,渾身騷癢難受,我可不想讓他體會。
一頓飯以郭大少的一通電話結束,小吳跟着她離開,最近食慾增加,吃了不少胃中撐的有些難受,我用手輕揉着胃部。
“我有委屈你嗎?至於像吃自助餐樣敞開肚皮嗎?”江墨言抿脣輕笑,打趣出聲。
“還不是你把我的胃給養了起來。”我白了他一眼,忍他扶着出了包廂。
一陣煙味飄來,胃中翻滾起來,我捂着嘴向洗手間裡跑去,江墨言跟在我的身邊,替我擋住身邊的經過的人。
一路奔到洗手間,我趴在洗手檯上不斷的嘔吐着,江墨言不停地輕拍着我的後背,胃中難受的緊,剛剛吃下的東西一股腦的全部都嘔了出來,我鞠起水洗了把臉,才覺得好受了些。
“最近胃總是不舒服,我陪你去檢查下。”
我對江墨言擺擺手,胃部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我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假性懷孕。
江墨言沒有開車,跟我在人行道上緩步的走着,天氣晴好,正直夕陽西下的時候,江墨言牽住我的手,十指交握,不斷西沉的夕陽將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走累了,他就蹲下身子揹着我,我如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般趴在他的肩頭,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的心跳趨於同步,如世間最美的和鳴般牽動着我的心絃。
“如果有可能,我想這般讓你揹我一直走下去。”
“你就不怕把我累死啊。”
江墨言輕拍了下我的屁股,說了句大煞風景的話,心中那股濃濃的幸福感,被這句話給擊得七零八落,畫成碎片飄散在風中。
我嘟囔着嘴趴在他的肩頭不再言語。
“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帶你踏遍世界上的沒一個角落。哪怕是風餐露宿,只要你能陪伴在我的身邊就好。”
淡淡的話語,在我耳邊縈繞,我嘴角不禁再次勾起。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加油!”我左手攬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做了一個加油的動作,“目標郊區公寓。”
任性的叫喊完,本來就忍得路人紛紛側目的我們回頭率再次飆升,我沒有多大的感覺。想到江墨言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容不得我的如此妄爲摧殘,我掙扎下,示意他放我下來。
江墨言沒有放手,我堅持,又走了兩個路口,他纔將我放下來。
炫目的夕陽下,他白皙英俊的臉龐上通紅一拼,飽滿的額頭,沁出層汗水來,半挽的袖口褶皺叢生,狼狽中帶着股讓我不能移開視線的溫和氣息。
甜蜜的日子彈指即過,自從那天出現一羣酷似慕北川的人後,他好似又銷聲匿跡般。江墨言、顧炎、雲鵠他們討論的結果是,慕北川極有可能已經逃離溫城,即使是這般猜測,顧炎那邊依舊不敢鬆懈下來。
可能是因爲那天的事情,小吳怕我生氣,這幾天總是會給我不時的打幾個電話,那天我本來也是一時心急纔會那般,早已經不再放在心上。倒是小吳跟我聊天時總是小心翼翼的,弄得我都不自覺得有些拘謹了,總感覺我們之間似乎不知何時已經產生了一層無法化解的隔閡,碰不到解不開。
秋霜身體逐漸恢復,爲了就近照顧,江墨言讓人將我們五年前的婚房打掃了下,我們都一起住了進去,秋霜這邊有專門的人照顧,江墨言也在暗中派了人手,加之小區保全措施嚴密,忍受不了江墨言每天的醜字言論的秋霜再三要求我將那貨白天驅逐出境,江墨言秉行狗皮膏藥原則。沒辦法在秋霜幽怨的眼神下,我只得跟江墨言去上班。
晚飯時,我食不下咽的撥弄着碗中的飯粒,這幾天總有些厭食,胃中還隱隱有着一股灼痛感,噁心嘔吐,腹部有時還會偶爾疼下。
“這兩天總是無精打采的身體不舒服?”秋霜敲了下我的碗。
“嘔······”我精神懨懨的擡起頭,還沒開口,胃中一陣翻滾,我趕緊捂住嘴衝進洗手間。
“你這樣下去不行,跟我去醫院。”
江墨言拍着背幫我順着氣,語氣不容置喙。
我剛欲對他擺手,他再也不給我拒絕的機會,直接抱着我向外面走去。
吐得無力,我窩在他的胸前。
路程不遠,我卻睡了過去,待江墨言將我放在檢查臺上,我才緩緩睜開眼睛。
b超的檢查結果,沒有大礙,江墨言不放心又帶我採了血液,等待的時間漫長而難熬,精神不濟的我其間又吐了幾次。這一次,我也意識到,我的身體應該出現了問題。
江墨言心疼的幫我理了理額前被汗水濡溼的碎髮,低聲呢喃着:“沒事的,沒事的·······”
不知他這是在安慰我還是安慰他自己,在他的安撫聲中,我再一次閉上眼睛,虛弱的睡了過去。
三個小時過後,各項詳細的檢查相繼出來,我靠在江墨言的肩膀,聽着醫生翻動紙張的聲音,一聲聲響動好似劃在我的心上般,本就有些火燒火燎的胃部有開始作祟。
在醫生的建議下,我們又了詳細的胃部檢查。
這一次江墨言並沒有陪着我進去,當我在護士攙扶下出來,走道中也沒有江墨言的影子,我的心倏然一緊,本就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江院長可能去了洗手間,我們是在這裡等着他還是去主治醫生那裡?”
痛苦的捂着胃部的我,緊擰下眉,“主治醫生那裡吧。”
江墨言應該是先我一步過去了,我這人最怕的就是別人將我矇在鼓裡,就算是我的身體出現了問題,我也要知道真相。
剛出電梯,就與江墨言碰個正着,電梯門打開之時,他黑沉的臉色上強扯出一抹笑。
шшш▪тt kǎn▪c o
“只是吃壞了些東西,引發胃部不適,住院調理一下就可以。”江墨言直接將我抱起,向住院部闊步走去。
“你騙我。”江墨言將我放在牀上,我扯住他的胳膊,不是我凡是向壞的方向去想,我也是醫科大畢業的,吃錯東西的感覺,我還是能分辨的清楚的。
“你多想了。”江墨言在我額頭上輕吻下,執起我的手遞給剛剛推着藥水進來的護士。
我用力蜷上手,不配合護士的下一步動作,倔強的眼神看向江墨言,用我的實際行動告訴他,我要知道真相。
“乖,配合治療身體才能好。”
“我要看病歷。”我閉上眼睛,蒼白的臉上決絕而堅毅。
病房中瞬間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良久,久到我以爲他不再會開口。
“砷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