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莽北巡之時,赤眉軍藉機西進,一路無阻,直殺到樑郡下邑縣方纔息兵,此時赤眉軍已擁有縣城百餘座,橫跨青州,徐州和兗州,大小郡國三十多處,隨着赤眉軍的逐步壯大,戰線越拉越長,補給運送艱難,不得不面臨分兵而治。
數月前,新任青徐連帥田況募得新兵四萬,打開府庫,發給兵器,嚴加訓練,在赤眉西進的時候,率兵收復失地,此時已奪回北海,齊地等郡,駐兵臨淄縣,與赤眉軍主力對持。
另一頭,赤眉軍首領樊崇在接得齊郡警報後,星夜回軍,任命別營校尉董憲陳兵五萬,駐守樑郡,自己親率大軍十七萬,想要擊潰田況軍,但出乎樊崇意料的是,田況治軍嚴明,軍容嚴整,又堅成固守,一時難以攻克,只得屯兵齊郡昌縣,伺機而動。
此時縣衙內十分安靜,樊崇負手站在窗前,看着院子裡“嘰喳”亂叫的小鳥,心中煩亂無比,剛剛斥候送來情報,田況已發書朝廷,申請援兵,如果朝廷發兵兗州,自己將面臨前後夾擊的危險,更有可能困死在兗州,亦或者被迫南遷,無論哪一樣,都是樊崇最不願看到的。
而北面東郡的檀鄉軍,擁兵六萬,首領刁子都也有伺機南擴的打算,如果情報屬實,恐怕自己與田況決戰之日,便是檀鄉軍南侵之時,那時山東戰局會變得更加混亂。
屋內還有數人,軍師逄安,左將軍徐宣,右將軍謝祿和行軍司馬楊音,他們都是樊崇心腹,逄安此時已來到樊崇身邊,如今的局勢對赤眉軍不利,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但局勢也沒有樊崇想的那麼糟糕,赤眉軍擁衆十七萬在昌縣,雖然兵器鎧甲破漏,都是在各郡縣府庫中奪得,可與田況軍相比,赤眉軍在數量上佔有絕對的優勢,只要猛攻數日,臨淄縣必然告破,想到此,逄安勸慰道:“主公不必如此憂慮,臨淄縣的四萬新軍,不出半月,必然告破。”
樊崇被逄安打斷沉思,此時已回頭凝視逄安,無奈笑道:“軍師誤解了,臨淄縣的田況軍豈能阻撓我大軍東進,青徐之地,我必得之,只是北面的檀鄉軍,擁衆六萬,時時有南下之意,我擔心他們會趁火打劫。”
聽到樊崇之慮,逄安朗聲大笑:“原來如此,主公不必憂慮,我們可以與幽州的銅馬軍聯盟,邀請他們南下,檀鄉軍不足爲慮。”
“銅馬軍?”
逄安的一句話提醒了樊崇,去年銅馬軍首領華融曾送信給自己,願意聯手,共同對抗新朝,但銅馬軍曾與匈奴結盟,其名不正,若與他們聯合,自己也必會粘上不義之名,但考慮到全局的部署,爲今之計,只能聯合銅馬軍,想到此,樊崇微微點頭,這時,逄安又道:“僅僅聯合銅馬軍,我們還推翻不了新朝,必須有更多的義軍加盟,才能成就大業。”
說到此,逄安擼須笑道:“涼州劉峰,擁兵二十餘萬,與銅馬軍結盟,不久的將來,北方必會被此二人收復,而山東,主公之勢無人能比,即使檀鄉軍想要趁機南侵,也不敢貿然行動,只要主公擊潰田況軍,我們便可全力東進,伺機拉攏檀鄉軍,若他們不識擡舉,主公可揮軍先剿滅其部下,然後東進也不遲。”
短暫的思索,樊崇微微點頭,這時,左將軍徐宣走出,朗聲道:“區區田況,不足爲慮,某願帥五萬大軍,三日之內攻克臨淄縣,提田況首級來獻。”
“我願爲副將,助徐將軍一臂之力。”行軍司馬楊音雙手抱拳,大步走出。
半響,樊崇微微點頭,朗笑道:“那好,我在昌縣擺下慶功酒,等待二位將軍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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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滅六國之前,臨淄乃是齊國的都城,城池高大堅固,城內府庫充足,屯糧三十萬斛,可供四萬軍隊就食兩個月。
此時臨淄縣已被田況率軍駐屯,堅城固守,一萬弓弩兵分列內外城牆之上,五千步兵看押民夫,向城頭運送滾木雷石,還有數百巨鼎,內煮沸油和糞湯,準備抵禦赤眉軍的攻城戰,就在一切準備就緒之時,五萬赤眉軍浩蕩殺來。
此時城頭上,田況在副將的陪同下,往來巡視,數日前,王莽發來聖旨,命田況暫領青徐二州牧事,一切大小事務,可先斬後奏,有了這道聖旨,田況便成了青徐二州的最高指揮官,在赤眉軍大軍壓境的情況下,田況選擇堅守臨淄這座古都城,與赤眉軍做長久對抗。
冬去春來,大地漸漸披上綠裝,枯樹也漸漸萌發嫩芽,耕種的季節到了,如果不能再春天來臨之際擊潰赤眉軍,恐怕青徐二州的春耕就要耽誤,這也正是田況最爲忌諱的事情,因此田況數日前上書朝廷,希望能從司隸調兵東進,與自己東西相應,夾擊赤眉軍,儘早結束山東戰亂。
但天不遂人願,書剛發出數日,赤眉軍便已兵臨城下,此時親兵已伸手指向遠方,急道:“大帥,快看,敵軍殺來了!”
親兵話音剛落,不遠處,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嗚••嗚••”
緊隨而來是轟鳴的戰鼓聲,數千支戰鼓同時敲響:“咚••咚••”
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赤眉軍,田況無奈輕嘆,這一戰終究要來,想到此,田況回頭看向一名親兵,高喝:“擂鼓!”
“咚••咚••”
城樓上戰鼓緩緩敲響,五千名刀盾兵臨時調往外城牆,準備迎接大戰,看着如螞蟻般的赤眉軍,田況從腰間拿出一支令箭,交給一名親兵,朗聲喝令:“去找董元將軍,讓他帥五千騎兵,從東門馳出,越過淄水,繞道敵後,等我命令。”
親兵唱諾離去,田況再次凝視城下的赤眉軍,此時赤眉軍已開始分列五斗陣,兩隻萬人方陣漸漸向前推進,這是即將進攻的隊形,看着城外漸漸靠攏的赤眉軍,田況大步向外城牆行去,臨淄城是古都城,內外城牆有銜接口,可以往來通行,如果外城牆失守,內城牆可以斷絕銜接點,使敵軍無法靠攏內城牆。
不久,田況在幾名副將的陪同下,來到外城牆,低鳴的號角聲在十里外響起,赤眉軍吶喊着向城頭奔來,千餘架雲梯搭上城樓,萬餘人吶喊着向雲梯上方爬去,戰爭漸漸打響。
不遠處,田況凝視敵軍沿着雲梯,緩緩向上爬,眼中浮現難以掩飾的亮色,當敵軍爬到一半的時候,早有負責指揮的軍官高喝一聲,數千民夫拿起石頭,開始向下拋扔,弓箭兵張弓搭箭,向城樓外射去,密集的箭雨射向赤眉軍人羣中,不斷有慘叫聲響起。
城下,五千弓兵嚴陣以待,在第一波羽箭落下後,他們也開始發動反擊,向城樓上射箭,但由於臨淄城的城牆過於高大,使得他們的羽箭很難擊中城樓上的守軍,戰爭漸漸陷入被動,只能考步兵沿着雲梯爬山城樓,發動進攻。
可眼看第一波軍隊就要接近城垛時,城樓上的巨鼎忽然傾斜,燒得沸騰的熱油和糞湯傾瀉而下,沾到身上,不死即傷,雲梯上的士兵慘叫着從高空墜落,一時間,赤眉軍死傷慘重。
第一波進攻的士兵漸漸不支,開始有部分潰軍向回奔逃,立馬高崗上的主將徐宣猛拍大腿,恨道:“給我增兵攻打,務必將此城拿下!”
一名別部司馬唱諾,調轉馬頭,帶領第二支軍隊開始向臨淄城方向奔去,緊隨而出的是刀盾兵,他們護衛着衝車向臨淄城緩緩行去,如果說第一次進攻只是試探的話,那麼這一次,赤眉軍已發動主力部隊攻城,如果這一次在攻城不下,赤眉軍必然會全線崩潰。
不久,又一輪戰鼓敲響,第三隻部隊開始向臨淄城緩緩奔去,吶喊聲卷夾着號角聲,鋪天蓋地而來。
城樓上,新軍的死傷也十分慘重,熱油與糞湯造成的傷害雖然大,但赤眉軍的數量很多,第二波進攻很快展開,使得熱油和糞湯供應不上,只能用滾木雷石來抵禦,這時,第一支赤眉軍終於攀上城牆,越過城垛,揮刀猛砍,眼見外城牆的戰局漸漸陷入僵局,田況高舉右手,身旁,一名親隨舉起號角,緩緩吹響:“嗚••嗚••”
這是全線反攻的號角聲,一支三千人的長槍隊奔上城樓,每五人一隊,揮舞長槍,向赤眉軍殺去,赤眉軍本就裝備破敗,參差不齊,遇到武裝嚴整的新軍長槍兵,一時間措手不及,被殺得哭爹喊娘,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長槍對大刀,赤眉軍佔不到半分便宜,頃刻間,第一波奔上城頭的赤眉軍被殺退。
戰爭還在持續,看着一波波赤眉軍被滾木雷石砸的爬不起來,田況認爲時機成熟,回頭向副將微微點頭,一名副將向不遠處的傳信兵高聲喝令:“放信號!”
一杆高高的紅旗掛上房頂,不遠處,董元率領五千騎兵呼嘯殺出,直奔赤眉軍的中軍殺去,戰局瞬間被扭轉,不久,臨淄城西門緩緩打開,一隊五千人的長槍隊奔出,向兩側的赤眉軍殺去,戰鼓聲越敲越響,號角聲在空中嗚咽,看着節節敗退的赤眉軍,田況冷哼一聲,這一戰沒有懸念,赤眉軍必敗,只要在擊潰屯守昌縣的十二萬主力部隊,赤眉軍將不戰自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