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馬適求,不請自來,請各位見諒!”
馬適求走到劉睿等人面前,回身吩咐道:“你們幾個在外面等我。”
隨從唱諾,轉身離去,馬適求撿個座位坐下,笑道:“剛纔無意聽到幾位將軍聊天,心中感慨,冒然插嘴,請各位見諒。”
馬適求拿起桌上一個空杯,斟滿酒,一飲而盡,看着劉睿等人憤怒的目光,馬適求不慌不忙道:“天下已非往日天下,新朝自開國以來,六筦重稅塗炭百姓,徭役之苦,鬧得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這幾年又鬧蝗災,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怎能不反?”
馬適求說道激動處,雙手開始微微顫抖,聲音擡高道:“匈奴本已臣服我泱泱中華,卻因王莽一己私慾,非要改立須卜當,惹得大且渠輿大軍壓境,擾我邊疆,更加離譜的是,朝廷不知罪己,反願百姓刁滑,派兵大肆鎮壓,如此朝廷,必然滅國!”
說到此,馬適求也知自己聲音過高,無奈笑笑:“有些激動,請見諒。”
劉睿上下打量一眼,見馬適求很是傲慢,笑語道:“匈奴之禍,自古有之,即使朝廷不強徵須卜當入朝,匈奴也必然會找藉口南下。”
停了下,劉睿厲聲問道:“我看兄弟恐怕不僅僅只是酒館老闆吧?”
一瞬間,馬適求面露殺機,很快,他又調整好心態,微笑道:“兄臺看我像什麼人?”
“強盜!”
劉睿輕蔑一笑,片刻,劉睿繼續道:“其實馬兄剛剛說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但你想過嗎?一旦四方羣起,推翻新朝,百姓就一定能過上好日子嗎?況且連年征戰,百姓的日子會更難熬,恐怕那時能填滿的,只是兄臺這樣的梟雄吧?”
停了下,劉睿親自給馬適求填滿酒,笑道:“你認爲姓劉,就必須效忠劉家人嗎?”
馬適求忽然想起自己進門時的話,笑道:“在下愚見,尚知復國,難道兄臺就不考慮恢復漢室江山嗎?”
劉睿心中暗笑,自古以來,打着復國口號的人太多,又有多少人真心想要復國?況且,新朝的歷史自己也知道少許,新朝不久必然會被推翻,羣雄四起,可這羣雄之中,又有多少人,真心爲民着想,真心復國以求太平盛世?不過都是想填滿自己的私慾罷了。
見劉睿不語,馬適求有些不快,冷冷道:“依在下拙眼,尚能看出兄臺乃梟雄也,他日若能推翻新朝,兄臺必有一番作爲!”
“砰••”
楊恆大手一拍桌子,憤怒起身,厲聲道:“休要在此妖言惑衆,否則我必抓你回去治罪!”
馬適求冷笑三聲,朗聲道:“馬某既然敢坐在這,就沒怕過,況且,衆位都是戰場上走出來的,應該知道戰爭的殘酷,我希望你們能好好想想,如此欺壓百姓的王朝,值得你們拼死血戰嗎?”
屋內變得安靜,半響過後,馬適求端起酒杯,笑語衆人道:“若是他日有緣,我們定會再見,就此告辭!”
喝盡杯中酒,馬適求雙手抱拳,行禮後轉身離去,看着馬適求離去的背影,劉睿輕嘆一聲,有些話,馬適求說的很對,新朝早晚要覆滅,自己在這浴血奮戰又是爲了什麼?難道真的要戰死在這個紛亂的年代嗎?答案很肯定,‘不!’
屋內異常安靜,楊蕾的乾咳聲把劉睿從沉思中拽醒,看着婁飛燕和楊恆都在沉思,劉睿乾笑一聲,“來,咱們喝酒吧,別讓他少了咱們的興。”
•••
夜晚,月亮高高掛起,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猶如老人滄桑的臉,寒風吹過,周圍颯颯作響。
數十名士兵手握長劍,在大營內往來巡邏,一輛不起眼的輜重車上,劉睿仰躺在草垛上,看着空中明亮的月亮,心中很矛盾。
手裡的玉墜在星光下泛着暗淡的紫色,十分詭異,劉睿把玩着玉墜,思考着自己的未來,馬適求白天的話像一把利刃,深深的刺入劉睿心中,一個即將覆滅的王朝,值得自己如此盡忠嗎?
時間彷彿凝固了,劉睿的眼圈漸漸溼潤,這一刻,劉睿好想仰天長嘯,把心中的憤怒和不滿發泄出來,但理智告訴自己,一切已經發生,即使在抱怨,也不可能追回
往事不堪回首,想起自己初來新朝,遍地的屍體,劉睿彷彿看到了原一隊的所有隊員,那些跟着他北上刺探敵情,突圍敵軍包圍圈,最後,又有幾人能活着回來?
在這個即將紛亂的年代,自己又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是生?是死?劉睿無法看到自己的未來,但有一點他很堅信,不論如何,必須解開玉墜上的讖語,‘緣來緣去君隨緣,舂陵一見萬鏡還。’
如果真的無法回到未來,那自己必須選擇一條能夠繼續活下去的路,是默默無爲一輩子,還是奮發圖強,融入到這個紛亂的年代?
想到此,劉睿將玉墜掛回脖子上,眼下,一切都是未知數,必須做兩手準備,一手是找人替自己去趟舂陵,解開玉墜之謎,在一手,就是必須給自己撲出一條路,一條可以讓自己存活在亂世的路!
看着滿天星斗,劉睿的決心開始堅定,
半個時辰過去,天氣漸漸變冷,劉睿打個冷噤,緩緩起身,跳下輜重車,準備回去睡覺,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黑影蹲在那裡,似乎在哭。
劉睿緩緩走去,快到黑影身邊時,劉睿斥問:“什麼人?”
那人身子一顫,很吃驚的回頭,見是劉睿,才長長舒口氣,劉睿藉着月光看清,一直蹲在那裡的人是楊蕾,她居然一個人躲在這裡哭?
看着楊蕾,劉睿輕嘆一聲,來到她身邊,坐在地上,笑道:“什麼事這麼不開心?要一個人躲起來哭?”
楊蕾擦乾淚水,強作堅強,勉強擠出笑容道:“我••我沒事。”
停了下,楊蕾囁嚅道:“將軍,我能看出,楊將軍很喜歡你,你們是不是會結婚?”
頓了下,楊蕾自言道:“到時將軍會不會攆我走?”
劉睿無奈一笑,楊蕾的腦袋天天都在想什麼?過了會,劉睿輕拍楊蕾肩膀,笑道:“我和楊恆是戰友,你懂嗎?出生入死多次的戰友,就像我和你!”
楊蕾似乎不信,劉睿又補說道:“你天天跟在我身邊,應該比任何人都瞭解我,對嗎?”
楊蕾使勁點頭,臉上稍稍露出笑容,輕聲道:“可是,楊將軍好像很喜歡你。”
劉睿無奈搖搖頭,有些事情沒法和楊蕾說的太深,只輕拍她的頭,嗔道:“小小年紀,想那麼多?”
片刻,劉睿從懷中掏出簪子,這支簪子是在武威郡時劉睿買給楊蕾的,考慮到她一直女扮男裝,不方便帶,就始終沒有送給她,此刻楊蕾已恢復女兒身,作爲她的上司,劉睿認爲有必要送給她了。
“這個簪子你是否還記得?”
劉睿將簪子遞給楊蕾,楊蕾藉着月光,審視片刻,眼中露出驚奇之色,訝道:“這個不是那日逛街時我看中的那個簪子嗎?”
劉睿微笑:“這支簪子你挑了好幾次,我猜你一定喜歡,就買下來,一直沒機會給你,今天送給你。”
楊蕾大喜,把簪子插在頭上,笑問:“好看嗎?”
劉睿微微點頭,“好看。”
過了會,劉睿摘下玉墜,看着楊蕾,嚴肅道:“我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你去辦,這件事你必須親自去。”
見劉睿說的嚴肅,楊蕾知道事情一定很重要,使勁點頭,朗聲道:“將軍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劉睿把玉墜遞給楊蕾,輕聲道:“你拿這個玉墜,去一趟舂陵,幫我查查這個玉墜到底出自何處,看有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
楊蕾接過玉墜,她忽然想起上面的讖語,心中似乎有點明白劉睿的想法了,她深深點頭,鄭重道:“我一定幫將軍把這件事辦好。”
劉睿點頭,朗聲道:“你明早去鷹眼選三十個身手最好的,儘快出發。”
“恩”
•••
一個不眠夜,楊恆此刻也在帳中呆坐,馬適求的話也引起了楊恆的矛盾,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爲這樣一個荒唐的王朝傾盡一生。
這些年,楊恆奮血沙場,不知殺了多少人,可每次收軍回撤之時,都能看到大街上一排排乞丐,官道上一條條餓死的屍體,不起眼的角落裡,一個個無助的孩童,這些年,新朝真的很昏庸,內亂不平,羣盜蜂起,苛捐重稅,害得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一紙詔書,惹得匈奴大肆南侵•••
想着想着,楊恆輕嘆一聲,回想劉睿今天的表情,似乎他也被馬適求說動了,如果有一天,劉睿真的選擇背叛新朝,自己該與他爲敵還是與他一起背叛?答案似乎很肯定,堅決與劉睿共存亡!
“將軍。”
帳外響起冷孃的聲音,片刻,冷娘掀簾而入,來到楊恆身邊,將一封信放到冷娘身邊,輕聲道:“府上來人送信,說很急,讓小姐趕快回京。”
楊恆心中一緊,接過信,問道:“送信的人呢?”
“在帳外。”
楊恆微微點頭,將錦帕打開,拿出裡面一條白色錦帕,錦帕上密密麻麻寫着很多字,楊恆一目三行,很快看望,片刻,錦帕掉落在地,楊恆木納的看着冷娘,許久•許久•
冷娘不知所措,急道:“將軍,你怎麼了?”
“母親!母親病重!我必須趕快回去!”
楊恆匆忙起身,冷娘迅速拿起披風披在楊恆身上,緊隨楊恆向帳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