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百歌講完話之後,過來接手錦湖苑項目經理的那個中年人上臺,微微清了清嗓子,這才說道:“本人姓龔,龍共龔……”
才說到這裡,臺下便是一片鬨笑,主要是有人戲虞的笑叫了起來。
“龍公公……”
“喳!”
“朕要出宮……”
“喳……”
“龍公公……”
“喳……”
“……”
那中年人在臺上,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如同豬肝。
過了好一會兒,中年人才黑着臉說道:“大家可以叫我龔總,或者老龔……”
臺下又是一片鬨堂大笑。
“宮腫,還囊腫呢……”
“尼瑪,吃老孃豆腐呢,你誰老公啊……”
“龔什麼?不會是公母吧……”
“……”
老龔黑着臉,大聲喝道:“現在我宣佈,不想幹的人,給我站到左邊去,待會兒,我讓你們拿上你們的工資,立刻給我走人,不願走的,就站在原地別動,待會兒就會到你們自己的崗位上去。”
說這話時,老龔顯得有些意氣風發,威嚴盡顯。
殊不知,在臺下的人看來,這只不過是老龔新官上任,趾高氣揚的要燒出第一把火來,但越是這樣,臺下的人就越覺得在這裡待下去,只會受到打壓和欺凌。
原來屬於謝茂森等人的一批殘留手下,本來還想要繼續留下來的,一看這個形勢,哪裡還有心思再留下來。
周子言在位時,從沒刻意打壓過他們,他們都過得並不是稱心如意,現在這個老龔上臺,一看就是不可能會給他們好日子過的人。
所以,留在原地的人,幾乎又少了二十來個人,站到左邊要走的人,在錦湖苑的員工當中,幾乎一下子佔到了三成。
江百歌爲了安撫留下來的人,另外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在辭職員工的薪資上再出什麼問題,所以讓關慧娟拿來足足兩大箱現金,也就是說,只要是不願意繼續留在錦湖苑的人,都可以直接拿上現金走人。
只不過如此一來,原來有些不想繼續呆下去,卻又考慮到主動辭職除了會遭到阻攔之外,恐怕也還會在薪資上爲難的人,看到是現金結算,這些人立刻放下心來。
既然是現金結算,也就正好渾水摸魚,反正又不靠自己一個人。
於是,經過一陣猶豫,又有不少的人,磨磨蹭蹭的加入到辭職大軍之中。
關慧娟帶着錦湖苑一個不想走的財務人員,逐個發放辭職員工的薪金,只是關慧娟看着越來壯大的辭職隊伍,越來越焦慮起來。
幾乎在心裡一遍一遍的默唸道:“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
直到發放完一箱子現金,關慧娟這才聽到一聲汽車喇叭聲,聽到這聲汽車喇叭,關慧娟的臉上一下子露出笑容。
總算是來了!亡羊補牢,但願還能來得及。
關慧娟盼的,是江雪雁的到來,現在這個形勢,恐怕也只有江雪雁才能阻止繼續發展下去,所以,在江百歌吩咐她準備現金,發放辭職員工的薪資之際,關慧娟就給將江雪雁打了電話,想讓她過來勸勸周子言或者江百歌。
江雪雁進來時,是吳美儀跟她的護理人員,用輪椅推着她進來的。
錦湖苑的員工,以及周子言等人看到坐在輪椅上的江雪雁,一個個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
江雪雁坐在輪椅上,已經不太能看得出來還有本來的面容,根本不像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反而像是一個風燭殘年,行將就木的老人,哪裡還有半點兒昔日的風華。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是不忍心去看到江雪雁的形銷骨立,不忍心去看到江雪雁的眼睛已經呆滯無神。
昨天,江百歌當着江雪雁的面,開除了周子言跟夏明珠之後,江雪雁臉上的神情,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大大的眼睛,再也沒合上過,要不是身體還柔軟,鼻子裡面還有呼吸,心跳也還在繼續,幾乎就可以認定她已經是個死人,或者,已經是個一輩子再也不會甦醒過來的植物人。
這也就是現在每個人都不忍心去看她的原因。
見到江雪雁,老龔倒是很體貼的過來,幫着吳美儀把江雪雁推了進來。
江雪雁如同一尊雕塑,被老龔推着,經過了每一個人時,雖然江雪雁都沒有說個一句話,沒有任何一個動作,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絲兒變換,但每一個人都能深深地感覺到江雪雁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哀傷。
老龔把江雪雁直接推到周子言面前,很是嘲弄和厭惡的看着周子言。
周子言同樣覺得心裡如同被刀子鉸割着,但周子言只能忍住那種錐心蝕骨的痛,半蹲下身子,伸出手來,把江雪雁的手握住,然後放到自己的臉上。
自己已經敗在了江百歌手下,這以後,何去何從,會到哪裡落腳,周子言自己也說不清楚,就算還能不能再見到自己這個唯一願意承認的親人,周子言也不敢確定,因此,在臨走之際,周子言能做的,也只能是最後的決別。
在這一刻,江雪雁的眼裡,依舊只是呆滯,依舊沒有半點而變化,仿若一具已經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周子言用江雪雁的手,悄悄擦去自己眼角的淚水,隨後放下江雪雁的手,站起身來。
江雪雁的到來,雖然沒有任何人說明任何問題,但是周子言非常明白,如果不是江百歌自己,就是吳美儀或者什麼人,用江雪雁來挽留自己的心,挽留錦湖苑的員工,挽留錦湖苑的頹勢。
只可惜的是,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周子言實在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
周子言不能回頭,手底下那一幫鐵桿兄弟,也絕不會回頭。
周子言站起來,深深的看了江雪雁一眼,然後轉身過去,大踏步離開。
在這一瞬間,江雪雁原本無神的眼裡,更是一片死灰,但是江雪雁再也沒有流淚,因爲已經無淚可流,只是這一瞬間,江雪雁僅剩的一點兒靈魂,隨着周子言的離去,也一點一點的從軀殼裡面剝離出來。
周子言斷然離開,是因爲害怕,害怕自己在這裡再呆下去,會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自己一旦是失聲痛哭起來,自己心裡最後的一點兒堅持,也就會隨之崩潰。
所以,周子言只能趕緊離開,準確的說,是逃避,逃開。
只是,水着周子言的離去,錦湖苑,也就徹底癱瘓下來——一下子失去近百名業務熟悉,能力精幹的職員,只怕任哪一家公司,也會立刻癱瘓下來。
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樂小陶依舊沒讓周子言開車,周子言現在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讓他開車,沒人能夠放心。
所以,等周子言坐上車子,樂小陶直接把車子開往米蘭春天的合租屋。
相較周子言在錦湖苑的悲壯,夏明珠在總部,反倒平靜了許多,江百歌一早安排了來接替夏明珠財務總監職務的人,也是個女的,比夏明珠的年紀大了很多,但保養挺好的,爲人也還算是和氣。
兩人見面,那女的還首先跟夏明珠道了歉,說明着只是江百歌人讓她來暫代這一職務,真不是她刻意想要爭奪的。
夏明珠那裡還有心情跟那女的多說,直接就開始着手交接。
好在夏明珠上任財務總監一職,時間也不長,所處理過的事情其實也並不多,所以,交接很順利也很短暫,統共也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
交接完畢之後,夏明珠到總部財務室那邊拿了自己的工資,這就收拾了一下,隨即抱了自己的私人物件,從總部出來。
只沒想到的是,一直都在追求着夏明珠的那個同事,追在夏明珠身後,很是曖昧的說道:“明珠……明珠……昨天我剛剛買了一件你最喜歡的衣服,晚上你過來,到我家裡去,我送給你……”
夏明珠怒道:“就算是女人如衣服,姐也是你穿不起的牌子!”
哪知道那人怔了怔,隨即不屑的說道:“就你現在這樣子,還敢在爺面前威風,爺告訴你,就算是再貴的牌子,他媽的試穿還能要錢?”
這要是放到昨天以前,那人怎麼敢在夏明珠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現在之所以敢這麼說了,明顯的就是因爲夏明珠被開除,什麼也就不是了,那人,自然也就可以肆無忌憚起來。
只不過,夏明珠被開除,沒有一個人追隨她,甚至連一個幫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夏明珠出來,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除了那個想要調戲夏明珠佔她便宜的男人,即使是這個男人,也僅僅只是追夏明珠到電梯門口!
只不過,在夏明珠看來,“落草的鳳凰不如雞”這句話,就是自己現在處境最直接的體現!
走出總部大樓,夏明珠在心裡吶喊道:“我一定會回來的,而且,我一定會把你們踩在腳下!否則,我誓不爲人!”
這是夏明珠在走出百歌集團總部大門,回過身來,看着百歌集團總部大樓,暗自立下的誓言。
夏明珠回到家裡,硃紅豔已經早回來了,而且一家人都在。
出奇的是,一家人都在家裡,居然再也沒了往日的喧鬧,很是安靜,見到夏明珠回來,冉春秀連忙站起來,準備去幫夏明珠。
硃紅豔坐在沙發上沒動,倒是向一旁的夏秋實瞪了瞪眼睛。
夏秋實趕緊站起來,也去幫夏明珠搬東西。
放好夏明珠的東西,冉春秀這才陪着夏明珠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抓住夏明珠的手,柔聲說道:“閨女,別擔心,只要我們一家人不分開,再大的困難,我們也能挺得過去。”
夏青山放下報紙,也是有些心痛的勸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這一次敗了,咱們還有的是機會……”
夏秋實很是自信的說道:“最近幾天,我有個師兄說,他家準備開個超市,差的是人手,明珠,要不,我們先去他那裡做,我都跟他說好了,到時候,我就跟他們家開車拉貨,如果明珠你能過去,我相信做個導購或者收銀員什麼的,肯定是沒問題。”
硃紅豔趕緊往夏秋實身上貼了帖,說道:”這麼好的事,你怎麼沒跟我說,呃,收銀員麼,我最喜歡,要不你跟你那師兄說一聲,我去幫他收錢!”
夏明珠默然不語,如果僅僅只是爲了找一份能夠掙點兒錢養活自己的工作,夏明珠還會去跟別人說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