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以爲李致碩要轉變本性了,他立馬又露出資本家的張牙舞爪來。
剝削啊,還能怎麼剝削?
壓榨啊,還能怎麼壓榨?
我不斷的告訴自己,還有五天,實習生活就要結束了……金朵忍忍,再忍忍。
“李老師,我坐這兒了,你坐哪兒?”我很善解人意:“要不我去搬個椅子,把座位……”
“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李致碩收起辦公桌上的文件,他轉而去一旁的沙發上:“我在這裡看,也是一樣的。”
不算上次在破樓裡的經歷,這還是我第一次和李致碩單獨呆在一起。我坐在椅子上,李致碩靠在沙發裡。他看他的文件,我發我的呆,氣氛是出乎意料的和諧融洽。
李致碩的大長腿搭在茶几上,不知道在看什麼文件,他的眉頭不斷加重。我沒有事情做,只好盯着李致碩的睫毛髮呆。
可能習慣了李致碩做什麼都毫不費力的樣子,所以他現在皺眉的表情讓我覺得很不適應……我乖巧的舉了舉手:“李老師,我能去廁所嗎?”
“嗯?”李致碩從文件上擡起頭,他的表情略有舒緩:“去吧!”
說完,他又一頭扎進文件裡去了。
蹦着跨過膠帶圈,我不知道腦子抽什麼筋了,嘴裡唸唸有詞的小聲說:“金朵風一般的感覺,不走尋常路。”
李致碩沒有擡頭,可他卻輕笑了一聲。
從辦公室裡出來,鄭惠笑着和我打招呼:“金朵,今天的工作還順利嗎?”
“馬馬虎虎吧!”我有點惆悵。
“話說,”鄭惠很好奇:“總經理早上讓我去找了膠帶……他是打算把你嘴粘上嗎?”
李致碩還不如粘上我的嘴呢!粘上嘴,就是說話不太自由。但是現在被畫了圈圈,行動和語言雙重受限……哎,爲啥我有一種生不逢時的感覺?
“蔡月琴還好嗎?”我踮着腳往小月月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她怎麼這麼安靜?一點不像她。”
“像她應該什麼樣?”鄭惠手上整理的動作沒停,她對我們學校的事情很感興趣:“她總不能再揍你一頓吧?”
我很中肯的回答她:“不好說。”
“金朵!”李致碩可能聽到了我和鄭惠的聊天,他叫道:“你在外面說什麼呢?你在我辦公室門口上廁所麼?”
“我就來!”我指指辦公室,小聲問鄭惠:“你跟李老師好多年了吧?你是怎麼受得了他的?”
鄭惠手指靈巧的將文件夾在一起:“你說總經理?開始是有點受不了……不過我跟在總經理身邊,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
“跟着面癱能學什麼啊?”我開着鄭惠玩笑:“學習面癱嗎?”
鄭惠一點開玩笑的意思沒有,她一本正經的說:“金朵,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總經理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他是很有理想的人……你看現在,你是不是覺得公司規模不大?”
不是不大,這明明是很小,好吧?
鄭惠嚴肅的我都有點害怕:“你覺得公司規模不大,那是你沒見到公司最初的樣子。公司最初建立的時候,只有三個人。”
“三個人?”我想象不出來。
“是啊,三個人。”鄭惠也不收拾了,她專心的給我講,說:“我學歷不高,只有中專畢業……畢業後從農村到沿海城市打工,我只能做一些基礎的零售類工作。”
因爲受到文憑的限制,鄭惠的就業機會十分有限。雖然鄭惠在行政工作方面有突出的才能,但是很少有用人單位給她體面的工作。
“僱傭一個大學生纔要三千塊錢,僱傭一箇中專生同樣需要三千塊錢。”鄭惠又開始忙乎手裡的活:“一般的老闆都覺得,既然一樣的價錢,爲什麼不選個學歷高的呢?”
李致碩和別的老闆不同,跟學歷相比,他更看重員工的能力……鄭惠指着一個稍微顯老一點的員工,說:“你看到老林沒有?就是創意部的總監,最開始的時候全公司就老林、我和總經理三個人。現在公司規模大點了,總經理就宏觀調控了。以前市場部,都是總經理管的。”
由三個人擴展到現在三十人的規模……我真沒看出來,李致碩倒是有點韌勁。
鄭惠跟我一起去廁所,這樣路上她還能多和我聊聊:“公司是我們一手辦起來的,總經理錢賺的多不容易,我們比誰都清楚……看着總經理給燕飛曉孃家人錢,我們都替他疼的慌。”
哎,誰說不是呢!
“但是沒有辦法呀!”鄭惠感嘆:“總經理太愛他女朋友了……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李致碩連着叫了我三次,我這才戀戀不捨的跟鄭惠分開。回到椅子上坐好,李致碩指着腕錶說:“這趟廁所你去了半個小時……下一個小時的休息,取消。”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我對李致碩的印象稍微好轉一點,他便會立馬換上尖刻的嘴臉出來,打破我投射在他身上的全部幻想……我衝着李致碩的背影吐舌頭,嘀咕道:“切,什麼人吶!醜陋的資本家!”
陽光在我的身後,曬的我後背發燙。我在椅子上坐不住,總是忍不住動。我一動,椅子零部件摩擦的聲音就吵的李致碩皺眉。
我後來實在忍耐不住,禮貌的問他:“李老師,我能站起來溜達溜達嗎?”
“不行。”李致碩頭不擡眼不睜的拒絕我。
想溜達的念頭一旦蹦出,便再也按壓不住。隔了五分鐘之後,我又問:“李老師,我能站起來溜達溜達嗎?”
李致碩淡定的翻着a4文件紙:“不能。”
我難受的抓心撓肝,腦袋無力的捶在了辦公桌上。
“金朵,你看過《傲慢與偏見》嗎?”李致碩一邊翻着文件一邊對我說:“裡面的伊麗莎白……”
我很誠實的打斷李致碩的話:“我沒看過,我不清楚。”
李致碩微微挑高眉毛,他又說:“《飄》你總看過吧?裡面的……”
“這個我聽過,很有名的。”我嘿嘿訕笑:“但是書的話,我也沒看過。”
李致碩可能是想緩解一下我的無聊,所以才找空和我聊聊名著類的書籍……但是接連兩次挫敗後,李致碩徹底無奈:“沒事兒了,你繼續呆着吧!”
隔了一段時間,想不明白的李致碩回頭問我:“金朵,你現在是大學,你天天不看書,你還天天不上課……金朵,你的時間被狗吃了嗎?”
李致碩說話可真難聽,我及時擺正他的錯誤觀念:“誰說的?我天天也有好多事兒要做好吧?我要看漫畫,要追電視劇連載……有時候也會看看書,但是愛情類的書籍,我很少會看。”
“爲什麼?”李致碩倒是覺得好奇了:“你別看我大姐成天嘻嘻哈哈的,她像你這個年紀還是很夢幻少女心的。瓊瑤和鏡水的言情書,她都很喜歡看……要不是這樣,她也不能被雅渣前夫騙了。”
“瓊瑤我也聽過……”我跟答不上測驗題的學生,羞得臉都紅了:“但是李老師,你說的鏡水是誰啊?”
李致碩嘆息着揉眉:“哎,代溝。”
辦公室裡很安靜,我又被曬的渾身發熱。李致碩翻看文件的聲音好像催眠,沒多一會兒,我便開始昏昏欲睡。實木材質的辦公桌雖然有點硬,可這並不影響我的睡眠質量。我趴在上面,很快進入了夢鄉。
我不但睡着了,而且還做夢了。外面辦公室總有人說話,我夢境和現實傻傻分不清。一會兒我夢到劉楠來李致碩公司實習了,一會兒又夢到蔣小康給我送午飯……夢境變化,我夢到李致碩一下下敲着我的腦袋。
夢裡我問他,誰讓你敲我腦袋的?
我是你的老師,你的腦袋我想敲就敲。李致碩在夢裡笑的特別邪惡,他敲完還給我聽,金朵,你聽聽,你的腦袋是空的呢!
即便是做夢,我也要爲我的智商討個說法。我氣呼呼的推開李致碩,自己敲着腦袋給他聽。李致碩在發笑,我還有點得意,你瞧瞧,誰說我腦袋是空的?
我被自己的機智笑醒了,可是李致碩不厭其煩的打擾並沒有消失。我揉揉眼睛,定睛一看……隔着我五米遠的位置,李致碩正拿着廢紙團不斷的丟我。
“你幹嘛啊!”我揉揉下巴,結果摸了滿手的口水:“節能減排,低碳環保,你不知道嗎?幹嘛拿紙團丟我?”
李致碩深吸了口氣,他才敲敲桌子邊緣說:“金朵,我看給你畫圈沒用啊?我是不是得拿塑料袋把你裝起來?這樣你才能不添亂?睡覺打瞌睡……你當我在給你補馬哲課程是嗎?”
呃,在辦公室睡覺,確實是我不對……桌子上的相框玻璃裡卻晃映出讓我意外的一幕,顧不得手上沒擦乾淨的口水,我趕緊跑過去抓住李致碩的胳膊叫他別走:“李老師!你快看!對面樓邊上站着的那個女人,她是不是蔡月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