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晚當然瞭解周庭修的近況,否則也不敢在B市現身,只不過她沒想到周庭修和滕明川竟然也會有交集。
車上的空氣有些凝滯,但是誰都不肯率先開口。
畢竟他們分別的最後畫面很令人尷尬。
於晚將頭轉向車窗外,試圖以看風景爲由掩蓋緊張的事實。
周庭修看着她的側顏,不由無聲地笑了。
這些年,他的小女孩長大了。
不過他的餘光瞄了眼於晚身披着的外套,頓時感到煩悶。
陸子昂?一個遊走在萬花叢中的娛樂圈的小鮮肉竟然和他的女孩走得這麼近?
於晚敏銳地察覺到身邊人的溫度又低了幾分,她越發無措起來,只好拿起手機玩起了無聊的消消樂。
消息提示音響起,於晚點了進去,是陸子昂的語音,她沒戴耳機,只好將其轉換成文字。
這一系列動作,周庭修看在眼裡。
他努力認真地開車,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往哪兒開,但見於晚聊天時嘴角的笑意,他想,隨便往哪兒開,只要她不開口,自己就一直這麼開下去。
消息裡陸子昂問:“你回去了嗎?”
於晚回:“嗯,在車上。”
陸子昂道:“哦,從騰叔這兒回去確實挺久的,你回家後一定好好休息,從今天起不準再熬夜了!”
於晚回了個表情,不置可否。
“記得吃飯!”
“知道啦。”
“到家了跟我說一聲!”
於晚發了個“收到”的可愛表情。
陸子昂也回了個“乖乖”的表情。
於晚退出消息,繼續玩起了消消樂。
只是她的心思卻沒放在遊戲上。
她在車上已經坐了將近半小時了,她知道從滕明川私宅開到市區的確要花點時間,可這會兒已經在市區了,但是周庭修沒有問她地址。
所以,於晚忍了又忍,終於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前邊路口下。”
周庭修瞥了她一眼:“知道前邊路口是哪兒嗎?”
於晚嚥了口水:“我坐公車回家。”
“回家?”周庭修驀然胸口一陣鈍痛,她離開了自己又有了新家?
於晚似乎也察覺到用詞敏感,可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便也不再解釋。
有些事越描越黑,況且,即便他聽了就會信嗎?
他一直都不信自己的啊……
兩人繼而又陷入僵持。
於晚實在覺得空氣悶地慌,索性把車窗降低下來。
正月的風還是冷的,尤其是灌入正在行駛的車子裡,就更加冷冽了。
於晚的長髮被吹起,她忙打開包尋找皮筋,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諸事不順,裡面的東西全都撒了出來。
於晚登時臉紅,卻不得不彎腰拾起,周庭修穩穩地降下車速,垂眸看去,目光定在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一個急剎車讓於晚的身子不受控地往前傾去,腦袋砸在了中控上,疼得她差點沒流下眼淚。
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周庭修心頭顫動,啞聲問道:“摔疼了?”
“還、還好。”於晚揉揉額頭,撿起了手機放進包裡,坐直了道:“我住東湖區萬雲城那兒。”
開了口後,再說話就不是很難。
車子啓動,於晚又將窗子升上,周庭修這次開得很穩,也許是因爲一路上沒有堵車,很快他們就到了目的地。
周庭修掃了眼小區大門:“住這兒?”
萬雲城位於B市中心東湖區的北面,是B市最先發展起來的地方,歷史悠久,後背是東山風景區,前邊便是東湖,鬧中取靜,當初房源一出來不到一天就被定滿了,可謂是花錢也買不到的頂級住宅。
周庭修的語氣沒有任何輕視或者不相信的意思,於晚這才舒了口氣:“我因爲有事要在B市待一段時間,子昂就託他的一個朋友幫忙租來了。”
“有事?”周庭修蹙了蹙眉,竭力忽略她口中那個熟稔的名字。
於晚心有餘悸地解釋:“是工作上的事。”但她也沒細講。
是啊,空白的這幾年,總歸有了鴻溝。
“幾號樓?”周庭修發現自己心裡生出一股無名火來,語氣略顯冷冰。
於晚忙道:“這裡停下就可以了。”
周庭修睨了她一眼,於晚只好如實說道:“十七號樓。”
周庭修放下車窗,門衛看了一眼:“周總。”
車子放了行,緩緩駛進大門,於晚覺得奇怪,已聽周庭修道:“我有個朋友在這兒”。
“哦。”
wωω•ttκΛ n•¢〇
他們在地下室停好車,於晚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我回去了。”
可她怎麼用力也開不了車門,於晚疑惑地轉頭看了過去。
“知道十七號樓怎麼走嗎?”
“啊?”於晚紅了臉,她纔來這兒兩天,的確還沒弄清楚路線。
周庭修瞧她模樣直覺又回到了從前,但忍住了只給她指了個方向:“右邊這個門上去直達。”
“嗯。”於晚連連點頭。
周庭修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於晚愕然看他。
周庭修似有一瞬的尷尬,輕笑一聲:“你的號碼。”
於晚說了一串數字。
周庭修低頭對着手機一系列操作之後,於晚的包裡響起了電話鈴。
不知想到了什麼,周庭修喉頭動了動,仿似不在意道:“號碼沒變過,不過你應該早忘了,記下來。”
於晚張了張嘴,最後卻只點點頭,禮貌地告辭後迅速跑進了樓。
車內只剩下自己,周庭修終於可以靜靜地捋一捋亂成一團的思緒。
從遠遠地看到她的一瞬間起,他就一直在強忍着,不斷告訴自己不準生氣,不準衝動,更不準失控。
幸而,他做到了,真是好不容易。
周庭修冷靜了許久,撥出郭容電話。
“老闆!”對面的想來是打遊戲贏了幾局,精神不錯。
周庭修道:“幫我查陸子昂的背景,搞清楚他和滕明川什麼關係。”
“咦?”郭容好奇道:“周總你什麼時候關注娛樂圈啦?”
周庭修忍下罵他的衝動,道:“讓你查就是了。”
“不用查啊!”郭容道:“陸子昂是路全華兒子嘛,我早就知道啦!他和滕明川那肯定也挺熟的。”
“路全華?”
“是啊周總,就是華策工作室的首席設計師,那個浪天浪地我們想請來做設計卻無計可施的那個!”郭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問道:“陸子昂來B市啦?老闆你怎麼知道啊?哦,你去滕明川壽宴啦?咦,老闆你什麼時候和藝術界的人搞關係啦?哦!是爲了林小姐嗎?”
郭容是個挺聰明的人,可總把他的聰明勁用在這種地方,周庭修默了好半晌,那頭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多言,又一通自我問罪。
周庭修沒空聽他話嘮,只想着自己的事,忽而靈光一閃:“幫我查一下Y.U,還有她……和陸子昂的關係。”
“啊?”郭容即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Y.U和陸子昂談戀愛啦?”
周庭修聞言不悅,但郭容又是半分也感受不到,自顧沉浸在自己的想象當中:“Y.U說她前天已經到B市了,正想約個時間來看房子呢!到時候我再旁敲側擊地問她和陸子昂的關係,嘻嘻嘻……”
和陸子昂的關係?
周庭修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語調低了幾分:“好好查。”
郭容這纔回神過來:“yes sir!”
— — — —
喧鬧的酒吧裡閃爍着五彩斑斕的燈光明晃晃地落在衆人身上,舞臺中央是一羣瘋玩的人,角落裡周庭修一直冷眼旁觀。
他手裡的煙換了一根又一根,沒有點酒,只是要了一杯白水。
服務員卻對他很恭敬,沒有半分怠慢。
寧子來時就看到他出神的模樣。
“怎麼啦?”他拍了拍周庭修的肩膀,要了杯度數不高的啤酒。
周庭修沉吟片刻道:“我看到她了。”
“誰啊?”寧子癱在沙發裡揉着太陽穴,想來是工作累了。
周庭修嘆了嘆,不再說話。
寧子覺得奇怪,眨了眨眼,突然反應過來:“小魚丸?”
面對周庭修的沉默,寧子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湊近了小心翼翼地問:“回來了?”
“嗯。”
寧子咧嘴笑道:“回來了你怎麼這麼一副死樣!”
周庭修苦笑一聲:“她,好像成家了。”
寧子瞪圓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成家?”
“左手無名指戴着戒指呢。”周庭修猛地吸了一口煙後長長地吐了出來,煙纏繞着酒吧的冷氣徐徐上升,最後消散不見:“看着價格不菲。”
“你以爲是凌深?”
周庭修不置可否。
他這模樣可把寧子急壞了:“你去問啊!問清楚啊!”
周庭修搖了搖頭:“問什麼?怎麼問?我憑什麼去問?”
“你、你不是他哥嘛!問一問不過分吧?!”寧子氣地臉紅。
周庭修挑眉反問:“哥哥?”
寧子想了想,抽了自己一嘴巴:“屁!好不容易重新來過,還什麼哥哥妹妹的!”
他頓了頓,繼而道:“老朋友,朋友總行吧!”
“朋友?”周庭修輕輕笑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對她做了多麼不可原諒的事情,怎麼可能就因爲時間過去地久了就能夠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了呢?
— — — —
這一夜,萬雲城靜靜地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
如果不是牀上的腳丫子一直動個不停,很容易就誤以爲於晚已經熟睡了。
她的情緒一直很平穩,似乎沒有受到周庭修突然出現帶來的干擾。
回來後她照舊翻閱雜誌,觀摩優秀的建築作品,然後點外賣,追劇,繼續工作學習,接着睡覺。
可是方纔她拿起手機看時間時,指尖很不聽話地點進了通訊記錄裡。
那躥數字隔了十年才姍姍來遲。
怎麼當初就不給她打一個呢?一個就好,真的。
備註欄空着,於晚遲遲沒想好要怎樣填寫,索性就不添加了。
就這麼個小插曲,讓她失了眠。
翌日,於晚睡醒後已是日上三竿。
她拿起手機一看,十點半。
未讀消息裡,陸子昂就佔了一大半,她先忽略不看,直接點開了備註爲“Z特助”的一個對話框,她突然覺得好笑,這個名字就像是特務一樣,可誰讓她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呢。
“Z特助”道:“Y.U小姐,您什麼時間有空?我可以帶您去看一下先生的家。”
於晚回道:“我隨時可以,聽您安排。”
對方道:“這樣的話,我先問問先生。”
“好的。”
對方發了個可愛表情,於晚笑笑,看來這位助理應該不會難說話。
那她的僱主“Z先生”呢?希望是個能說得通的甲方。
於晚接着點開其他人的消息,陸子昂一大堆廢話後終於點到了正題“滕叔約我們明天吃飯。”
時間是昨晚十一點,於晚立馬回覆:“中午還是晚上?”
陸子昂沒回應,她忙起身洗漱,一番收拾後再回來一看,陸子昂說的是晚上時間。
於晚鬆了口氣,突然消息顯示請求添加好友。
對方備註是林曉楓。
於晚怔了怔,她對林曉楓的印象談不上好壞,人家有意交往她也不排斥,可是……
於晚思及她和周庭修熟稔的樣子,到底心裡有了芥蒂。
她的認知裡,是不願與周庭修有所交集的。
猶豫之際,林曉楓又一次發來好友申請。
於晚思忖片刻,指頭一沉,通過了。
林曉楓很快發來笑臉:“你好!Y.U姐,我是從老師那裡拿來的你的聯繫方式,希望不會太突兀哦!”
於晚回道:“不會,很高興認識你!”
“我可以叫你小於姐嗎?”
“當然啊!”
“你比我想象的年輕哦!我好佩服你,居然這麼早就獨立設計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林曉楓道:“小於姐,我現在有事,晚上見哦!”
於晚頗爲訝異,師伯出來吃飯帶學生?
不過後來陸子昂提起後,她便不奇怪了。
欣銳集團在B市舉足輕重,在B大的建設與學術研究上也出了不少力,師伯的研究項目需要學校支持,自然最後也要仰仗欣銳的支持。
難怪她和周庭修也認識呢……這樣單純美好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可趙君屏呢?
於晚驀然發現自己想得過遠了,忙收回思緒,準備好自己以往不同風格的作品,畢竟,她來這兒的目的是Z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