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
週末, 初冬的陽光懶懶地曬着,公園的草坪上熱鬧非凡,孩子們在奔跑喧鬧, 踢球, 跳繩, 放風箏, 什麼玩意兒都有。
趙穎湄坐在輪椅上, 看着不遠處正在踢球的父子,一臉的幸福。
皮球滾到趙穎湄腳下,她彎腰撿起, 正準備再扔出去,小男孩已經奔了過來, 嘴裡不停叫道:“媽媽, 給我, 給我。”
趙穎湄笑着把球扔給他,嘴上說道:“再玩一會就回家了哈, 阿姨該做好飯了。”
一大一小兩個人來回奔跑,卻不想一個踉蹌,小男孩撲倒在地。趙穎湄一急,想要站起來,卻見楊帆已經彎腰抱起兒子, 兒子沒有哭, 用手擦一擦臉上的碎草, 便掙扎着要下來。
趙穎湄笑了, 她家小子好堅強呢。
楊帆說:“不玩了, 回家吧。”
小男孩聽了,便跑向趙穎湄, 用手推她:“媽媽起來,媽媽起來,我要坐輪椅。”
楊帆趕緊喝止,趙穎湄卻叉着腰站了起來,笑着說:“讓揚揚坐吧,我也坐累了,走走也好。”腰身分明是懷孕了四五個月的樣子。
楊帆過去摸摸她的肚子:“你真的行麼?”
“嗯,本來就不需要輪椅,就你非要說拿來。”
“你現在身子不一樣了,不是怕你累麼,回去還有一段路呢。”
“沒事,我能行。”
他們說話間,揚揚已經爬上輪椅在叫嚷:“開車,開車!”
楊帆推着輪椅邊走邊說:“等老二出世了,你的腿就能全好了吧,到時就可以跟揚揚和老二踢球了。”
趙穎湄雙手叉腰,微微笑道:“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太貪心。”
這算什麼貪心,她本來就是一個健全的人好啵!只是兒子出世時,可沒把他嚇死!
臨近預產期,趙穎湄的腿除了麻軟無力,竟開始痹痛起來,楊帆十分憂心,樑醫生卻說是好跡象,證明趙穎湄大腿的血氣開始通了。
因爲趙穎湄的身體狀況,本來是一開始就計劃好剖腹產的,誰知她提前兩天作動,送進醫院之後,醫生看了,說就順其自然讓她順產吧。
楊帆原本是在產房陪產的,生產過程並不是很順利,趙穎湄的呼喊讓他心驚膽戰,一直對醫生說:“保大人,大人要緊,先保大人。”生孩子就是痛的啦,很正常好不好。連醫生都受不了他的緊張,趕了他出去。
楊帆在產房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護士抱着孩子出來報喜:“是個男孩,身體健全。”楊帆無心去看這個皺巴巴的東西,一直只問:“產婦呢,他媽媽怎樣了?”
護士卻答非所問:“嗯,醫生在裡面。”然後又把孩子抱回去了。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出來,卻面容嚴肅,問:“誰是趙穎湄的家屬?”
楊帆嚇得心跳都停了,趕緊走過去:“我是我是,她怎樣了?”
“她分娩還順利,但是……”
“但是什麼?”楊帆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臉色煞白。
“別緊張,她沒生命危險!”醫生拿開楊帆的手,繼續說道:“但是她的腿好像痛得厲害,不像是分娩造成的。我想需要聯繫以前幫她診治的醫生會診。”
楊帆吊起來的心才勉強放了一半,拿出手機哆哆嗦嗦打樑醫生的電話。
經過樑醫生治療,趙穎湄在月子裡就已經可以站起來行走幾步,兩個月之後慢慢行走的話就跟常人無異了,只是不能負重和奔跑。樑醫生說也許是這個生產幫助了趙穎湄的加速恢復。然而後來進展就慢了,雖然是一點一點比以前好,但三年過去了,始終不能劇烈運動。
這次趙穎湄又懷孕了,楊帆就寄希望這第二次生產,會不會像第一次一樣產生質變,趙穎湄倒是無所謂,她對目前的生活已經很滿意。
三個人回到家,阿姨擺上飯菜開飯,吃着吃着,楊帆忽然說:“湄湄,今天晚上有個酒會。”
趙穎湄“嗯”了一聲,就繼續忙着給揚揚餵飯。
楊帆竟然有些失落,現在她都不在乎他了。上個月跟她說要出差兩個星期,趙穎湄也只是淡淡地說:“去吧,家裡我能搞得定。”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難道她不想念他嗎,兩個星期呃。
楊帆停下了筷子,趙穎湄又餵了揚揚好幾口飯,才發現有點異常:“怎麼了?你去啊,我和阿姨在家帶揚揚就行了。”
“我想你跟我一起去。”
趙穎湄奇怪地看着他,什麼酒會要攜眷,可是她懷孕在身啊。
“不去。”回絕得乾脆。
楊帆神色古怪,拿起碗扒了一口飯嚼着,半天才又說道:“是阮慧儀的畫廊開幕。”
阮慧儀!趙穎湄停下餵飯,狠狠地盯着楊帆,他跟阮慧儀還有聯繫?!
楊帆有些訕訕的,像是替自己分辨:“我跟她也沒什麼聯繫了,但是她丈夫是清源的老總,你知道清源是我們的大客啊,所以這次也給了我請帖。”
這麼說來她終於是嫁給了清源集團的老總。
趙穎湄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自己去吧。”然而心裡又好像隱隱有些不安。
下午的時候把揚揚哄睡了,趙穎湄打開衣櫃,沒有可以穿的衣服啊,買也來不及了吧。
楊帆進來準備午睡,趙穎湄關上衣櫃的門爬上牀,吞吞吐吐地說:“那個,那個酒會是不是一定要攜眷。”
楊帆心裡偷笑,他怎麼會不知道趙穎湄的心思,所以纔會不顧她懷孕也邀請她去。他故意說道:“沒事,你不方便去我帶小薇去就好了。”小薇是他們公司的秘書。
“應該還可以……就不要麻煩小薇了吧,週末呢,你算不算人家加班。”
楊帆忍着笑:“那你去?”
“嗯……不過我沒有衣服。”
“沒事,你不是懷孕嗎,就穿孕婦裙好了。”
哦,這也簡單。
“周啓明和朱婉明去嗎?”
“沒請他們。”
“哦?你們不是他供應商嗎,按理說周啓明纔是正主兒。”
“呃……周啓明負責內務,我負責外交。”楊帆支支吾吾,其實人家請的就是他楊帆好不好,跟什麼清源的供應商還真沒什麼關係,可這個就不必跟趙穎湄解釋了,呵呵。
阮慧儀的畫廊開幕,商政屆的名流來了不少,他們給的不過是徐文清的面子罷了。酒會就在畫廊裡舉行,人們拿着香檳四處穿行,不時在某幅畫前駐足,裝模作樣欣賞一番,藉機跟旁邊的人搭話。
趙穎湄有懷孕作藉口,索性坐在沙發上,拿着酒杯假意淺酌,眼睛卻在觀察形形色.色的各路來賓。其實她對那些達官貴人商界名流也沒什麼興趣,她跟着來,只是不放心她家楊帆,會不會跟他的白蓮花還有什麼私情。
剛纔進門到時候,兩人見面寒暄,楊帆介紹趙穎湄,女主人略帶誇張道:“哦喲,楊帆你要做爸爸啦,恭喜恭喜!”仿似不知她家還有大兒,看來兩人果真是沒有什麼聯繫。
忽然音樂停下,掌聲響起,女主人走到臺上致辭。
阮慧儀說畫畫是她從小的愛好,可惜現實所迫,讀書時終是選了其他專業,然而心有不甘,毅然創業,做的是跟藝術還算搭邊的廣告,如今再進一步,夙願終嘗,能夠擁有自己的畫廊,是多得某人的大力支持。
臺下掌聲雷動,目光隨着她手指方向,只見徐文清微笑着站在那裡,舉杯致意。
楊帆站在衆人之中,注視着臺上明豔照人的阮慧儀,心想,也只有徐文清才能給她這樣的生活吧。
她回頭,他已轉身;他轉身,伊人仍在。楊帆慶幸自己尋尋覓覓,驀然回首,那人仍在,燈火闌珊處。
楊帆視線轉向趙穎湄,卻發現後者正在狠狠地瞪着他,他掩嘴低笑,走過去問她:“累麼?”
女主人在講話,趙穎湄不好坐着,可是站了這麼久,果然是有些累,還好阮慧儀致辭已經完畢,楊帆扶着趙穎湄找個椅子坐下,卻說:“你先坐坐,我去轉轉。”
阮慧儀一路跟人碰杯談笑,走到趙穎湄身邊,跟她打招呼:“楊太太,謝謝捧場!”趙穎湄笑着跟她碰杯,嘴裡說着恭喜的話,心裡卻說:“如果不是不放心你和他,我纔不會來捧你的場,哼。”視線忍不住掃向前面在跟人說話的楊帆。
阮慧儀順着趙穎湄的視線看過去,輕搖手中的酒杯,對趙穎湄淡淡地說:“你家楊帆不錯哦。”
趙穎湄呵呵笑道:“怎麼比得上徐總。”心裡卻想幸好你沒有看中他。
酒會還未結束,楊帆夫婦提前退場,趙穎湄問楊帆:“你不怕阮慧儀不高興?”
“她哪裡會不高興,那麼多人捧場,不差我一個。而且你懷孕了嘛,她應該也會體諒。”哦,原來是爲了她着想。
上得車來,趙穎湄欲言又止,終是沒有開口。楊帆看她那麼安靜,以爲她是累了,也一路無話。
車開到小區前的廣場,趙穎湄忽然說:“車停外面吧,我們走路回去。”外面月光清朗,微風習習,可不是散步的好天氣。
楊帆卻有些擔心:“你行不行啊,不累嗎?” 剛在酒會上看她就一直坐着,在回來的車上也是懶懶的不願意說話。
趙穎湄搖搖頭。於是楊帆把車停好,看着趙穎湄推開車門要自己下來,趕緊繞過來扶住她,緊張地說:“你小心些啊,這輛車這麼高,你不要自己下來。”
趙穎湄看見楊帆這麼緊張自己,心裡有一絲甜蜜,可是想起剛纔他在酒會上看着阮慧儀致辭時的專注,酸意依然翻涌。剛纔在車上一路都沒有說話呢,他心裡一直想着他的白蓮花麼?
兩人拉着手緩緩地走着,趙穎湄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呃,那個,那個誰站在臺上的時候你的心有沒有怦怦地跳啊。”
“嗯?”楊帆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酒會上啊。”
楊帆終於明白過來,他的小娘子在吃醋呢。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主動把她帶去酒會了,不然事後才被她知道,那個醋浪不知道要翻多大呢。可是這次見她吃醋,自己怎麼不像以往那樣覺得煩躁,反而有些沾沾自喜呢?呵呵,自從揚揚出了世,他在她心裡的地位一直是屈居第二,眼看再過幾個月,就要退居第三了,如今她因爲自己注視了阮慧儀一會就酸溜溜了,是不是表明自己在她心裡還有些地位,呵呵。
趙穎湄看他半天沒有聲音,側頭一看,這個楊帆正嘴角上翹,一副情意迷迷,想入非非的樣子。
哼,這個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竟然當着她的面想念他的白蓮花呢!
趙穎湄有些惱火,哼了一聲,摔開牽着楊帆的手,自己要疾步往前走,誰知不小心踢到一塊突出的石頭,頓時踉踉蹌蹌,嚇得楊帆一個箭步向前,把她抱住。確認人抱穩了,才低聲笑道:“姑奶奶,我才被你嚇得心怦怦的跳。”
趙穎湄還想掙扎,卻怎麼掙得開。月光之下,趙穎湄氣憤的臉看着楊帆眼裡分外可愛,飽滿的紅脣微微仰起,楊帆沒等她開口,便忍不住低頭吻了下去。
趙穎湄嗚嗚掙扎兩下,終於順服在楊帆的懷裡,兩人脣齒交纏,盡是柔情蜜意在流轉,管它什麼怦怦心跳,管它什麼阮慧儀,通通先放一邊吧。
兩人喘氣之間,楊帆揉着趙穎湄的短髮,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湄湄,把頭髮留長。”
咦,這個人煩不煩,從老大的月子開始,他便三番四次地要求自己把頭髮留長,可是長頭髮很難打理好不好,還要照顧兒子,所以趙穎湄每次都支支吾吾地推搪過去,一直到她又懷孕了他才消停了一陣,怎麼現在又來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那麼執着,是不是長頭髮就可以栓住他的心?唔……如果是的話,這個麻煩一點也還可以考慮……
“笑什麼呢?”楊帆親了下她的頭頂,問道。
呃,她有在笑嗎,趙穎湄趕緊斂了笑容,說:“沒有啊。我們趕緊回去吧,揚揚要是醒來不見我們,可能會哭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