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來說,白驍的疑慮是很有現實基礎的。
兩位密探的刺殺,的確快若閃電,而且來勢詭異,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殺意,於是就連白驍都毫無徵兆地中了招。
但中招之後,卻如同微風拂面,絲毫感受不到傷害。
對方的指甲的確劃破了皮肉,但他只是下意識地收緊肌肉,就止住了流血,還震斷了她們的手骨……
這能算刺殺麼?沒有殺意,力道不強,入肉不深,而且指甲上連毒都不抹一點,世上還有這麼可笑的刺殺?這是在侮辱偉大的刺殺事業,還是在侮辱大家的智商?
而如果不是刺殺,這種不經他人同意就直接用手指撩撥他人肌膚的行爲,還能是什麼?
再考慮到白無涯曾經吹噓過的他和女刺客的故事,白驍就不得不產生一些合情合理的猜想了。
畢竟,他是白無涯的兒子啊。
陸珣則簡直要氣炸肺:“白驍,你給我醒醒!她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白驍說道:“那方面訓練有素嗎?”
“……你是不是黃色小說看多了!?”陸珣憤恨地轉頭瞪向小青,認定了是這下九流的女幫主將白驍引入歧途。
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另一邊,白驍則對陸珣的天真表示遺憾:“你的人生閱歷還不夠豐富。”
“你一個雪山來的野人教我人生閱歷?!”
“在這個問題上,我的確有資格教育你。”家學淵博的白驍居高臨下。
“你……小心!”
陸珣實在是被氣得神志不清了,纔會和白驍在這個時候爭吵起來,而在他們說話時,另外兩個皇家密探也動了起來。
按照常理,四位密探,總有兩人需要無時無刻不在皇子身邊,但前面兩位同僚的下場她們也看在眼裡。
那白驍的確有些邪門,按照密探的守則,如無必要絕不應當招惹,但很遺憾。
主子的命令是很明確的。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伸手摸向了腰間的魔具。
既然是靠指甲無法奈何的對手,就只能用些殺傷力更強的道具了,雖然全力發動時難免會波及無辜,但是……那也只能怨他們倒黴了。
下一刻,兩位密探就感到眼前一花。
一道龐大的黑影如山崩一般碾壓過來,撲面而來的駭然威壓讓她們竟產生了一瞬間的凝滯!
這一瞬間,足以致命。
兩位訓練有素的資深密探,只感到自己的頭上陡然多了一雙無可抗拒的大手!護身的三重魔具竟連瞬間的抵抗都做不到,便全數碎裂。
在她們的意識剛剛轉動起來的時候,十根手指便深深嵌入了她們的顱骨之中。而後,一陣狂暴的力道拖動着兩顆頭顱筆直相撞!
啪!
骨碎肉爛,血漿如瀑。
白驍甩了甩手上的血污,順勢也甩開了兩具無頭的屍體。
先前那兩名密探的行動,的確讓他難以判斷是刺殺還是性騷擾,但後面這兩個密探做得太明顯了。
在她們目光對視的瞬間,殺意並沒有完全隱藏起來,而伸手探向腰間魔具的動作,更是直白無誤地引起了白驍的警惕。
雪山獵人在生死局中絕不手軟,更不會錯過戰機。
白驍沒有錯過機會,所以皇家密探自然就沒有機會了,就連20歲時的大宗師都在白驍的雷霆一擊下化作破碎的屍骸,更何況從不以正面作戰見長的皇家密探?
兩位皇家密探的慘死,如同大宗師的歸零魔道,凍結了私室內的時空,所有人一時間都駭然無語,難以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與此同時,兩位皇子身上則自動激發了護身的魔具。
兩隻黑色的蠶繭將他們緊緊包裹起來,而後又如同蠕動的幼蟲一般扭曲着在虛空中鑽開了一個洞,將他們直接沿着虛空中的通道送離了紅山城。
這是出遊的皇子身上的無數機關中最底層的一種,當最貼身的兩位資深密探陣亡時就會自動激發,將兩位皇子強制送回白夜城,以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
而當兩位皇子被送走後,那兩位斷指的皇家密探也趁亂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驍一邊在獸皮上擦拭着手上的血液,一邊略微安心地鬆了口氣。
“看來真的不是性騷擾。”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個扭曲變調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戚威簡直如喪考妣,這位在陸珣抵達之前,傾盡一切爲白驍支撐局面的少年,終於感覺自己的心智到了崩潰的地步。
“我費了那麼多的心血才……你居然親手,親手殺了她們!?”
白驍莫名其妙:“是她們先動的手。”
“可她們是皇家密探!你殺了皇家密探,就等於是在與帝國皇室爲敵!”
“殺了皇家密探就是和帝國爲敵?這些密探是帝國專門培養出來碰瓷的嗎?”
戚威終於繃不住了,嚎哭出來:“我不跟你說了……”
片刻後,陸珣也是一臉慘然,拍了拍戚威的肩膀:“辛苦了,你的確是……不容易。”
想想自己剛剛到場就被白驍堵得胸口炸裂,戚威前面一個人支撐局面,壓力只會更大,此時的心理創傷之重,實在令人心生憐憫。
得到陸珣的認可,戚威總算有了幾分安慰。
這天底下的男人,總歸有幾個是帶良心的。
陸珣又說道:“不過,也不必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死的畢竟只是密探,不是皇子,而且也的確是她們動手在先,我這裡看的一清二楚。”
戚威抹抹眼淚,搖搖頭:“陸少,皇室要是肯講道理,那就不是皇室了。”
“在紅山城,在陸家人面前,皇室總還是要講些道理的。”陸珣說道,“何況,就算那個瘋子不講道理,皇帝本人總不至於糊塗到不辨是非。”
“我,我僭越一句,倘若陛下真的明辨是非,就不至於培養出那樣的長子了。”
陸珣說道:“你想得淺了,長子的問題上陛下是故意的。但這件事上,他不會草率的……在地平線慘案的全貌被搞清楚以前,白驍至少和我一樣安全。”
這句話頓時讓戚威心中一凜。
是了,白驍除了雪山野人這個身份以外,似乎還有個身份是部落領袖之子?而雪山裡的那個部落,曾經讓帝國損失了十萬大軍!
想到這裡,戚威若有所思:“那就,沒事了?”
“沒事也不至於,哪怕紅山城,根子上也是帝國領土,皇室的影響力是無處不在的,以後免不了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吧。不過,人生在世,永遠都是和麻煩相伴的。”
戚威點點頭,卻又有點不甘心。
陸家和皇室的關係之微妙,的確會讓陸家的繼承人一生都與麻煩相伴,但就事論事的說,今天這純屬無妄之災。
兩位皇子在紅山城裡欺負了一個平民出身的學院新生,聽來的確令人義憤填膺,但其實……着實不算什麼大事,這幾百萬人的紅山城裡,每時每刻都有更加黑暗的犯罪行爲在發生。
陸珣不是打擊犯罪的正義使者,沒有義務爲每個受害者討還公道。所以雙方本應互不照面纔對!
麻煩完全是因白驍而起,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非要英雄救美,哪裡有現在這棘手的局面?
戚威是越想越氣,你都有女朋……不對他們還沒正式交往,你都有心上人了,還對其他女人這麼博愛,這是人渣行爲!
想到這裡,戚威忽然靈光一閃,這其實是個機會啊,如果讓清月知道白驍揹着她惹上這樣的麻煩……難道陸少也是因爲這個,才主動出擊的?等等,換個角度想,事情其實也沒那麼壞啊,殺人的是白驍,調停的是陸珣。就算被心胸狹窄的皇室遷怒到了,陸珣本身的立場也是無可挑剔的,再聯繫到他和白驍之間的競爭關係——雖然在戚威看來已經有些名存實亡——這份心胸更是了不起,甚至在老爺子那裡都能得一聲贊!
陸少還是高瞻遠矚啊。
戚威一邊幫忙處理着夜場裡的掃尾工作,一邊對陸珣的當機立斷和深謀遠慮感到佩服。
然而還沒等戚威佩服出來,就聽走廊遠處又走來一人。
“小白,不好意思剛得到消息,來得晚了。”
不同陸珣和戚威之間可以用魔具在第一時間取得聯繫,清月是靠着小青的蛇幫消息網,在事發後幾分鐘才終於匆匆而至,
到場後,清月沒有絲毫的慍怒,來到白驍身邊,用力一拍他那沾着血污的手臂。
“幹得漂亮!”
白驍回以理所當然的一笑。然而就在此時,卻聽清月一聲驚呼:“這是你的血?”
“嗯,她們身上的魔具有點硬,所以受了點傷。”
事實上,白驍以血肉之軀連破皇家密探的三層魔具,瞬間擊斃密探的同時,雙手也跟着筋斷骨折了……不過以雪山獵人的恢復能力,這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傷勢。
“你也稍微愛惜一點自己啊。”清月嘆口氣,從身後翻出了一隻急救箱,非常熟練地爲白驍包紮起來。
“說來好笑,我印象裡自己從來沒給人包紮過,實際做起來卻意外地熟練,看來肌肉記憶是抹不掉的……以前你也經常受傷?”
“還好。”以雪山獵人的標準來說。
“聽起來爲數不少。”清月卻搖搖頭,“不過身上沒留疤,這皮膚也真……嗯?”
說到一半,清月忽然感到自己有些頭暈目眩。
閉關太久,用腦過度了嗎?
她下意識用手腕擦了下眼睛,但手背上的血卻沾到了臉上。
霎時間,暈眩感如潮水般涌來,無數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翻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