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那把破刀就是拿到別的當鋪去也沒有人收,本來刀劍這種東西當鋪收的時候就十分謹慎,這刀誰知道是不是軍營裡的兵器,如果是的話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惹了麻煩,光天化日之下他不相信這人能敢要他命,可真要是牽扯到軍營,到時候可就不是花點銀子能解決的事情了,思及於此,崔明凡也只能硬着頭皮重複道:“軍爺,這、這當鋪也有當鋪的規矩不是,我雖然是掌櫃的也不能隨意破例,這刀壞成這樣沒什麼用,您這是真難爲我了,不過相遇即是有緣,我和這位小兄弟也有過兩面之緣,在下願意略盡綿薄之力……”說着,從袖子裡掏出兩錠銀子,顫顫巍巍的遞過去。
看着近在眼前這二十兩銀子,秦少年沒接,而是轉頭看向黑衣青年,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想要回這塊玉重新換個不黑心的當鋪典當,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葉靜客雖然看不慣那個煞神,不過本着愛屋及烏的心思更不喜歡那個連一個傷殘兵士都佔便宜的當鋪掌櫃,聽他這樣說,便忍不住開口道:“掌櫃的此言差矣,我雖不知道貴當鋪有什麼規矩,不過這刀可不是沒有用的,相反價值連城——”
她這一開口,圍觀的人都轉頭看過來,木桶有一米多高,她本身也有一米多,將近三米的高度在這麼多人裡簡直是鶴立雞羣,醒目的不得了,大家都好奇她爲什麼這麼說,很少人會注意她臉上的傷疤,這種視線並沒有讓她不舒服,不像某人,不但眼神駭人嘴巴還那麼歹毒!
崔掌櫃和黑衣青年也看了過去,前者臉都快要僵的裂開了,心裡哀嚎不止,這又是從哪蹦出來多管閒事的,你開當鋪還是我開當鋪啊,要你在這裡多嘴!後者則面無表情,被遮住的眼睛裡閃過幾絲晦暗不明的光芒。
“剛纔這位兄臺也說了,這把刀下斬過很多馬賊,馬賊兇殘燒殺搶劫作惡多端,那麼多的馬賊不知道揹負了多少人命冤魂,這刀毫無疑問保護了很多人,人命豈是用銀子來衡量的,所以說這刀也是沒法估價的……”說到這裡,葉靜客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正擡頭看她的大哥,有心把刀買下,一時有些說不出口,他們現在銀子也有點緊張啊。
崔明凡張着嘴巴半天沒合攏,這、這樣都算是理由?殺過人的破刀還成了無價之寶了?那每次打仗之後那些破銅爛鐵豈不是金山銀山?這是哪門子的歪理?不過他腦子還算是轉的快,氣憤之後趕緊拱手道:“這位姑娘說的不錯,是在下眼拙,這刀既然價值不菲,我們這小當鋪恐怕收不起這寶貝。”
這老傢伙借坡下驢倒是挺快的,秦少年脣角緊抿,看着那斷刀,心道這掌櫃的果然有眼無珠,這刀真要是當,可不是他那個當鋪能收的起的,這刀……
本來只是不喜他說話纔開口的,沒想到反倒被將了一軍,果然是老奸巨猾,葉靜客看着那煞神,心裡有些發毛,不知道他爲啥一直沒說話,不會是暗暗醞釀什麼大招吧…··她向天發誓,剛纔真的是想替他說話來着,誰知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她打從心底也不想這刀落入當鋪,不用想也知道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肯定扔到和一羣破爛爲伍,最後不知道埋在哪個角落,但她也不想攔這個煞神的道啊,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來。
雖然覺得黑衣青年有些霸道不好惹,不過圍觀的人大多熟知崔明凡吝嗇貪婪的性子,見他厚着臉皮順着小姑娘的話說,不由得心生鄙夷,這老摳門嘴巴可真是夠刁滑的,這個時候還不忘記耍嘴皮子。
葉靜客心驚膽戰了半天,那煞神不但沒有動怒好像還彎起了嘴角,轉頭看了秦少年一眼,秦少年會意,把那二十兩銀子接過來,從懷裡把昨天典當玉那四百文掏出來放到崔掌櫃的掌心,“多謝掌櫃好意!”
“客氣了。”看着那白花花的銀子揣到了別人的懷裡,崔明凡心好像被劃開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整整二十兩銀子啊,就這麼沒了,明明心疼的要命,還得勉強做笑,唯一覺得欣慰的就是這人既然收了銀子應該就不會再難爲自己了。
他想的不錯,黑衣青年果然指尖一頓,把斷刀收在手裡,一句話沒說就往外面走,見識過他剛纔收拾崔明凡的衆人哪敢靠近他,還沒走到近前就呼啦啦的閃開一大片,就是車從這過都夠寬敞的了,黑衣青年和秦少年一前一後向外走去。
見他好像沒有怪罪自己多話的意思,葉靜客暗暗鬆口氣,可是心臟還沒落回原處又高高的提了起來,這傢伙好像是衝着自己這邊方向過來了——
再仔細一看,果然沒錯!
不管是巧合還是什麼,葉靜客嚇了一跳,趕緊從木桶上跳下來,故作鎮定的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葉靜楷道,“大哥,人快散了,咱們走吧,再耽誤下去娘在家可就擔心了。”
葉靜楷點點頭,把木桶翻過來正要扛起來,使了全身的力氣木桶紋絲不動,納悶的回頭一看,木桶邊緣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手,那手好似無意中搭上,他又使勁,但木桶卻像是在地上紮了根一樣一動不動。
“你想幹嘛?”沒想這傢伙來的這麼快,跑路未遂的葉靜客瞪向黑衣青年,看着遮了大半個臉的頭髮,心裡忍不住想,這人真的是當兵的嗎?沒人管管他這頭髮嗎?要放在以前她們家,保準給剃的標準的寸頭,別說臉了,耳朵都得完完整整的露出來……
沒看到裡面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葉靜楷也不知道這位就是造成這路口堵塞的元兇,但眼前這人他不陌生,上次跟靜客比賽吃饅頭的那個……可能上次看到倆人賭氣的那一幕,葉靜楷並沒有覺得眼前這人多可怕,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只想着這人可別跟上次一樣口無遮攔。
可惜,天不遂人願,葉靜楷的願望下一秒就落空了。
“醜八怪,你還真是喜歡管閒事!”黑衣青年手沒有移開,低頭看着葉靜客說道。
冷靜!冷靜點,別跟這個嘴巴不好的人一般計較,要是先生氣可就輸了,先安撫了一下心裡越燒越旺的火苗,葉靜客擡頭,這次有了教訓,不再盯着他的眼睛,看着眉心的位置,一臉平靜的的開口道:“對不住,打擾你當東西了,我還是那句話,這刀典當並不合適,要不這樣,我把這刀買下來,肯定能比他們保管的好,只是你也看到我們只是平民百姓,並不怎麼富裕,價錢方面可能與你的相差不少,如果你有意的話,我們可以談一談。”
她這麼說當然不是爲了平息這個煞神的怒氣,這麼個無怒無常又嘴巴毒的人誰知道腦子抽什麼瘋,是看在他身後那受傷的兵士面上,總覺得看着這個人不幫一把心裡過意不去。
黑衣青年挑了挑眉,好像很感興趣似的,沉聲問道:“說說看你能出多少?”聲音低沉,好像帶着些金戈之氣,讓人聽了無端的想要屏住呼吸。
壓下心底的一點不適,葉靜客看向葉靜楷,低聲問道:“大哥,你身上還有多少銀兩?”
“啊?”葉靜楷不明白妹妹要買什麼刀,但這些日子聽話聽習慣了,從懷裡掏出布袋,數了數,回道:“四兩三百二十一文。”
葉靜客把錢袋拿過來,放在手裡顛了顛,“只有這些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本來以爲好戲結束的衆人見狀又有圍攏過來的跡象,這醜丫頭是不是傻啊,那麼一把破刀連當鋪都不收,竟然想要花四兩多銀子買下來?今天這是怎麼了,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啊,這怪事一件接着一件的。
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善意,秦少年不由得多看了葉靜客兩眼,這小姑娘臉被長長的疤痕毀了,可眼睛清亮好看的很,充滿了靈氣,看着讓人覺得心裡舒服,這姑娘看穿着像是縣城附近村子的,看上去並不像是有錢的,肯出四兩多銀子買這斷刀怕是聽了楚哥的話,想要幫他一把,畢竟這把斷刀現在這副樣子不會有人識得不凡之處的。
這刀定然是不可能賣的,不想讓葉靜客作難,秦少年猶豫着要不要開口,葉靜客手上一輕,那錢袋一眨眼就落入了黑衣青年的手上,再回神那把斷刀已經遞到了她的面前,同時一道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成交!今天高興,好心提醒你一下,就算是銅皮鐵骨也得小心用這刀,否則可不是留疤那麼簡單了。”
沒想到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還以爲他會像剛纔那樣戲弄自己一番呢……葉靜客愣愣的接過那刀,就算是他不說自己也會小心的,就算是生鏽的也畢竟是武器,不小心碰到流血是小事,感染可就糟了。只是她連菜刀都沒拿過,更不知道該怎麼拿着,動作生硬的雙手握着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