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木香是怎麼想的,見她也不說話,就這麼站着。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不說話,是爲了更好的說話,等他們都說完了,就輪到她大展毒舌之功了。
唐焱以手帕掩着嘴,偏過頭對木香小聲道:“收斂些吧,這老傢伙得到消息,回來要玉璽跟聖旨,你不讓他見到這兩樣東西,他怎會善罷甘休,要不你將東西拿出來,咱們一起去問過父皇,如果父皇還是決定由你拿着這兩樣東西,旁人也再沒有質疑的權利。”
幾日不見,唐焱似乎又清瘦了許多。那天在襄王府,估計被氣的不輕,否則怎能像大病一場似的呢。
木香偏頭瞪着唐焱,小嘴緊緊的抿着。
唐焱還等着她回答,不光是他,旁人也都在等着木香的回答。
剛纔的話,他雖然說的很小聲,但只要是有內力的人,都會聽見。
唐焱等不到她的答案,卻見她盯着自己瞧,盯着眼睛瞧的。他一直都知道,木香的眼睛很漂亮,水靈靈的大眼睛,睫毛卷翹,如蝶翼似的。
這般專注的眼神,被她看着,像是從眼睛裡,一直看到心裡似的。
唐焱不自然的咳了幾聲,以掩去內心一丟丟的慌亂跟不安,“應不應的,你好歹給句準話,要不然惹怒了護國公定不會饒過你。”
唐墨眼中的神采變化莫測,“是啊,你還是拿出來,這兩樣東西太重要了,你一個女子拿着,總歸是不安全,父皇病糊塗了,別人可沒糊塗,此事若傳了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唐焱微微放低了視線,輕聲道:“就算你不擔心京裡的形勢,至少也該考慮一下襄王在邊關的處境,前有敵寇,若此時腹背受敵,又或是糧草不濟,只怕……”
木香在心中呵呵冷笑,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還把赫連晟搬出來,用以威脅她。
算盤打的這樣精明,難怪赫連晟不願同他們爲伍,這羣雞賊的皇子,不入後宮搞心機,真是太屈才了。
木香想着赫連晟送來的書信,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裡,忽然,她莞爾一笑,並不答旁人的話,而是突然出手,一把扣住唐焱的手腕。
她這個舉動,嚇壞了衆人,一個已婚婦女,扣住風華正茂,傾城絕色皇子殿下的手腕,看這架勢,怎麼像是要非禮人家呢?
吳青跟嚴忠都嚇了一大跳,“王妃,您這是要幹嘛!”要是被殿下知道,他們擔心四皇子的手腕,肯定得折了。
唐焱這會比驚嚇還慘,一臉本就蒼白的臉,瞬間變的慘白。
呼吸也亂了節奏,有那麼一刻,他感覺心跳跟呼吸都停了。
原來女子的手,跟男子的差別這樣大,指腹微熱,細膩如絲,輕輕碰觸他的手腕,一股別樣的暖意,從她的指間,一直傳遞到心裡。
唐墨的目光也放在木香扣着唐焱的那隻手上,眸光深不見底。
唐昊神情古怪,護國公以傷風敗俗的眼光看她,好像她做了什麼見不得的事一樣。
木香淡淡的掃了衆人一眼,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最後,她不耐煩的呵斥道:“一羣思想齷齪的人,都想哪去了,我是要探一探他的脈象,看看他離死還有多遠!”
除了護國公之外,其他人皆滿頭滿臉的黑線,黑的不能再黑了。
唐焱遐想的心思,戛然而止,被斷的徹徹底底,乾乾淨淨。果然,不能對她抱有太大的希望,這個毒舌的女人,哪天要是不毒舌了,天都要下紅雨了。
但是手腕處,被她握過的地方,火辣辣的,似乎要燒起來似的。
木香很滿意衆人的神情,裝模作樣的放下手,清了清嗓子,說道:“還好,一時半會死不了。”
“你!胡說八道,他是皇子,你怎能詛咒皇子殿下,大逆不道,”護國公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子竟大膽到無法無天,連皇子的性命都敢拿來開玩笑,不知天高地厚。
木香看向這位老人家,目光慵懶,似乎很不以爲意,“我說什麼了?我說他暫時死不了,都說死不了了,怎能是我詛咒他呢?”
護國公神情一怔,似乎沒料想到她會這麼說。
唐墨幾人,見她這架勢,就知她要反功了。趕緊收拾好心思,準備好心理建設,以防被她氣的當場吐血而亡。
木香在護國公震驚的瞪視下,不緊不慢的再度說道:“難道您是希望他現在就死嗎?老人家,切莫亂扣帽子,否則一個不小心的,扣到自己頭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護國公周身氣壓爆漲,衣袍無風自動,想必是氣的狠了,否則不會催動內力。
木香暗罵這老傢伙不禁逗,這樣就生氣了,也太沒度量。
眼見老頭子,鬍子都快飛出去了,木香這才切入正題,“先前你們不是問我,皇上給我的東西,擱哪去了嗎?其實呢,說老實話,這東西,我揣着的確不安全,因爲它,我是茶不思,飯不想,整整瘦了一大圈,黑眼圈都有了,不信你們瞧。”
她扒拉着眼皮,指着並不存在的黑眼圈,給衆人看。
吳青跟嚴忠彷彿聽見一羣烏鴉從頭頂飛過,叫的忒難聽了,就跟扯了脖子似的。
唐焱跟唐墨二人的神情略有不同,一抹精光從二人眼中劃過,其中唐焱眸中的流光更甚。
護國公聽不得她扯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怒聲質問道:“東西到底在哪,是不是在你府上,來人,去襄王府搜查!”
除了廉敬與薛遠之,其他人都未動,這老傢伙顯然耐心不夠,年紀一大把了,還沒定性呢!
看着衆人神色各異的表情,木香心裡暗樂,“老人家,你急個什麼勁,我話還沒說完呢,之前皇上的確是把東西交給我了,可是呢,我擔心擱在自己府上不安全,所以我就將東西藏了起來……”
說到這裡,她微笑着看向唐焱。
突然被她這麼看着,還笑的這麼詭異,唐焱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外到內,將他包裹,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若是我記的不錯,四皇子府上,總共有主院十處,偏院十六處,各種途的小院子,不下二十處,三尺粗的樹,有二十棵,花草灌木有三處,大花園一個,小花園兩處,荷花池一個,水深三尺,水面寬百丈有餘,哦對了,還有公院三進,其中四皇子住的竹院,是四皇子府之中最大的一處,裡外廂房共計十八間,房頂,地板什麼的,也該算在內,呃……除了這些,好像還有密室,”木香在衆人驚愕,唐焱面無人色的瞪視中,一一數了過來。說到最後,她衝唐焱眨眨眼,那意思不言而喻。
密室嘛,自然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肯定是知道的了,至於旁人,她心情好,可以不往外說。
唐焱心裡翻起驚天海浪。這……這女人,怎麼將他府裡的建築,甚至連幾棵樹都瞭解的這樣清楚。
太可怕了,她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這些的?
唐焱忽然覺得後背一陣涼意,回家都沒安全感了,這可如何是好。
唐墨面色也難看的要命,“你這樣關心他幹嘛?莫不是連他睡什麼牀你都曉得?”
他這語氣裡,有明顯的醋意。如果木香能對他的王府,也瞭如指掌,他不僅不會生氣,還會很高興滴。
可惜啊,她要了解的人,永遠都不是他。
唐焱臉紅了,不自然的別開頭去。
唐昊的真實表情藏在面具底下,面具之外,看不到什麼,所以啊,現場衆人,就屬他表情最淡定。
護國公劍眉深皺,“胡說八道,你胡扯了半天,究竟想說什麼?”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木香攤開雙手,抖了下肩膀,姿勢怪異,“既然你們智商有問題,那我再說一遍好了,首先,我說了,東西擱在襄王府,不止你們覺得不安全,連我也覺得不安全,既然襄王府不安全,那我肯定得找個比襄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四皇子府那樣大,比襄王府大了一倍都不止,我數都數了半天,用來藏東西,自然是再安全不過!”
唐焱聞言,身子踉蹌了下,搖搖欲墜。他早該猜到這女人,繞了半天的彎子,每說一句,都得把他扯上,肯定沒好事。這不,預感應驗了,果真啊果真。
衆人全都默了,看看木香,又看看唐焱。
顯然他們的第一感覺,是不相信,誰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可是又一想,她能將四皇子府內部擺設,甚至連他府上有幾棵樹,都查的一清二楚,更何況,四皇子府還有密室。
上面是龐大的建築羣,底下的密室絕對小不了。
雖說唐焱剛一來,也跟着逼問木香來着,可是難保他不是賊喊捉賊。又或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襄王府高手如雲,要拿着幾樣東西,藏進四皇子府,也未嘗可知。
木香笑的很無辜,“你們想聽的,我已經說了,現在,我得進去看皇上了,至於能不能找得到,那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不過呢,我還是得說一句,京城之下,想藏個東西,還是很容易的,比如太子府,五皇子府,六皇子府,呵呵,多餘的話,我就不能說了,畢竟東西是皇上交給我的,不管皇上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我都得遵旨不是?”
護國公果然是老薑,厲聲道:“你這分明是在耍着我們,東西根本不在四皇子府,是不是?”
唐焱忽然睜大了眼睛,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的王府,雖然不似太子府的奢華,但也不是隨意可動的,每個皇子的府裡,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的王府也不例外。
絕對不能動,絕對不可以。
木香正巧走到護國公身邊,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我可沒說東西一定藏在四皇子府,我只說,四皇子府很大,很適合藏東西,再說了,如此重要的消息,您老覺得,我會隨口說出來嗎?老人家,人老了不要緊,眼神不濟,也不要緊,畢竟誰都有老的時候,但是既知自己老了,就該把眼睛擦亮些,莫要讓裝鬼的人,糊弄了眼睛。”
她說完,看了眼假唐昊,“聽人說,假的東西戴久了,會跟真的長在一起,要是哪天一覺醒來,發現假的東西摘不下來了,可就悲催嘍!”
夙昱眸光猛的收攏,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的臉。
他不清楚木香是怎麼知道的,但他這幾日臉皮的確不舒服。
人皮面具這種東西,每晚須用藥水浸泡,否則容易幹。但即使這樣,他每日戴着還是很不舒服,面具之下的臉,已有了不適的症狀,先是發紅,今日早上,眼角的一處已經潰爛了。
這讓夙昱,也就是軒轅凌,內心焦急萬分,他需要儘快搞定這邊的事,要想站住腳,必然要得到木香手裡的兩樣東西不可。
昨日,經上官芸兒口中,他才得知,南晉有這麼一位護國公。
之所以在此之前,沒有人提起,是因爲他隱世去了。
畢竟年紀不輕了,八十有餘。
唐皇念他年事已高,特許了他入山隱世。
上官芸兒得了軒轅凌的指示,拖她爹去請了護國公出山。
當然,要請他老人家出山,非得把某人抹黑一番,把事態說的嚴重些。
想想看,南晉的玉璽跟繼位聖旨都落在了一個女人手裡,再加上,這個女人是襄王妃,襄王手握重兵。
護國公可不是唐皇,他雖然欣賞赫連晟,但那並不表示,他就可以容忍赫連晟存了對皇位的覬覦之心。
木香這話,是個人都能聽出她話裡有話,護國公自然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側目,似有意,似無意的看了眼唐昊。
這一眼,可把唐昊驚出了一身冷汗,“休要聽她胡說,依本王看,她根本就是在轉移大家的視線,混淆視聽,故弄玄虛!”
“哦……原來我是故弄玄虛啊,”木香拋給唐昊,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笑。
隨後,再不理會他們,領着吳青跟嚴忠,進了唐昊的寢宮。
廉敬跟薛遠之偷偷擦掉額上的汗,急忙跟上木香,他們不是害怕,他們是擔心護國公怒急了,會對主子動手。說老實話,要真動起手來,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在他們都離開之後,唐焱小心的觀察這幾人的神情,乾笑兩聲,“諸位莫不是真信她的話吧?既是重要的東西,襄王妃即便再笨,也斷不可能隨便找個地方埋了,本王敢肯定,東西一定還在襄王府,要不然咱們親自上門去找吧!”
他這說法,實在是顯的太蒼白,太無力了。
不僅沒有起到爲自己洗刷清白的作用,反倒是越描越黑,此地無銀三百兩。
只有唐墨最冷靜,但他沒有表態,只是靜觀事態的發展。
軒轅凌剛剛受到木香的威脅,這會正愁滿肚子的怒氣無處可發,他看着唐焱,冷聲陰笑道:“四皇子該不會是想轉移我們的視線,勸退我們,你自己回府慢慢的找吧?呵,既然你自己都說了,東西不在你府上,自然也不怕旁人去尋,四皇子府再大,也總有找遍的時候,本王府裡,旁的不我,就屬奴才多,大不了再派一隊禁衛軍,一天找不完,那就兩天。”
護國公摸着鬍子,“也不費什麼事,只有找過了,才知道有沒有,若是沒有,老夫一定替四皇子向襄王妃討個公道!”
唐焱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說的輕巧,找一遍?那能是找一遍的事嗎?
等他們找完了,四皇子府也毀了,他若是沒記錯,那女人剛纔還提到屋頂、房樑、地磚、魚塘,那樣豈不是連這些地方也得翻過來?
唐墨再不羨慕,木香對唐焱的關注了,他有些幸災樂禍的對唐焱道:“皇兄多多保重,反正你也不缺銀子,只當將府裡翻新一遍,住着新房子,自然是比舊房子要舒服的。”
唐焱費力的嚥下滾到喉嚨口的腥甜,對着衆人拱手,“本王先回去準備準備,幾位若想找,那稍後便去找吧!”他恨恨的看了眼唐墨,這傢伙越來越腹黑了。
躲是躲不過,那便只有受着了。
軒轅凌上前幾步,攔住他,“噯,你這個時候怎能走呢,這樣好了,有什麼需要挪動的,本王找人替你挪,來人啊,去四皇子府!”
他怎麼可能放唐焱獨自離開,萬一他想到了東西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自己先一步回家,找到了,再悄悄藏起來,豈不是前功盡棄了嗎?
護國公對身後的幾人示意,其中四人走出來,跟着軒轅凌的人,一起離開皇宮。
護國公看着他們幾人,“老夫再去看看皇上,你們幾位先行回宮吧,太子留下。”
唐焱微微低下頭,斂去眸中的冷意。
今日他又着了木香的道,沒問着東西的下落,憑白無故的,還失了一座大宅,果真是丟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也不知是氣極了,還是怎的,他竟覺得好笑,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旁邊走着的唐墨,奇怪看他,“你是不是氣過頭了?沒事,若真的找不到,頂多丟了一個王府罷了,也總好過,他們二人猜忌你,要不然今夜,你搬到我府上去住吧,我的府邸雖然不及你的大,沒有三尺粗的大樹,也沒有百丈寬的荷花池,但睡覺休息還是可以的。”
“我都這樣了,你真的要落井下石嗎?今日不是我,也會是你,也是是我這幾日得罪她,得罪的狠了,有了報復的機會,她纔不會放過,”唐焱苦笑道。
“這是自然,那丫頭一向有仇必報,連木清揚都把自個兒賣給她了,所以你看看我,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儘量少說話,或者更乾脆一點,不說話,閉上嘴,這樣纔夠省事,還很安全。”
聽唐墨提起木清揚,唐焱忽然有那麼一種感覺,這個懲罰貌似不重,那他是不是該慶幸呢?
唐皇宮中
桌案上點着檀香,雖是入春的時節,可這宮裡依然燒着炭爐,鋪着厚厚的毛毯。
連窗房都用厚重的毛料子蓋着,搞的好像個溫室一樣。
木香一進來,就覺得無比悶熱,而且空氣不流通,才站了一會,就覺得刺鼻難聞。
王海領着幾個宮女太監,奔到門口迎接她,“王妃娘娘,您怎麼來了,快快請進!”
王海現有是一門心思的巴結她,不光是因爲皇后的事,最主要的,還是木香對他的大方。
在皇后死了之後,小五按着她事先的吩咐,讓人在泉城,給王海置辦了一處大宅子,裡面還養着漂亮的青樓女子。
他這樣的身份,也只能找青樓的女子伺候着,尋常老百姓家的閨女,怎肯送入太監府裡做妾呢。再說了,青樓女子花樣多,也會哄人,老太監也不是真男人,男人乾的事,他幹不來,那就得會來事的女子伺候着,才能哄了他高興。
“我來看看皇上,這兩日皇上如何了?進氣多,還是出氣多,”木香邊走邊問。
王海滿頭滿臉的黑線,但還是恭敬着回答,“皇上這兩日還好,能吃些米粥,自從用了您開的方子,晚上睡的也踏實,就是到了夜裡,皇上想召妃嬪,被老奴攔下了,還有,皇上想吃葷菜,要吃肉,還要喝酒,剛纔還吵着,中午要吃燒雞呢!”
木香腳步不停,嘲諷一笑,“你告訴他,再吃下去,等他喘不上氣的時候,我就從他脖子上開一個小口,再插一根管子,再從食道插根管子,想吃什麼,都往裡塞。”
她說到此處時,人已經到了後殿,唐皇自然也聽到了。
這個老頭子,之前不聽她的勸告,吃了幾頓素食之後,又聽信那老道士的讒言,服了提氣壯陽的藥,硬是將元氣提前催發出來了。
活生生的將身子掏空了,每日又是大魚大肉,因爲那補元氣的藥,也會促進食慾。
年紀一大把,又不愛運動,吃那麼油膩,不倒下才怪。
當然,起初從內殿傳出的消息,都是她示意王海散播出去的。此事,除了王海跟她,以及赫連晟,再沒有旁人知道。
而唐皇跟皇后之間的事,那可就微妙了,木香是知情的,唐皇也是知情的。
說聯手吧,卻也沒有道破,說不聯手吧,此事又的確是他們兩人都想做的。
試想一下,要殺了皇后,斬了木坤,豈是隨口說說就能辦到的事。
除非他能逼得皇后自己站出來,蠢蠢欲動,將她母族的人都牽扯進來,到了那時,也可一網打盡。
也是他們不臣在先,就算皇后悄悄在宮中暴斃,他們也不敢追問。
同時,也可根除宮中有異心之人。
說到底,唐皇從一開始就沒想將皇位傳給唐昊。
皇后一族權勢過大,一旦唐昊登基,竇氏一族還不得反天了。
但有一點,唐皇的中風之症發作時,人的確迷糊了,若不是搶救的及時,現在哪還能躺在這兒,要肉要女人。
可救是救了,中風的後遺症卻沒法根治,這老頭半邊身子都沒知覺了,好不容易擡起的手,一天到晚抖個不停。
他不願讓旁人看見他這個樣子,畢竟人家之前也是皇上,威風八面,接受四方朝拜的一國之尊。
唐皇半靠在牀榻上,看見木香來了,又聽見她說的那一番話,又好氣又好笑,大着舌頭,不滿的抗議道:“你還敢給朕插管子,好大的膽子,人是肉做的,又不是麪粉做的,扒開一個洞,還不得死了!”
吳青跟嚴忠沒有留在外面,他們必須寸步不離的跟着木香,不能讓她離開他們二人的視線,這是主子下的死令,他們可不敢違抗。
木香坐在離唐皇不遠處的一個凳子上,並不接他的話,而是靜靜的觀望。
年輕的時候,再怎麼英明神武,臨到老了還不是一樣,連親兒子盡孝榻前,都要防着,以免他們心懷不臣之心,謀奪他的帝位。
唐皇見她不說話,只一味的盯着他看,老皇帝立馬就不高興了,語氣很嗆的質問道:“看見朕搞成這副德行,你很得意是吧?沒聽你的勸阻,貪圖享樂,現在報應來了,你看着很解恨?”
眼看皇上要發怒了,王海趕緊走過去,端了杯花給他,“皇上,您息怒,喝口茶潤潤嗓子,襄王妃絕不是那個意思,她若是存了報復的心,就不會處處維護您了。”
唐皇估計是病的久了,脾氣也上來了,手臂一揮,將茶水打翻在地,憤憤的道:“不是纔怪!”
木香淡淡一笑,“您在發火之前,最好想一想太醫的囑咐,以您現在的狀況,萬不能再受氣的,現在還有半邊可以動,再不收斂一點,另外的半邊,可能也保不住嘍!”
唐皇氣噎,“死丫頭,你又咒朕,誰叫你好幾日都不來看朕,讓朕每日只能對着王海這個老傢伙,你可知朕有多無聊!”
沒錯,他就是無聊。
王海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不管他說什麼,王海的回覆就是一個字,‘是,好!’
再沒有旁的話了,唐鑫來宮中侍疾,也只在外間。
所以每日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除了王海之外,就只有幾個老嬤嬤,他能不無聊嗎?
王海正要去撿地上的碎片,一聽皇上說的話,腿發軟,差點一頭栽倒在地。
打死他也想不到,這幾日,皇上萬般捉弄他,萬般訓斥他,就是爲了無聊?
吳青跟嚴忠,紛紛轉開頭去。
看來唐皇已經中了木香釋放的毒氣,變成跟她一樣性情的人了。
木香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不能來,這能怪我嗎?剛纔在外面,還被你的幾個兒子堵住了,哦對了,還有那位護國公,比你年紀大,竟還比你身子強健,看看人家健步如飛,再瞧瞧您,唉!”
木香悠悠的嘆氣,一邊嘆氣,還一邊搖頭,惋惜的神情盡顯。
唐皇氣笑了,“滾一邊去,朕日理萬機,操的心比他吃的飯還多,身板不如他也很正常,雖說現在半邊不能動,但是太醫也說了,只要朕勤於鍛鍊,還是有希望的。”
“對哦,還是有希望滴,那您慢慢有希望吧,我得回去吃午飯了,中午有烤鴨,去晚了,烤鴨就得涼了,涼了就不中吃了,”她大聲感嘆,說歸說,卻沒有擡腳離開。
唐皇一聽有烤鴨,眼睛都綠了,“臭丫頭,你帶朕一起回襄王府吧,御膳房的伙食太難吃了,將你府上的院子,收拾一個最好的出來,朕即刻就搬進去。”
木香難得被驚呆一次,這回是真正的驚呆了。
這位皇帝陛下,在說什麼?
嚴忠急了,“皇上,最近木老爺子跟我家老爺子都搬進襄王府了,恐怕再騰不出地方。”
那兩位老人家還好說,唐皇那可是九五之尊,他怎能住進襄王府,要是住進去了,他們以後豈不是每天都要磕頭行禮,稍有怠慢,腦袋還怎麼保的住。
吳青在心裡替嚴忠捏了把汗,他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嚴忠先他一步說了,也正是道出了他的心聲。
唐皇一張臉慢慢的凝結,“你們這是不歡迎朕住進襄王府嗎?”
聽到他這話頭不對,嚴忠跟吳青趕忙跪下。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卑職是怕委屈了皇上!”
唐皇晃着一隻抖個不停的手,重重的哼了聲,“朕看你們就是有意推辭,臭丫頭,你倒是說說,朕屈尊住進襄王府,你到底是歡迎還是不歡迎!”
其實他早聽王海說了,襄五府人多,來來往往的,很熱鬧。
而且王府裡的人,木香管的很好,嘴風都很嚴,又是死忠黨,所以他住進襄王府,比在宮裡還安全。
木香好笑的看着唐皇,“行了,您就別嚇他們兩個了,說老實話,襄王府地方確實不大,住的人也不少,但是!”
一看唐皇又要變臉,她趕緊打住話頭。
再度笑眯眯的道:“但是呢,咱前院的隔壁,是五皇子府的偏殿,要是能把他那個院子改過來,順便也把他的偏殿弄來,貌似就夠住了。”
遠在唐焱府裡的唐墨,莫名其妙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打死他也想不到,前一刻,他還嘲笑唐焱被算計,整的王府都沒了。後一刻,他精心打理,耗費大筆心血的花園,就進了木香的荷包。
唐皇用不抖的那隻手,點着木香,笑的停不下來,“你呀你呀,先前朕還覺得襄王娶你是吃虧了,現在看來,他娶了你,是佔了大便宜,你這丫頭,就是個一毛不拔的吝嗇鬼!”
木香嘿嘿一笑,調皮精靈古怪之態盡顯,“那是,他娶了我,絕對是修了八輩子的福氣,那皇上可是答應了我的條件,若是您答應了,我這就命人動工,不出一日,就能收拾好。”
唐皇是真的憋悶壞了,奏摺有上書房的人管着,還有唐鑫跟唐昊,輪流監管,再說他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了的。
但重要的軍情事務,他還是會親自過問,比如赫連晟送來的密信,只他一個人看過,之後便焚燒,再不讓第二個人看見。
“罷了,你想佔他的府地,就去佔吧,朕是管不了那麼多了,王海,還不趕快替朕準備準備,這丫頭,最愛出爾反爾,朕不抓緊了,萬一她反悔,可就遭了。”
唐皇等不及了,在牀上躺了好幾日,終於能下地了,能出去了,他高興啊!
木香萬分無語的站起來,吩咐王海,“只帶幾件換洗的衣裳,旁的就不要帶了,府裡也不缺日常用品,也不是住個一年半載,所以,越簡單越好。”
“那可不行,皇上用的東西,都是專門定造的,外面買不到,就連恭桶也是,王妃稍等,皇上着急,老奴這就去準備了,”王海知道攔不住皇上,只得應聲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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