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眼尖的陸爲霜便瞧見了陸婆子眼底的通紅,可見她是剛剛哭過的。
一種強烈又道不明的預感從陸爲霜的心底油然而生。
她伸手推門進了院子的那一瞬,只是覺得自己的鼻尖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所包圍。
陸爲霜不安地蹙了蹙眉,擡頭望院子望去,只是一眼便被那丟在東側屋門口的帶血布條給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誰受傷了?
正想着,就見方郎中便在陸婆子,陸王氏以及陸珍珍的簇擁下從那東側屋走了出來。
陸爲霜見此,忙邁開步子走了過去。
只見方郎中一臉無奈地衝陸婆子緩緩搖頭。
陸婆子見此,兩眼一翻白似是差點兒昏過去。
“陸嫂子你也別太急,天爲的傷也不是沒得治了。”
“方郎中,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聽到方郎中這話,陸婆子像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當下便回過神來。
方郎中嘆息着點頭,“嗯……治是能治,只不過銀子方面怕會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方郎中,你說,不管多少銀子,我也得給天爲醫治啊,咱們陸家就靠着天爲一人在養活,他可不能就這麼癱了,他若是癱了,我們全家可不是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陸婆子斜斜的靠在陸王氏身上,說話的語氣懶懶地沒有半分精神,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蒼老了許多。
陸爲霜聽了她的話,心中猛然一驚,陸天爲癱瘓了?
難道是在那礦山出事兒的?聽方叔的意思,陸天爲傷到似乎挺嚴重的。
“要治好天爲的傷,起碼得花三十五兩白銀,而且沒個四五個月也是好不全的,就算醫治好了,日後也怕是也會落下殘疾。”
三十五兩白銀!!還會落下殘疾?
暫且不說會不會落下殘疾吧,光是這銀子的數字對於眼下的陸家而言便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不止是陸爲霜聽了都覺得嚇人了,就連那平日裡掌管着陸家所有家用銀子的陸婆子聽了,也忍不住雙腿軟了一軟,方纔那說要醫治陸天爲的氣勢眼下全無。
方郎中見他們驚訝的模樣,也是爲難,“這銀子都是藥材上的,看診費能免的我也是給你們免了。”說到這兒,他的聲音頓了頓,思索了片刻後才道:“你們就好好考慮考慮吧,等想清楚了,再來尋我。”
陸婆子怔愣地點頭,“娟兒你去送送方郎中。”說着她從陸王氏的身上直起了身子,轉身衝那東側屋走去。
這日,大概是陸爲霜穿越過後,陸家氣氛最爲壓抑的一日。
陸天爲的受傷,對陸婆子的打擊應該是最大的,否則便不會連陸禾在一旁哭鬧不停,陸婆子都不加以理會了。
中途,陸爲霜爲了給陸天爲送熱水是進去過東側屋的。
縱使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那屋子裡的血腥味也仍是沒有散去。
陸爲霜瞧見陸天爲兩眼空洞無神的躺在牀上,頭上手上腿上都被纏滿了繃帶。
他不言不語,面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看得出來這次突然砸在他身上的意外壓垮了他的精神世界。
早上出去時還是一個手腳健全的,回來已然缺胳膊斷腿,換做是誰都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或許此時此刻,陸天爲的心中還在想……若是下礦的時候小心一些,要是不逞能,那現在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可不管他心裡如何想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其實陸爲霜對陸天爲是沒有多少感情,若非要算,大概也就是那一個肉包子的感情吧。
自打王滿娟進了陸家後,陸天爲就沒有關心過陸爲霜,說的難聽一點兒,就連陸珍珍從陸天爲身上得到的父愛都要比她來的多。
所以陸爲霜做不出像陸婆子陸王氏以及陸珍珍那樣的悲慟之情,她頂多也就是默默的做事兒不說話。
晚飯時,她聽陸婆子說,陸天爲是在礦山受的傷,所以多少也是能從礦山那邊賠點銀子的,可是這人就算是死了,礦場最多也只是賠十兩銀子,如今方郎中卻說,要醫治陸天爲最少也需要三十五兩。
這剩下的二十五兩銀子,就算是把這個家的東西都搬空了賣出去怕是也湊不齊的。
陸王氏聽了陸婆子的話後,一直沒有說話,但眼神卻始終朝陸婆子瞟去。
陸婆子也不是個瞎的,見兒媳婦這般,便道:“有什麼話便說吧……如今咱們整個陸家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還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陸王氏見自己行爲叫婆母瞧見了,便放下碗筷道:“年前的時候,因着爲霜的事兒不是從張家賠了五兩銀子麼?雖說那個銀子是娘你留着要給爲霜做嫁妝用的,但眼下孩子他爹都這般了,是不是可以先挪用出來救救急?”
陸爲霜聽了這話後,心裡倒是有些詫異。
她一直以爲那從張家賠來的銀子大概就是充公了,可是從未奢望過張婆子能將那銀子留着給她做嫁妝。
但此番聽了陸王氏的話,想來陸婆子原先確實就是這麼打算的,否則這陸王氏便不會想要陸婆子將那五兩銀子拿出來了,這麼看來陸婆子的良心倒也是不算壞的。
陸婆子聽了兒媳婦的話後並沒有說話,而是拉着一張臉繼續喝碗裡的粥。
陸王氏見婆母這般,只能悻悻地拿起碗筷。心裡還不由得罵着,區區一個賠錢貨有孩子她爹重要麼。
過了半餉,陸婆子才沉沉開口,“就算如此,也還是缺一大筆銀子,那礦裡能賠我們十兩銀子已經是不錯了,再加上我手頭上的十五兩銀子,那也還缺了十兩……”
陸王氏聽陸了陸婆子的話,曉得她的意思是願意將那藏得極深的五兩銀子拿出來了,眼睛不由一亮繼而道:“我想船到橋頭自然直,那十兩銀子的缺口我們定是能夠想着辦法的。”
說話時,也不知陸王氏心裡在想什麼,那充滿異樣的眼睛始終朝陸爲霜身上看,陸爲霜叫陸王氏的目光看得有些犯怵。
她總覺得,陸王氏的話裡有話,並且她似乎是想要將心思動到自己身上來了,而之後發生的事情,恰好證實了眼下她心裡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