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拜祭

處理好自己這邊的事情, 華歸揣着興奮的心情前往曉風園,好似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一般。

行至曉風園,卻見平時看守嚴密的大門口竟無人影。

不會是出事吧?華歸連忙大跨步跑過去, 見大門虛掩, 門上了還貼一張出租告示。華歸大駭, 急忙推門進去, 院內灑掃的老頭擡頭, 疑惑道:“老爺租房嗎?”

華歸清了清發澀的喉嚨,冷靜道:“這園子以前的房客呢?”

“走了!走了有三四天了。”老頭邊掃地上的落葉,邊問華歸, “老爺要租房嗎?租金好商量的。”再擡頭,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華歸從曉風園裡出來, 扶着路邊的石欄平復心緒:胡喜走了?爲什麼走得這麼匆忙?難道連給他捎句口信的時間都沒有?華歸不願相信她是一個騙子, 因爲自始至終, 他無任何錢財上的損失。

琢磨着這個問題往回走,華歸身上冷一陣熱一陣, 異常難受。經過宋嫂酒壚的時候,聽見有人喊他,回頭看見是蘇家的二公子。

蘇家二公子讓宋嫂再拿來一個酒杯,替華歸滿上酒,輕聲問道:“那個胡姑娘走了, 你知道嗎?”

華歸轉了下眼珠, 笑說道:“不知道呀, 什麼時候走的?”

“走了有三天了。”蘇家二公子悶悶地喝了口酒。

華歸替他滿上酒, 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 打探道:“回不回來?”

蘇二公子搖頭,若有所思道:“八成是騙子。”

華歸心緊了下, 繼續笑問道:“她騙了你什麼?”

蘇二公子不自覺捏了下荷包,回神過來連連擺手,不大自然地笑道:“沒有,哪能呢!”轉而問華歸道:“大人可有損失?”

華歸奇怪道:“她能騙我什麼?我對她無所求,自然也入不了她的套子。”

“那倒是。”蘇二公子捏起酒杯,眼神又漂移開來。

二人懷着各自的心思,默默喝酒。

照蘇二公子方纔的反應來看,胡喜若真是騙子,此行應當是爲財而來,蘇二公子已經咬鉤,而且損失數額不小,至於爲什麼在騙他的時候才騙了一半就逃走,一個是可能因爲他警覺,與她交往的時候,在錢財方面尤其小心,讓她無處下手;另一個是可能事蹟敗露,蘇二公子有所警覺,爲避免落得兩手空空,所以她急急忙忙逃走了。華歸心想:幸好自己未向朝廷行文說辭官一事,算是留了後路,不至於人財兩失。

回到家中,華歸只覺冷清悽惻,竟生了幾分悲涼的氣氛來,因爲小妾帶着她兒子走了,前不久,華氏爲了省錢,將丫頭也辭退了。

華歸關好後門,華氏聽見聲響從房裡出來,開心地問道:“同她說好了嗎?什麼時候啓程?過去是另外蓋駙馬府呢,還是住皇宮裡?”

華歸耷拉下臉,“人已經走了。”

“什麼?”華氏沒明白過來,追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走?國王親自來接嗎?”

“去不成了。”華氏叮囑華氏,“收拾包袱吧,我們秋後去嶺南。”

華氏半響回不過神,心頭起了股無名怒火,白白損失了兩個孫子和兩個媳婦,讓她如何嚥下這口氣,拉住華歸的胳膊把他往外推,罵道:“去把她找回來,我們這邊都下了血本,她說走就走,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華歸抽回手,不耐煩道:“怎麼找?收拾行李吧。”

“你是官,怎麼會沒有辦法?讓衙差出去抓,抓不到人不許回來!”華氏癱坐在地上哭,“狐狸精!殺千刀的!騙人精……”

華歸急忙捂住她嘴,低聲怒吼道:“你非要嚷得全天下都知道?這事傳出去,你兒子的官運就到頭了,到時候去牢房給我送飯吧!”

華氏抹了把鼻涕眼淚,委屈道:“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華歸恨得牙癢癢,“打碎牙齒和血吞!”但是兒子一定要拿回來。

瑞瑞跟着大妹出門一趟回來,不但長高了,而且懂事不少,晚上與二妹同躺在一張牀上的時候,竟然主動說:“娘,如果你過得不快樂,就和爹和離吧。”聽得二妹又是傷感又是欣慰,一整晚都沒有睡好,淚珠溼了半條枕巾。

東凌接連來了三封信,都是華歸寫來,催促二妹回去,一封比一封催得緊。眼看着年關在即,想着溫秀才一個人在家,三姐妹便商量一起回去過年。正好蘇家也來了信,誠心實意邀請蘇慕亭回去,於是她便和蘇家姐妹結了伴。

要回去的消息一早通過信件寄到了溫秀才手上,因此,等到三姐妹的馬車停在家門口的時候,溫家已經裡裡外外收拾一新。這七八年裡的變故實在太多,先是小妹出走,再是大妹和離,然後又是二妹被休,如今能夠團團圓圓相聚,也算另一種形式的圓滿。

熱鬧自是不消說的,村子裡人都傳言溫家三姐妹在京城有大出息,賺得金銀滿鉢,於是都自發地到溫家做客,熱心地幫助她們將馬車的東西卸載到家裡。

一番答謝當然是少不了的,衆人拿着三姐妹從上京帶回來的年貨,心滿意足地離開溫家,對外自然又要把她們姐妹的本事添油加醋宣揚一番。

第二天,大妹去了趟孫家繡坊,把年貨和波斯國特產給孫大娘送去,還在她家吃過中飯再回。下午回來,大妹帶上溫秀才爲她準備好的香燭,坐上蘇家的馬車,與蘇慕亭一同前往南越郡城,在城裡要了間客棧住一晚上。

第三天一大早,車伕先載蘇慕亭去鄭家拜訪蘇姑夫和鄭恆,沒一會兒就出來了,回來的時候捎上鄭家一個下人,然後到客棧接大妹,一同去鄭家墳地。

下人沒料到大妹也在,愣了下,急忙請安,仍舊喊大妹爲“少奶奶”。大妹點點頭,也沒糾正他。

前往墓地的時候,蘇慕亭告知大妹鄭家現在亂得一團糟,鄭恆去外省交貨的時候,貪方便走了水路,被水寇劫持,勒索信昨天送到了,蘇姑夫連夜就把贖金準備好了,但是沒人願意去前去贖人,超過五天,綁匪就要撕票。

大妹問道:“官府不管嗎?”

“他們說不能報官,”下人道,“這幫水寇勢力很大,到處有眼線,知道報官就撕票。”

車輪軲轆,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鄭家祖墳地。

蘇姑母的墓地只做了半個,簡單立了塊碑,旁邊的半塊墓地是蘇姑夫的位置,等到他百年之後入葬,纔會好好修建墓地,這是東凌縣的習俗。雖然簡單,但是墓地休整得乾乾淨淨,周圍連根雜草也沒有,蘇家下人說蘇姑夫經常會過來這邊坐坐。

沒有假手他人,大妹和蘇慕亭一起將祭祀果點放在石碑前,點上香燭,燒了些紙錢,然後在墓地靜站了會兒。蕭瑟寒風中,蘇姑母往日的音容笑貌只剩下石碑上的幾個朱字,蘇慕亭堅定道:“人情是最沒有回報的付出,我決不能步姑母的老路。”

待到紙錢燃盡,待到香燭成灰,兩人收拾了東西回去,同多年前一樣,蘇家馬車先送大妹去東塘村,再回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