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門口,黎管事立即小跑着上前交上他們的公文和路引,便對已經在城門列隊的士兵們低頭哈腰的道歉,“我們小姐在沙漠裡走了十多天,這突然看見一座大城就激動了些,見諒,見諒。”
守城門的偏將翻了一下他們的文書,發現他們還是公幹,表情好了許多,加上黎管事的恭維,他們勉爲其難的原諒了他們的冒失,揮手讓士兵們散了,然後檢查起他們的公文和路引來,“你們這是要出關?”
“是,我們要往西域去。”
偏將就皺了皺眉,“現在關外可不好走,有些亂,你們要出關得去蒙將軍那裡拿文牒,要是過於危險,將軍可能不許你們出關。”
騎在馬上的白善聽見,不由下馬,“那東來的西域商人,還有西去的中原商人也不能進出關了嗎?”
“可以出,”偏將擡頭看了他一眼後道:“私人進出關口不受禁止。”
“那爲何官身不可以?”
“因爲官員若在關外出事,我們蒙將軍須得出兵救援的。”
進出關口的商人是富貴險中求,在決定之前都應該有這個意識,他們玉門關駐軍要是碰到自然會救,但碰不到,也不會特意跑去救。
可官員不一樣,不說朝廷那邊會有要求,就是爲大晉國威,爲同僚情誼,他們收到消息也得派兵去救。
但外面茫茫大地,行軍的路程不定,花銷是很大的。
所以爲了生命和財產安全,最好還是不出關。
他翻過文書,在上面蓋上印章後還給他們,“進去吧。”
黎管事恭敬的接過,順口問了一句,“大人,不知沙州城的驛站怎麼走?”
偏將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去看白善,掃見他袖子上的精緻暗紋,精神起來,“你們要住驛站?”
白善不知道這話有什麼問題,他們是公差,不住驛站住哪兒?
於是點頭。
偏將就順手往城裡一指道:“往裡走,走到第三個路口右轉,往下走到底部就到了,上面有牌匾。”
偏將說完後露出笑容,
露出兩排牙齒道:“要是不想住驛站,就近住在隔壁的客棧也不錯。”
等白善他們循着偏將的指點走到盡頭時才真正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全場一百多號人全都驚在當場,一時鴉雀無聲。
滿寶騎在馬上,仰着脖子去看驛站的牌匾,可能覺得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她還把帽子往上頂了頂,還眨了一下眼睛,可眼前的驛站依舊沒變,半邊的門還是用木條打着補丁,牌匾上的字都有點兒糊,從門口往裡看,整座驛站有兩層樓,但……顯得灰濛濛的,很破舊。
滿寶不由嚥了咽口水,裡面拿了張小板凳坐着的夥計見他們遲遲不走,不由站起來,走到門邊看他們,遲疑的問道:“客官們是想住店?”
大家的目光一下就從上往下落在了他身上。
夥計嚇了一跳,見一百多號人都盯着他看,他往後躲了躲,然後指着隔壁的客棧道:“客官們要是住店,可以去斜對面的客棧住,那兒的房子不錯。”
白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驛站不能住人嗎?”
夥計就糾結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公子要住嗎?”
滿寶就道:“我們是官兒。”
活計瞬間明白過來,立即指了斜對面的客棧道:“大人們可以去那兒住,凡是來住驛站的官員去那兒住都只收八折,還有贈送的熱水和熱湯。”
滿寶就強調道:“我們住驛站是免費的。”
白二郎他們也從馬車裡跳了出來,掃視一圈這驛站後感嘆道:“這驛站和涼州草原上被廢棄的那些驛站有得一拼了。”
只是那些驛站是在草原上,且驛站裡的人已經撤離,這才能荒蕪成那樣,這一個可是在沙州城內。
滿寶抿了抿嘴,嚴肅的看向夥計,“你們驛丞呢?”
夥計雖然到驛站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了,卻還是第一次碰見要來住宿的人,尤其對方還帶了這麼多人,那些護衛和兵丁看着煞氣滿滿,他看着就心驚,於是一點兒遮掩都沒有,指着斜對面還有人煙的大門,幾乎要哭出聲來,“我們驛丞在對面。”
話才說完,這邊的動靜早已經引起了對面的注意力,對面客棧的一個夥計安排好了新到店的客人便立即小跑着迎出來,跑到最前面黎管事面前,笑容滿面的招呼道:“大人們是要住店嗎?我們店裡更寬敞,不然去我們店裡看看?”
滿寶和白善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越過他看了眼縮着脖子的夥計一眼,冷哼了一聲後問道:“你們老闆呢?”
夥計笑臉一僵,“客官們要找我們東家?我們東家不在,您有什麼要求和我們說也是一樣的。”
白善和滿寶都沒說話,場面一時就僵住了。
莊先生就敲了敲馬車,倆人回神,立即下馬走回去候在車外,“先生……”
莊先生道:“既然拿不定主意就先進驛站吧,將行李還放在車上,等定了主意再卸下,你們正好可以看看裡面的情況。”
白善和滿寶心一定,有了先生做靠山,倆人也不覺得他們是在鬥氣或是在添麻煩了,直接手一揮,“走,進驛站。”
客棧的夥計嘴巴微張,連忙伸手要攔,下意識就道:“你,你們不能進去……”
聶參軍的士兵就眉毛一豎,大刀往上一擡,大喝道:“大膽,敢對大人不敬!”
夥計嚇了一跳,手就一手,白善瞥了他一眼,伸手牽着滿寶進去。
一旁的驛站夥計不敢攔, 但也張大了嘴巴,見他們的護衛上前拆卸門檻,他立即回神,連忙去幫着拆,等將馬車都引入院內他纔想起來馬車好像是要從側門進的……
夥計撓了撓腦袋,沒來得及想這些事情就又連忙去給白善他們引路,但是……
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把人引去哪裡,屋裡連被褥都沒有,但好在還算乾淨,只是有黴味兒,似乎是很久很久沒人住了。
白善伸出手指摸了摸桌子,問侷促的夥計,“這些房間是誰打掃的?”
他立即躬身道:“是,是小的。”
白善就點了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任二狗。”
白善忍不住樂,壓着笑容後點頭,一本正經的道:“好名字。”
夥計就有些激動的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