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子, 我小的時候你不是更加小?”許寶一邊戳着他的小腦袋,一邊開口說道,“姐我懂事的時候, 你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玩泥巴呢!”頓了頓, 許寶瞧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繼續開口, “錯了, 玩泥巴我還是高估你了, 還不知道你在什麼旮旯裡面的。”
她十歲的時候他三歲。
現在過了一個春節,她十一歲,而他四歲。
所以按照這個邏輯來進行計算, 她懂事的時候真不知道許貝在什麼地方,當然這裡面還有一個關鍵點在於, 之前的那個許寶是不是那麼早懂事, 到底現在這個十一歲的年紀也一點都不大。在許寶的意識裡面, 也是在許寶原先的那個世界,十歲的孩子還是在被爸媽保護的那個階段之中。
“姐……”許貝要逃開許寶的亂戳亂動, 但是許寶怎麼會給他那樣一個機會?直接摁住了他的腦袋就在那邊戳來戳去,一點情面都不給他留。“人家跟你說是四叔就是四叔啊!我可一點都沒有這個四叔的印象,你見過嗎?!你沒見過還敢在這邊胡說八道!”
許寶這些話說的很大聲,讓人能夠清楚地感覺出來這話語裡面的刻意,其實就算她沒有那麼刻意, 站在旁邊的這男人也足以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這話在這樣大聲的情況之下, 更加會給人一種難堪的感覺。
在這個短暫的時間裡面, 許寶已經將原先那些丟棄的記憶再好好地整理了一遍, 整理出來的結果就是反應出這樣一個情況,這個人的確是二人的四叔, 只是這個四叔很久很久以前就離開了這個村子,就連他們父親,他親哥哥的葬禮都沒有出現。
雖然不是正正經經的農村人,但終究在這個地方已經留了很長一段時間,都說風俗習慣以及環境都會給人帶來一個潛移默化的作用。所以在這不知不覺之中,許寶的思想意識也在慢慢地被同化。
以前在意的,現在或許不一定在意。
以前不在意的,現在或許變得在意起來。
按照這個村子裡面的做法,在人一生最爲重要的葬禮都不參加,這邊代表着要跟這一家人完完全全脫離關係。
既然已經脫離關係,那她還要認這個四叔做什麼?
他們之前還在爲生計煎熬的時候,這些所謂的血緣親人在做什麼?
種種的種種,無疑是在做着反應,這些人,在她許寶未來的生命當中,在她這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人生當中,根本就不需要,不需要他們,他們可能還會過的更好。
“姐!這個真的是四叔……”雖然被許寶那麼戳了好幾下,但是許貝還是很實在地仰起頭,很是認真地對她說道。“之前四叔一直都在外面遊歷,所以家裡面的事情一直都不知道……”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嗎?”許寶惡狠狠地瞪了許貝一眼,這個傢伙今天是怎麼回事,自己這樣說話的意思不已經很明顯?一定要她拿着掃帚將人給送出去才行嗎?“你給我閉嘴!回你的房間去做功課!”
許寶吼完許貝,便大力地拎起他,將他丟到一邊。
看了看許寶的母老虎樣子,許貝撒開腳丫子就跑了出去,至於她跑的那個地方,也不是他平常時候做功課的房間,而是恭敬義住着的那個房間。
許寶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只要許貝現在不杵在自己這個地方礙手礙腳的,至於其他的地方就隨便他去好了。
“四叔?”許寶緩緩地走到許建民的身邊,許家四兄弟的名字她勉強能夠記得下來。“四叔怎麼會這個時候回來?”說這樣一句話,其實嚴格說起來,許寶已經承認了許建民的四叔身份。
“落葉歸根。”許建民沒有多說,只是簡簡單單地拋出這樣四個字,卻不知道,這樣四個字對於許寶來說是卻是導火線,至少引起了她對家的那一種渴望之心。
“落葉歸根嗎?”許寶喃喃地說道,她也想落葉歸根,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根在什麼地方,更加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找到那個根。“那四叔怎麼就沒有近鄉情怯的感覺??”
還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背過的一首詩,是賀知章的《回鄉偶書》,全詩已經不記得,但是裡面依然有着兩句讓自己掛念頗深的話。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
“近鄉情更怯,只是跟在外面比起來,四叔更加願意回到這裡,回到自己的家鄉……”
“四叔是回來了,但是四叔就沒有想過,爺爺奶奶不在了,你的田地賣掉了,你的房屋給大伯家了,回到這裡,其實你已經跟外鄉人沒有多少區別……”許寶一語中的,直接將這些最爲重要的話給說了出來。
現在他到山上來找自己,許寶不知道到底是因爲怎樣的一個情況,但是她明白的一點是,在這個看上去無害的四叔面前,她絕對不能夠有一點點的退縮懦弱,就算是有求於她,也絕對不允許自己鬆口。
也幸好,之前自己在應付那個大伯孃跟二伯孃的時候就已經說清楚,自己當初爲了讓自己存活下去,已經將田都賣掉,至於賣給什麼人,這些似乎他們根本就管不了不是嗎?
”所以四叔也不要嫌棄我說的話不中聽,現在在我們許家,四叔的歸來並不受到大家的歡迎……”
她許寶不歡迎他,是因爲擔心這樣一個四叔的出現會打破了她此刻的寧靜生活。
因爲隨着他們的離開,她那個死鬼爹孃留下來的整套房子一直都空置着,雖然偶爾她也會回去整理整理,更加說回去儲存點東西,但是家族裡面的那些老東西如果爲了保護自己的利益,她那個房子想保都是保不住的。
短期內可能說只是暫住,但是時間長了誰還能夠說會搬走?
不得不說,這樣的事情她見得多了,鳩佔鵲巢本來就是很正常也是很常見的一件事情。
“寶兒也不喜歡我回來?”
許寶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她發現,恭敬義喊自己寶兒的時候自己還是挺喜歡聽的,但是當其他人這樣喊自己的時候,她卻有一種不舒適的感覺。
“四叔你是覺得我應該張開雙臂歡迎你的歸來嗎?”許寶很認真地說道,“那麼不好意思,這些我做不到!”
連她父親的葬禮都不回來的親叔叔,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