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剩下的最後幾個柿子,蓮子突然想到了寧卿,該給他送去一些纔是。但是這剩下的最後幾個,都是被剔下來的,不是表皮被熱水燙了,就是長的不太好看,實在是拿不出手。
蓮子便尋思着,罷了吧,等到以後做了新的,再送去一些給他嚐嚐。
與此同時,寧卿正站在書案前,用五色的筆,在潔白的紙上畫着。一叢幽蘭,如空谷精靈般,在紙上呈現。
過了鄉試,三年後的會試,不知到那時,又是怎樣一番光景。
寧父只是讓他安心讀書,娘生前的話,倒是一字未提。他自己不要緊,但是母親的東西,他一定不會拱手讓人。
“啪”一聲,畫筆在潔白的紙上暈開了一朵墨花。
寧卿看着那朵像是黑雲一樣壓在幽蘭上的墨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蓮子一家賣完了柿子,又到街上逛了會兒,買了一些日常用物。
楊氏擡頭看了看天,太陽已經快到頭頂了,還是吃過午飯再走吧。
“爹,娘,咱去董掌櫃那邊吃飯吧。”蓮子道。
楊氏道:“哪裡能一直麻煩人家?回回都去那邊吃飯。”
“哎呦,不就是吃頓飯嘛,哪裡就是啥大事了。”蓮子笑着嘟囔着,“再說了,上次董掌櫃可是說了,讓咱一家人都過去吃飯呢。”
“娘,咱是要去大酒樓吃飯嗎?”栗子興奮問道。
董掌櫃他們一家都認識,關於酒樓的事,也都清楚,只是還沒去看過。
“是的哦。”蓮子捏捏她剛剛擦了香粉的臉。
栗子不開心了,揮開蓮子的手,嫌棄道:“去,別弄髒我的臉。”
蓮子哼了一聲,用帕子擦了擦手。
“爹,咱去吧,我很想去看看呢。”栗子又改去拽劉景仁的衣角。
劉景仁看了看楊氏,說道:“那就去吧。”
栗子一聲歡呼,重新爬上了馬車。
又是趕上飯點,吃飯的人依然很多。董掌櫃聽說他們來了,忙將他們引上二樓。
正好倚梅閣空着,董掌櫃便吩咐夥計趕緊讓廚房做了特色菜,送到這倚梅閣來。
今日碰巧,董掌櫃的兩個兒子都在這裡。
老大董修平,今年十六了,看起來和寧卿差不多年紀。他身上透着股兒儒雅,一問才知道,原來也是新中的舉人,只是名次稍稍靠後了點。他見着蓮子一家人,該叫人就叫人,既沒架子,又不拘謹,蓮子就喜歡這種性格的。
老二董修寧,蓮子早就見過了,不太愛說話,但是整日裡一副懶懶散散的樣子。蓮子覺得,這孩子八成有點問題。
“這回真是巧,都湊齊了,今兒中午,咱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兩杯。”董掌櫃拉着劉景仁說道。
雖說是飯點,到處都很忙,但是掌櫃的都發話了,哪裡還能不快?只等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已經陸續上了菜。
待酒菜上齊,董掌櫃讓劉景仁上座,又讓楊氏和四個姑娘入了席,這才和兩個兒子也坐了。
說實話,蓮子一家人都是頭一遭吃這種如此豐盛隆重的席面,面對一桌子琳琅滿目的菜品,都不知怎麼下筷。
穀子仍然是一慣的溫柔懂事,時不時給楊氏和身邊的蓮子夾菜。豆子也是和往常一樣的沉默,只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菜。楊氏知她這脾性,便夾了不同的菜,給她放碗裡。
栗子和蓮子則是一點也不拘謹,自己吃自己的,十分香甜。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董修平也陪着劉景仁,小酌了幾杯。
吃完飯之後,天色還早,回家也沒啥事兒,索性兩家人又說了會兒話,劉景仁和楊氏這才告辭,帶着孩子們回了家。
該收秋花生的日子很快來臨了,還有那二十畝的地瓜。
蓮子一家全家出動,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將那剩下的一畝秋花生收完,拉回了家。
種春花生的地裡今年撂荒,另一畝,則要耕了,種上冬小麥。
這樣撂荒雖然能蓄養地力,但是扔着總歸是可惜的。蓮子不禁想,要是有苜蓿草就好了,她見這裡的氣候並不是很冷,苜蓿草應該能成活。
要是種上苜蓿草,不但能函養土地,還能割了做牛飼料,那可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只是,她在這邊並沒有見到過苜蓿草。想必,要再往南走,纔會有的吧。
收完秋花生之後,中秋節也就到了。每年的中秋節之後,雖然地裡沒活兒了,但是蓮子卻感覺她家會越來越忙。
張掌櫃那邊的鋪子,幾天前就來催貨了,幸好前段時間閒着的時候,做了一些,算是勉強能應對應對。
隨着家裡的地越來越多,做的買賣越來越多,蓮子越來越感覺到力不從心,要是再多幾個人幫忙就好了。
中秋節那日,蓮子一家照例還是回老家過節,這次仍然拿過去了雞鴨魚肉不少東西,看得李氏又是眼紅不已。
原本以爲把老二一家分出去之後,家裡的好處自然都歸了她,但是誰曾想,沈氏摳門得緊,一分一毫都不能漏了灑了,所有的錢都緊緊握在自己手裡,別人休想多花了一丁點兒去。
那老二一家,也沒見過的多貧困潦倒,反倒是日子越過越好,今年春上,竟然還買了二十畝地,一躍成了村裡的半個地主,這怎麼能讓李氏不氣?昨兒晚上叨叨了劉景民一通,也攛掇着劉景民鬧分家。就沈氏這樣的德行,和她一家子過日子,半分兒好也撈不到。
過節嘛,家裡的吃食肯定不能差了。一家子的女人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天黑了之後,纔開始吃。
吃完了飯之後,沈氏讓李氏和楊氏刷了碗盤,之後將一家人召集起來,說道:“春子和景林今年都十八了,早該是娶親出閣的時候了。我已經託了那花婆子,讓她給留意着點兒。到辦喜事兒的時候,你們各家都出點力吧。”
這話很明顯,是說給大房二房聽的。
“哎,娘”,李氏忙道,“我們又還沒分家,家裡的錢不都是你管着嘛,我們上哪找錢去?”
沈氏瞅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要分家嗎?”
李氏被這句話噎到了,她只是和劉景民說過這話,她咋就知道了呢?
這麼想着,李氏看向那邊坐在炕上的劉景民,見他正吧嗒着旱菸,沒有看她。
李氏無話,只好閉上了嘴。
辦喜事,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花費,那死老婆子肯定會讓每家出不少錢。看來,還是暫時先不要分家的好,等辦過了喜事再說。
“行,到時候該我們出的,我們一定一分不少。”楊氏說道。
這不只是爲兄弟和小姑子成親,他們必須拿錢,還是因爲劉景林和春子素來和他們一家親近,關係極好。她知道劉景林編手工活兒賣給張掌櫃,也是賺了不少錢,但是那錢是他自己的,還是讓他留着以後自己過日子的好。畢竟他眼睛不方便,多點錢,他們也放心。
所以,不管如何,她一定會多出錢,讓劉景林和春子風風光光的,該娶親的娶親,該出嫁的出嫁。
山上的柿子還在不斷地成熟着,蓮子每隔幾天就會上山,去摘上一些回來,先放缸裡漤了,然後做成柿餅。
柿餅的製作方法其實很簡單,和做果脯差不多,只不過等做完後,再在外面滾上一層綿白糖便是了。
學堂那邊,此次的秋收假,正趕上中秋,劉先生索性讓學生們把這兩個假一起過了。
張子賀臨走前,還來蓮子家玩過,見蓮子又做了新奇的東西,忙不迭地嚐了鮮。
他愛吃甜食,對於這柿餅,是極爲喜愛的。
“你把這全送我了吧。”張子賀一邊嚼着柿餅,一邊扯扯蓮子的衣袖。
蓮子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頭盯着他看,說道:“你有那麼帥嗎?”
張子賀不知她說的啥意思,但是看她那表情,該是沒同意。
於是張子賀又道:“我買你的還不成嗎?”說着豪氣地一揮手,“小爺都要了!”
“賣給誰也不賣給你!”蓮子還是不願好好兒地和他說話。
張子賀急了,道:“我哪裡招你惹你了?”
蓮子沒理她,繼續忙活着,但是心裡卻道:你招我惹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張子賀見蓮子不說話了,伸出手指指着她道:“行,你,你不賣是吧,小爺還非買不可了!”說着,將一籃子才做好的柿餅提了起來,就要回家去。
蓮子哪能真能讓他給拿走了,忙追了出去。
“你給我回來!”她喊道。
張子賀翻了個白眼,你讓我回來我就回來啊?那我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蓮子跑了幾步,好不容易追上了他,抓住籃子,不許他走。
“說吧。”張子賀看着他,一副十分恩賜的樣子。
“說啥?”蓮子仍然沒好氣。
張子賀指指籃子:“說你送給我了啊。”
他話剛說完,便被蓮子啐了一口。
蓮子沒說給,也沒說不給,只是死死地拽住籃子,瞪着張子賀。
張子賀衝她拌了個鬼臉,也不說話,任她瞪着。
過了會兒,蓮子才鬆了口,道:“等到明天要去集上賣,賣不了的,就送給你了。”
“好吧,小爺我就勉強答應了。”張子賀一副十分欠扁的樣子。不管是賣剩下的也好,還是怎麼樣,其實他倒並不是真的想要這些柿子餅,只是想讓蓮子向他妥協罷了。
蓮子瞪了他一眼,從他手上奪過籃子,拿到了堂屋。
“哎,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賣吧。”張子賀突然喊道。
如果現在蓮子正在喝着水的話,肯定會嗆着。他說啥?一起去賣?還是不要添亂的好。反正只要是有他在,就肯定會倒黴。
蓮子沒答話,卻聽張子賀又喊道:“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到集上找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