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這有沒有規矩,就是坐着不動,也能一眼看出來,那坐着跟坐着也差的大着呢,五爺平時行動舉止上不差大禮,不過是在心裡放份謹慎敬重,小細處再琢磨琢磨就行。”張嬤嬤忙陪笑說道,盧嬤嬤忙跟着勸道:“五爺若能用心,明天一天就夠了,宮裡的人見多識廣,眼睛可尖,五爺今晚明天就辛苦辛苦,免得到時候失了咱們府裡的體面。”
李小幺來回看着兩人,這兩個嬤嬤,還真是盡心。
“好吧!”李小幺沒怎麼有力氣的答道,張嬤嬤和盧嬤嬤面露喜色,李小幺瞄着兩人,突然問道:“來前王爺交待過?若我沒規矩,就罰你們兩個?”
“回五爺,來時爺沒說罰,只說若五爺規矩學的好,就重賞奴婢兩個。”張嬤嬤和盧嬤嬤怔了會神,乾脆的垂手應道,李小幺看着兩人,想了想,沒再多問,嘆着氣下了炕吩咐道:“先走路吧。”
剛走了兩步,李小幺突然停住步子,轉身吩咐海棠:“去叫狗子進來見我,有急事讓他去辦。”海棠忙答應了,出來叫了個小丫頭出去叫人,李小幺又叫了紫藤進來吩咐道:“取一百兩銀票子給我。”紫藤進去取了兩張銀票子出來,李小幺示意她放到几上,一邊繼續邁着優雅步,一邊問道:“還有多少現銀?”
“回五爺,還有七千七百多兩。”
“嗯,”李小幺暗暗嘆了口氣,這銀子真跟流水一樣,可惜是往外流,不是往裡流,這七千裡還得支鐵木和順才婚禮的費用,蘇子誠說她的俸祿一年一結,下個月該結了吧,要是少了,她肯定要說話的,樑先生捎信說替她尋好幾個上好的織工了,等人一到,就得趕緊籌辦織坊的事,這織坊,是自己一家辦,還是找個合適的夥伴?要不乾脆送乾股?這樣最好,這織坊往後要做李家的撐家族產,不好與人合辦,送乾股最合適,嗯,織坊得從範大娘子手裡拿過來,大哥說得對,對她,自己是期望過高了,有些事,強求不得,也心急不得,慢慢來吧。
李小幺悠悠然的晃着步子,張嬤嬤忙在旁提醒道:“五爺,袖子不能甩,肩膀不能動,五爺可別走神。”李小幺凝神走了兩三趟,又坐下學了回喝茶,張狗子就到院門口聽吩咐了。李小幺取了銀票子到了外院,將銀票子遞給張狗子吩咐道:“這是一百兩,你去尋家大點的金銀鋪子,讓他們給打些金福豆,兩錢一個,福豆打實心的,嗯,先去取個樣子送過來我看看,可不能打得一幅蠢相,還有,我明天天黑前一定要的,實在不行就多付些工錢。”
張狗子利落的答應着接過銀票子,也不多問,奔出去小半個時辰,就掂着只赤金福豆回來,李小幺仔細看了看,這一粒小豌豆極簡單卻樸拙可愛,李小幺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福豆遞還給張狗子吩咐道:“就這個,這家做東西倒用心。”張狗子鬆了口氣,奔出去看着人打那一百兩銀子的福豆去了,李小幺沿着抄手遊廊,慢慢往回晃着,這一百兩銀子,也就能打五十個金福豆,後天一天也許就全沒了,這銀子啊,流水一樣往外流!
第二天李小幺還真是認認真真學了一天,張嬤嬤和盧嬤嬤滿意非常,到傍晚時分,兩人就表示李小幺可以過關了,李小幺累得腰痠背痛,吩咐擡了熱水進來,舒舒服服的好好泡了個澡,天色落黑,張狗子送了那包金福豆進來,扣了工錢,只打了四十八個金福豆,李小幺託了滿手,嘆着氣吩咐紫藤裝在只厚些的荷包裡,張嬤嬤和盧嬤嬤帶着幾個丫頭,打開所有的衣服箱子,比劃着挑了件玉色流彩暗花短夾衣,一條銀紋百蝶度花曳地裙,一件銀紋灰鼠裡斗篷,又挑了支極簡單的如意雲紋羊脂玉簪配好,張嬤嬤一邊拿過來給李小幺看,一邊笑着解釋道:“五爺身份兒不顯,穿太張揚的衣服不好,若太素淨了,又容易讓人輕看了去,也失了禮,這樣的暗紋最好,這裙子上的百蝶是用同色絲線繡的,最吃功夫,乍一看素淨,一走動就看出不同了,這簪子雖說簡單,卻正配五爺,五爺生得乾淨,笑起來更是乾淨。”李小幺仔細看了看那條裙子,果然如張嬤嬤所說,裙子上的蝴蝶要在裙子抖動,光景變化間,才能看的清楚,李小幺伸手撫了撫裙子上微微突起的繡花,笑着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起來沐浴洗漱,端坐妝臺前梳了頭,換上昨天挑好的衣服,將裝滿赤金福豆的荷包小心的繫好,紫藤和張嬤嬤等人圍着她轉了幾圈,繫好羊脂玉如意壓步、香袋等物,又細細理好宮絛上的流蘇,海棠遞了個月白邊角繡蝴蝶帕子給李小幺,張嬤嬤退後幾步又仔細看了一遍,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張嬤嬤和紫藤跟着李小幺出來,在二門裡上了車,先到樑王府門口,再一起往宮門口過去。
李小幺扶着紫藤的手在宮門口下了車,呂華和呂豐已經站在宮門前等候着了,見蘇子誠的車子過來,忙笑着迎上來,蘇子誠瞄着李小幺下了車,才轉過身,拱手和呂華見着禮,笑着讓出李小幺介紹道:“這就是小五。”
李小幺忙一絲不苟的微微曲了曲膝,笑意盈盈的見了禮,呂豐站在呂華身後,滿眼讚歎的看着李小幺,小五穿這衣服真是好看!
呂華長揖到半,直起身子,目光銳利的打量着李小幺,話語卻極客氣:“幸會幸會,五爺人品清逸,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慕名已久。”李小幺帶着滿臉的委婉柔順,得體的微笑着,垂着眼簾又曲了曲膝,作爲一名文雅柔順的弱女子,她可以不跟他寒暄!蘇子誠瞄着一臉興奮的看着大哥的呂豐,挑了挑眉梢,笑意融融的讓着呂華,率先往宮門進去。
宮門口執戈而立的武士站得筆直,目不斜視,李小幺又想了一遍張嬤嬤的教導,屏氣凝神,優優雅雅的落到最後,穿過宮門,呂豐面容嚴肅的轉着眼珠四下瞄着,落到和李小幺並肩,低低的說道:“等會兒咱們坐一處!”李小幺無語的白了他一眼,這坐哪裡還能由得他和她?
早就垂手等候在宮門內的幾個小內侍急忙上前躬身長揖見禮,領頭的內侍陪着滿臉笑容,恭敬的說道:“王爺,皇上說呂大爺不是外人,今天是家宴,設在重華殿。”
“嗯。”蘇子誠也不理會衆內侍,轉身笑讓着呂華,李小幺留神着四周,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內侍衝着李小幺躬身行禮,聲音清晰而恭敬的說道:“李姑娘,娘娘吩咐先帶您到聚繡宮見禮,咱們往這邊走。”蘇子誠猛的轉身盯着小內侍,小內侍輕輕打了個寒噤,垂手微微轉身向着蘇子誠,蘇子誠盯了他片刻,轉頭看着李小幺交待道:“聚繡宮是皇后居處,別失了禮。”李小幺笑着曲了下膝,蘇子誠擰着眉頭,看着李小幺跟在小內侍身後逶迤前行,滿眼的不放心。
李小幺不急不緩的跟着小內侍,走出了十來丈遠,笑着說起了閒話:“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小的叫趙興,今年十五了。”趙興恭敬的答道,李小幺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着他,放低了聲音,小心的問道:“你在聚繡宮當差嗎?聚繡宮是娘娘住的地方,肯定好看極了!”趙興想笑又抿了回去:“小的是聚繡宮粗使太監,娘娘住的地方當然好看。”
“是皇宮裡最好看的地方?”
“那倒不是,宮裡最大最好看的是慈恩宮。”
“真的?那誰住在慈恩宮啊?真有福氣!”
“誰敢住慈恩宮?那是先皇后,就是先頭皇后早先住的地兒。”趙興聲音漸漸低下去,李小幺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咱說別的,嗯,娘娘今天心情好不好?我頭一趟進宮,害怕得很!”
“小的哪能知道這個,小的雖在聚繡宮當差,可離娘娘差了不知道多少層呢,不過昨天半夜傳了碗湯藥,指定是皇上夜裡又咳了,皇上夜裡一咳,娘娘脾氣就不好。”趙興低聲說道,李小幺一邊笑應着,一邊從荷包裡取了粒赤金福豆出來塞到趙興手心裡,低低的說道:“多謝你,等會兒我可得小心着些。”
趙興瞄着李小幺指尖掂着的那股金光,握在手心裡只覺得沉甸甸的,滿臉喜色,忙點頭道了謝,殷勤的讓着李小幺,一路往聚繡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