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夜會,愈戰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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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千雪還在回府的路上,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陌族的家主已經知道了。
他當時正在欣賞着一隻古董花瓶,聽聞陌千雪自請罰奉三年,一口老血都給氣得吐了出來,當下錯手就把那花瓶給砸了,然後,心疼肝疼各種疼。
陌千雪這是拿刀捅他心窩子!陌家主越想越氣,越想越憤:陌族的不肖女,她知道國公府一年的俸祿是多少麼?說停就給停了,敗家娘們。
日後,他陌府的開支怎麼辦?這麼多年陌府爲什麼能過得如此逍遙,蒸蒸日上,讓知家族高看一眼?還不是因爲他一個沒世封的世家,用的卻是公卿之家的用度。
她憑什麼把自請罰奉,她以爲她是誰?不行!他得親自上門說教一番,把這個損失給找回來。犯錯的是她這丫頭片子,爲什麼受損的卻是他陌家?!
有些人就是這樣,別人的東西借給他用一用,他用着用着用順了手,便覺得是自己的了,不但沒有還給人家的自覺性,還恨不得收些保管費。別人若是要回去,那便是不道義不講良心,得付出些代價。
璟親王府,一道黑影鑽入王爺的書屋。那黑影見了璟親王見禮後便把頭擡起來了,他一襲黑衣,面色冷冷,臉上一道疤痕很是猙獰,不是影煞還是誰。
影煞見完禮便把一個盒子遞給璟親王。“這是主子給王爺的。”
“怎麼只有這些?”璟王接過盒子掂了掂,面露不滿。
影煞依舊是那副冷臉,“主子吩咐說,和王爺約定的是讓國公府的陌小姐在此事之中完好無損。如今陌小姐雖然還有命在,可額頭卻被皇上給砸破了。
陌小姐的命雖是憑藉自己的機智掙扎而出,王爺打邊腔之勢也是功不可沒,所以便把之前說好的酬勞減了些許,還是給王爺送來了,料想王爺也不會有意見吧。”
影煞說的是打邊腔,而不是幫腔,璟王收了不滿神情,語出意味深長,“你主子倒是算得清楚。”
順手打開盒子,分辨了盒子之物,心中滿意,面上卻是毫不在意隨手把盒子置於一旁。
他原以爲寧少卿連這些許也不會送過來。畢竟陌千雪不但被砸破了頭,他也只是幫襯着搭了兩句腔而已,連一句求請的話也沒有說過。
剛纔不滿的語氣,只是一種試探,探一探寧家這位大公子的底線的同時也是爲自己戴上一副面具。
影煞垂眸不語,璟王好似吃了天大的虧似的長嘆一口氣。
“也罷,本王就算是幫陌天放一個忙,他雖無子,但有此女,他香火不會斷,一世威名也不會墜。回去讓你們主子收了心思,皇上是不會讓陌千雪嫁人的,特別是嫁到你們寧家。”
“這個就不勞王爺費心了,主子自有主張。”
朝堂瞬息萬變。
有璟親王出頭,哪怕只是搭個腔,那些個落井下石的言官,便不會再湊上前去瞎說瞎奏,皇上也會給三分薄面。所以,陌千雪最後的那番辯解才能夠發揮到它最大的用處。
影煞剛走,外面便走進來一個少女。
那少女皮膚白晳如玉,朱脣小巧,一雙大眼明亮之極。她穿着一襲雲雪緞的大紅色繡金色雲紋齊足裸襦裙,外面罩着一條銀白色長處紗衣,三千青絲全部梳攏,只垂了幾綹碎髮飄於兩頰和兩耳之側。
她頭上插着一個鳳嘴釵,釵上綴着一顆明珠,直垂額間,顯得大方優雅,走起路來一晃一晃,又讓她帶着一絲嫵媚熱情。
那少女進了書房,便過來抓着璟親王,叫着父王撒着嬌。
“是蘇蘇來了。”璟親王一看此女,滿面笑意,口中卻是略帶微嗔,“今天怎麼有空來看父王,嗯?”
此女正是璟親王的晚來女,心頭肉——蘇蘇郡主。
“父王。”蘇蘇郡主纔不怕她這個父王,只是撒嬌似的加重了父王兩個字,便讓璟親王投了降。
“丫頭,說吧,來找父王何事?”
“聽說那國公家的千金昨天在鬧市之中斬殺乞丐數十人,是真的麼?”
蘇蘇郡主眸中精光閃閃,她從小好武厭文,最是計厭那些個假腥腥裝良善的貴女,今天咋一聽那國公之女的行爲,心裡頓生傾慕,想與之結交一番。
女孩子家家的,就是好奇心重,喜歡聽些稀奇趣事。璟親王不以爲意的爲女兒縷縷秀髮,隨口答道,“自然是真的。”
“那……那陌小姐此人如何,給女兒講講……是不是如行走江湖的女俠一般英姿颯爽,聲如洪鐘,體健如牛……”
蘇蘇郡主邊說,邊做着誇張表情。她心裡自然沒有這樣認爲,但爲了逗父親一笑,也爲了聽一聽父親中肯的評價,做些犧牲也在所不惜。
洪鐘?健壯如牛?璟親王聽着女兒的形容,看着女兒的比劃,樂了!
他無論無何也不能將早間,跪在大殿之上那個身子單薄,口中卻是震震有聲的倔強女子,與洪鐘和壯年劃上等號。
那丫頭不但不粗魯,而且看起來還是秀秀氣氣,溫溫柔柔,哪知她骨子裡卻是剛柔……
璟親王從自己的沉思之中拔出,比較認真客觀的敘述道,“嗯……她容貌不俗,長得頗爲秀雅,內裡卻是個倔強之人,她膽大心細,穩重……”
“……”
蘇七和風御塵送陌千雪到了國公府的大門,陌千雪卻並沒有請他們進屋小坐,只是盈盈道了個謝,便在一直候在府外的初一和十五的攙扶下轉身向國公府大門走去。
蘇七策馬上前一步,丟下一句:“最近我都會呆在京都之中,有事直接讓下人過來通傳一聲便可。”便打馬走了。
風御塵下了馬,準備跟進府去,卻被早先便在外面一直候着的莫嬤嬤伸手擋住,“塵公子,小姐需要休息,還請塵公子先行回府,日後再來拜會。”
莫嬤嬤雖然不知自家的小姐今天在大殿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看到陌千雪額頭傷口猙獰,白衣沾血,面色凝重,也知道小姐心情不好。
若塵公子是小姐的未婚夫,她自然會放他進去,可,小姐已經明確的選了姑爺。且,剛纔小姐也已經表過態了,只說謝,並沒有請兩位護送的公子入內一坐,她自然是不能放行的。
好在風御塵並沒有爲難她,只是讓她傳話,說他會在風家的老宅住下,轉身便走了。
他何嘗不知她現在需要清靜,只是多年習慣的呵護,才讓他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若是從前的雪兒,一定會撲到自己懷中,一定會需要自己的陪伴……
陌千雪一身的狼狽,全身散發的氣息卻是肅殺。
經過的下人奴婢無一不是戰戰兢兢的垂手站在一邊讓道,無一人敢正視於她。一回雪宛,嬤嬤便張羅着給陌千雪清理傷口,上藥。
很快,額頭猙獰的傷口便被流着淚的嬤嬤給包紮好了,十五一直帶在身上的碧凝膏又一次起了作用。
嬤嬤所紮好了額頭,陌千雪便讓初一十五把她的褲角捲起。
大殿之上的地面都是花崗石所鋪,堅硬無比,也冰冷無比,跪得時間太長,此時膝蓋已經不出她所料又紅又腫,若不好好處理,只怕要得風溼病。
嬤嬤、初一、十五均是紅了眼,哽咽着不知說說什麼好。
在她們心中,小姐便是天,是什麼苦都不能吃的。
去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回來卻是額頭也破了,膝蓋也腫了。
莫嬤嬤已經在心中把皇上罵了千百回,還好國公府裡,雖然幾年沒有住,卻在管家的打理下什麼也不缺。嬤嬤便用熱水調了些藥草,爲陌千雪敷上,初一十五也在一邊爲她按摩活血化淤。
剛收拾妥當,又用了些午飯,陌千雪正準備閉目小憩片刻,理理思緒的同時也養養神。管家卻讓人來通傳,說陌家家主和族中的長老們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前廳用茶。
“就來了?”陌千雪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陌族的家主,如此的沉不住氣。她才請皇上罰了奉,他便上了門,一點喘息的時間也不給她留。
莫嬤嬤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立時便把那些個老匹夫們趕出國公府,但卻也自這個節骨眼上,決不能行差踏錯,只能小聲建議道,“要不就說小姐累了,把他們打發回去?”
打發回去?這羣人個個都是來分國公府這塊肥肉的狼,最大的肉——爵位,還沒叼着,倒先把牙——俸祿,給磕掉了。如何輕易能打發得走?
她要親自去會一會這一羣老不要臉的匹夫。
陌千雪站起身來指着那件紅梅點點的白色孝服,“更衣!”
“小姐要不換一件衣服。”莫嬤嬤本來是準備等陌千雪睡下,再把這白色孝服拿下去親手洗了。
“不用!”這件衣服上的血跡正好利用利用。更好衣,陌千雪立在那裡。
只見她額頭上裹着紗布,那白衣上還沾着點點紅梅,可就是這樣,卻更是顯得她端莊之處的一股脫俗之感,隱隱透出懾人的氣魄。
這就是陌千雪,遇強越強,愈戰愈勇。
屋中除了有嬤嬤和初一十五伺候還有兩個跑腿的小丫頭和兩個門口站崗的婆子,陌千雪臨危不亂的氣勢頓時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莫嬤嬤站在屋中,心中生出敬佩之意,小姐真的長大了,有這樣的小姐,國公府絕對不會挎。
在嬤嬤和初一十五,還有底下一羣婆子的簇擁之下,陌千雪來到了前院的正廳。
只到廳門口,便看到大廳的正位上端坐着一個五十左右的老者,兩邊的副位上也各自坐了四個老者,大概是傳說中的族中宗老長老之類吧。
陌子棠,陌子樺,陌子業,都恭敬的站在堂下。
陌管家在一旁滿面帶笑招待着,見陌千雪在門口,遞上一個小心的眼神。
除了陌管家在一邊伺候着,幾個老匹夫的旁邊還各自站着些伺侍的丫頭小廝,整個正廳站滿了人,好似一個審訊堂一般。
好大的下馬威!
陌千雪心中冷哼一聲。她當然知道這是陌族的家主故意佈置的,如此一來,便能在心理上給人一種先聲奪人的暗示,讓進來的人產生一種心理壓力。
可是,他錯了。
她連金鑾寶殿都上過了,見了皇上和文武百官都能面不改色。這裡是她國公府的正廳,是她陌千雪的地盤,她會有什麼壓力?
冷笑一聲,陌千雪擡腳進門。
待陌千雪一進門,陌子業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雪妹妹來了,快過來拜見家主和族中長老。”
還雪妹妹,誰是他的雪妹妹,陌千雪一身的雞皮疙瘩。
隨着他的喊聲,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那樣整齊的注視,令跟在陌千雪身後見過大場面,經事無數的莫嬤嬤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然,陌千雪卻是步伐沉穩的走上前去,氣定神閒,不見半分慌亂。
這些人分明早就知道她來了,這般作派,以爲她不知麼?她若是慌了,若是怒了,便正好中了他們的計了。
“千雪見過家主,見過各位宗親爺爺,諸位哥哥有禮。”她淺淺一笑,對着衆人盈盈施了個禮,然後才擡起頭來,眸光再次掃過衆人。
陌千雪的頭上雖然裹着紗布,白衣之上也還是點點梅花。
卻絲毫無損她的氣度,反而在無形之中散發出一股凜然氣質,在他們早就佈置好氣場的廳堂之中,也沒有半點落人之下的氣勢。
陌家家主本來以爲他此次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來,陌千雪必然是手忙腳亂,一片狼藉之色。然後再他的喝斥之下,乖乖的聽他教誨,答應他自已請封上折給皇上,自願放棄爵位。
先找回場子,再尋回損失。
沒想到對方進來,竟然是如此的彬彬有禮,讓他絲毫挑不出錯處。薑還是老的辣!陌家主心下憤恨,臉上卻是僞善的笑,“千雪回了京都,爲何沒有過府一拜,也沒有派人給伯父請安。”
陌千雪心中暗罵,口上卻甚是恭敬,“千雪昨日纔回,便被皇后娘娘傳入宮中。回來的途中遇襲,想必家主也已經知道了。等千雪斬殺亂民死裡逃生,天色已晚,若是再去拜會,一是怕打擾家主的休息,二是怕陌家會受小女子的牽連,所以才遲遲沒有過府去拜。”
她纔不會稱他伯父。
家主和伯父是兩個天壞之別的稱呼,代表的也是天壞之別的情感。
家主只能管族中之事,伯父卻有資格管她的家事。見陌千雪不接他的茬,陌家主眼眸閃過陰狠。
她還知道怕打擾,怕連累?她就不該回京都,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心中陰毒,嘴上卻是蜜語,一家人怎的說起了二家話,伯父是那樣的人麼?千雪若是將昨日之事與告訴伯父,伯父也能爲你之事託人周旋一二……”
周旋?是想託人把她周旋到砍頭吧。
陌千雪客氣應道,“有勞家主費心了。只是千雪之事是國公府之事,牽連到陌族讓皇上一同怪罪就不太好了。”
心中雖恨,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陌家主話鋒一轉,關切道,“侄女頭上的傷還好吧,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到處跑什麼?我陌家的嫡女就該嬌養,萬事有伯父爲你做主,日後國公府之事都交給你三位哥哥去做好了。”
這便是讓她交權的開場白了。陌族大長老接過話頭,森然道,“家主說得對,你一個小丫頭懂什麼事,還是把這些麻煩事交給男子比較妥當。”
二長老也點了點頭,“女子就該在家裡繡繡花,上行下孝,纔是典範。”聲音中盡是命令與威脅。
他們幾人早在陌千雪進門的那個瞬間便存了輕視之心,一個還沒及笄的丫頭,嬌生貫養,懂得了什麼東西,先說上一團好話,再哄一鬨便是,偏她不識好歹,那他們也不用再客氣。
家主說了開場白,長老們就都是一副不要臉的恩威並施的樣子。
陌子樺和陌子業也在一邊幫襯着,一個說,雪妹妹但有吩咐,必定盡心盡力;一個說,雪妹有事,儘管開口。
只有陌子棠一人站在一旁默立,並不言語,溫和的神態中似有對那兩個族兄不屑之意可惜陌千雪不是他們眼中那種無知少女,這些表情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上一世摸爬滾打,生意場上各種極品都見過,所學所看所想的事務,比起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來,也不會差上分毫。
家主的話一出口,她便知道這都是些鬼話,屁話。
她一但認了親,叫了伯爺,便是認了尊長。
如此長幼有序,若是稍有不從,他們便要置他一個不從尊長之罪。
她現在雖是陌族之人,但更是國公府的小姐,只要不認尊長,他們便沒有權利利用親情處置於她。更何況,莫嬤嬤也曾說過,他的父親對陌家家主從來不叫大哥只稱家主。
也是不認的!
還說什麼,有事讓他做主,交給那三個什麼狗屁哥哥去辦。明面上是要幫她,實際的潛臺詞便是讓她主動的讓出國公府的權利和爵位。
她的樣子,有那麼好哄好騙麼。
看來不給點顏色他們看看,他們都不知道這裡是誰說了算的地盤。
反正她對陌族家主、長老們該有的禮儀已經做足了。此時,再甩些硬話,想也無防。
陌千雪臉色突地一冷,“國公府的事是千雪的事,與陌族無關,請家主日後不要混淆一談。”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不但拒絕讓那三個家主口中所謂的哥哥幫忙,也拒絕了他這個家主過問國公府之事的權利。
陌家家主惱羞成怒,“好你個陌千雪,縱是你父在此,也不敢對本家主如此態度。你……大不敬。”陌千雪見他怒了,面上蔑笑“千雪對家主並未有不敬之說,家主何來此言。”
想用這條罪來治她,那是不可能的。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吧。這丫頭從小膽子就小,能從殿上活着走出來,大概是皇上看在那些軍權和天放從前的功勳份上才饒了她一命的吧。
“你一個女子如何能夠繼承爵位,簡直荒唐。”
陌家主已經失去了耐心,“等七日一過,你便給皇上上摺子,就說你一介女流之輩,實在是無暇顧及國公府的一應事宜,把爵位還給陌家,本家主再給你找個好人家,再給你置辦些嫁妝,你好好的過你的踏實日子便行了。”
“爵位是父親留下,皇上賜的,千雪並沒有權力將它轉賜它人,家主是要讓千雪做不孝之人,還是讓千雪對皇上大不敬。”他會扣帽子,她也會。
“再說了,我國公府雖是陌姓,卻與家主關係不大,要家主你準備什麼嫁妝。”
“你放肆!”陌大長老見陌千雪不從一拍桌子,起身喝道,“一個小小黃毛丫頭,竟然敢公然的頂撞族中的家主,你究竟有沒有將族規放在眼裡?!”
“放肆的是你們,沒有國哪有族。這裡是國公府,是講王法的地方,不是你們陌府陌宅,可以亂用私刑,夜郎自大。”
陌千雪不屑的冷笑,額頭還纏着紗布的臉上宛若罩上了一層寒冰,散發出無盡的寒氣。
以爲國公不在了,她便是個軟柿子?任他們搓圓捏癟,想得美!她陌千雪從來不是軟骨頭!
別人對她一寸好,她還人十寸金。
本着良善,守住本心。別人若是不太過份,一次她可以一笑了之;二次她必還一報;若有三次,天王老子她決不手軟。
“你……”沒想到陌千雪會如此不客氣,陌族大長老一時氣極,卻偏又說不出話來。
事關皇威,他雖是一族長老,卻只是個白身,他能說什麼?他敢說什麼?
陌家主見談判陷入僵局,一拍桌子,斥道,“陌千雪,你言語無關,就不怕我把你逐出陌家?”
“逐出家族?”以爲是什麼破家族,有什麼榮耀麼?他不逐她出逐,她還想給天下發一個公告,自動脫離和他們陌族的關係呢。
只是,這見鬼的異世。這見鬼的族規!讓她不能如此。
“陌家主,你不會以爲我會傻到,不知道去年八月裡的那一次刺殺和幾天前的刺殺是你親自安排的吧。我沒有點你,只是還念着父親的情意,你不要不知好歹。”
陌家主望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個還沒及笄的黃毛丫頭,可全身散發出的氣息,伶俐的口才,簡直匪夷所思。
陌千雪直射而來的眼神,和如刀話鋒,逼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些事他做得如此隱秘,她怎麼會知道?
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陌家主從心裡冒出一股寒氣。現場頓時一片寂靜,雖然那兩次的刺殺衆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說到明面上來,還是顯得很是不堪。
比起其他人,家主心內除了寒氣,除了震驚,還有一種眼看肥肉到手,又要飛走的難受感。她一定是猜的,她若有真評實據,早告到皇上那裡去了,哪裡還在這裡與他言語。此女,留不得!
“你在這裡瞎說什麼?”
“我有沒有瞎說,家主心中自明,在位的各位也心如明鏡。”
在場的幾個長老不由自主的咳了幾聲,把陌家主的思緒拉了回來。確實是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多爭論,爭得多了,就算是陌千雪拿不出證據,傳了話出去,議論多了,反而不妙。
“小孩子家家,失了父母,疑神疑鬼也是有的,本家主不與你計較就是。”陌家主語調又是一轉。
“別的暫且不提,本家主問你:你有什麼資格,自請把俸祿全部罰交國庫?斬殺乞丐是你自己犯的錯,自己犯錯自己擔,憑什麼要把我陌族的俸祿交公。那些個俸祿沒有了,以後本家主每月差人到你國公府來領,一個子也不許少。總之,陌族沒有必要爲你的錯處擔干係。”
無恥!簡直無恥到了極點!
這等於是要明槍,陌千雪徹底憤怒了。
什麼陌族的俸祿?明明是國公府的俸祿!
“那是國公府的俸祿,不是你陌族所有。我陌千雪是國公府的繼承人,便有權全權處置,毋須家主勞心。”
“你……你再說一遍……”陌家主氣極,幾個長老都傻了眼。他們從來都是把國公府的俸祿當成陌族的公產。
“再說一遍,也是一樣!國公府的俸祿什麼時候成了陌族的俸祿了,難道皇上的聖旨在你的眼中,便是廢紙一張。要不,家主和千雪一起上金鑾寶殿去問一問皇上……”
陌千雪咄咄逼人,字字誅心,將陌家主從椅子上逼得跳起身來。此事一旦扯到皇上身上,扯到聖旨之上,陌家主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們的對手絕對不是想像中的小羊,而是一頭戰狼。
“你們若是還敢上門來鬧,千雪便讓管家上門和陌族把財產好好的算上一算,一筆筆地將族中從我國公府划過去的祭田,銀兩,莊子和各種產業,全部拿回。”
陌家主和幾位長老面對陌千雪如此凌厲的氣勢,完全沒有辦法應對。
陌家主默了,若真的追究起來,陌族現在的財產大多來自國公府和國公夫人當年的嫁妝,若是被追回,沒有錢財的支撐,便是把陌族再次打入到二三流的家族之中。這個女人是絕對留不得了,得從長計議!
陌家主冷冷的盯着陌千雪看了半響,黑着臉悶哼一聲,不再說話,隻身便出了廳。幾個長老見家主走了,留着也是無用,便都起身走了。一夥人趾高氣揚的來,灰溜溜地走了。
走的時候,那二長老還是不甘心的拋下一句狠話,“走着瞧,我陌家的東西誰也帶不走。”陌子棠、陌子樺、陌子業見沒戲可看,自然也隨後走出廳堂,不過他們沒有走而是各回了各的小院。
陌子樺、陌子業經過陌千雪的時候,互使了個眼色左右夾着一撞,想看陌千雪出醜,不料,卻被陌管家一手一個抓着扔了出去。
以前,他忍他們,是因爲兩個主子都去世了,小姐又不知去向,他沒了主心骨,他要爲小姐暗中守住這片基業。
剛纔對他們那一羣人笑臉相迎,是怕小姐應付不了,將來會吃大虧,他在中間周旋一下還有轉圜的餘地。
如今,已經撕破了臉,他還顧及什麼,只管想方設法,讓他們自已受不了混蛋。不直接轟出,是以免天下人說小姐不仁義。
陌子棠經過陌千雪身邊的時候,卻沒有絲毫搞怪,而是壓低嗓子,用只有他們倆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了聲對不起,纔不急不徐的踱步而去。
兩個跌在地上的陌公子,還待起身和陌管家理論,卻被陌子棠給勸走。
陌千雪陰沉着臉,雖是打了勝敗,到底還是被氣着了,想坐在椅子上歇一歇,卻又想起這些個椅子都被剛纔那一般子混蛋給坐過了。
心中老血上頭,於是喝道“把這大廳之中,所有的椅子都給我砸了,換新的!”陌管家自然知道是何緣由,回道,“這廳中桌椅早已老舊,是該換新的了。”對陌管家的回話陌千雪甚是滿意。她還真不能說是因爲那幾個混蛋坐過就換椅子,若是這般,日後難免會傳出嫌話。
被管家一提醒,陌千雪氣性小了些,一甩袖子,負手也出了廳堂。
不想,真是多事之秋!
陌千雪還沒走遠,管家疾步跟來,稟告說外面守門的小廝便來傳話,璟王府有人來拜見小姐。璟王府?璟親王?
今天一大早才幫過她的忙,她也不好不見,於是讓管家帶着人去花廳候着,她一會便到。
國公府接待客人用的廳堂自然不只一個。
陌千雪走到花廳門口之時,一個嬤嬤坐下下首用茶,見陌千雪從外面走來,立時便站起身來,給陌千雪恭敬的行了個禮。
那嬤嬤挽着尋常嬤嬤常挽的婦人頭,卻顯得很是端莊得體,衣着不見多豪華,卻是通身的氣派,絕不是什麼閒雜人等可比,陌千雪伸手過去扶她起來,招呼她坐下。
一拜一扶之間,陌千雪打量了這嬤嬤,嬤嬤也打量了她。
此女頭上只一釵綰着發,額間還纏了紗布,身上的孝衣上還有血跡若梅,可她卻是神情自若,沒有絲毫的做作之舉,也沒有因爲她是從王府出來的嬤嬤而露出分毫的巴結之態。
那嬤嬤打量完陌千雪點了點頭,收回視線餘光,並不託大的就此坐下,而是連身拒絕後,側過身子,只從衣袖之中拿出一張請柬。
“老奴是璟王府蘇蘇郡主身邊的嬤嬤,姓張。這是郡主專程主老奴給陌大小姐送來的請柬,請陌大小姐一定賞光參加今年的桃花會……”
那嬤嬤介紹自己的同時,把請柬替給一邊的莫嬤嬤。莫嬤嬤接過請柬,回了個禮,口中道,“有勞了。”手上卻不知何時變了個荷包出來塞到了張嬤嬤手中。
兩人都是久經貴婦圈應酬的老人了,知道都知道這些‘禮數’,張嬤嬤也不推託,道了聲謝,也就收了。
陌千雪不認識那蘇蘇郡主,卻也從來人身上得知,那郡主似無惡意。
若是輕謾於她,絕不會派自己貼身嬤嬤前來。
等嬤嬤接過了請柬,陌千雪便開口謝道,“郡主有心了,千雪這廂先謝過郡主好意。無奈千雪如今有重孝在身,又被禁足府中,實在是不便前行,還望嬤嬤回去給郡主回話請郡主原諒。等重孝得除,千雪一定登門拜會!”
張嬤嬤對陌千雪的拒絕不以爲意,好似早就會料中她會如此之說一般,笑道,“陌大小姐也不用先行回絕。桃花會正好訂在七日之後,那時大小姐已經出了孝期,禁足令也得已解除,兩者再無衝突,大小姐大可先收下請柬。”
陌千雪初到京中,對什麼桃花會之類自然不懂,眼神餘光掃過一邊的莫嬤嬤,只見嬤嬤微不可見的向她點了點頭。
莫嬤嬤不是一個不知分寸之人,璟親王也是纔在大殿上助過她,想來那蘇蘇郡主絕沒有什麼壞心纔是。
幾個念頭同時閃過,陌千雪心早已放在肚中,笑着的應道,“那……便請嬤嬤回郡主話,就說陌千雪到時一定會赴約。”
張嬤嬤送完請柬,任務已經完成,便也不好久留,開口告辭,陌千雪便吩咐莫嬤嬤相送。
等莫嬤嬤送走了張嬤嬤迴轉,陌千雪開口便問,“嬤嬤,蘇蘇郡主是何人?這個桃花會又是怎麼回事?”莫嬤嬤便把自己知道的關於桃花會,關於蘇蘇郡主的一些事一樁一件都給講了出來。
桃花會,是京中女兒家的盛會。只有皇族的幾個女子纔有權力發放請柬,璟親王府的蘇蘇郡主便是有姿格發放請柬的皇族貴女之一。
收到請柬的小姐都是權貴、公卿、世家貴女。此請柬看似爲一個盛會的請貼,其實不然。它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一種榮譽的體現。
若是身份相當,卻沒有收到請柬,一定會被圈內人鄙視笑話,被人瞧不起。
要說這蘇蘇郡主,那就是璟親王的心頭肉。她是璟親王的老來女,也是璟王府唯一的一位嫡女。上頭有三個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一家人把她護在手心上疼。
可,這位郡主雖說受寵,性子有些暴躁,人卻不壞。
由其僕,觀其主。陌千雪從那張嬤嬤的身上,也能看了一些關於蘇蘇郡主的稟性。
身爲親王府最受寵郡主的貼身嬤嬤,卻是不卑不亢,有禮有節。可見其主子的稟性絕對錯不了,就算是性子暴躁些,也一定是個講道理之人。
暴躁,有時候只是相對而言。它的另一面又可解釋爲性情之中,豪爽,直率,看與之相處之人如此處之。
*晚間的國公府很是安靜,三個公子中的子樺和子業也難得的早早熄了燈。
夜半,陌千雪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有人推了推她,在她耳邊輕語,“千雪,往裡面去點。”
“這麼快就來了?”聽到是寧少卿的聲音,陌千雪眼未睜,口中一邊嘟囔,身子一邊不自覺的往裡面讓了讓,“今天的這個夢做得挺真的,還有觸感。”
夢?暗黑之中的寧少卿苦笑,他這樣一個大活人躺在她的邊上,她居然以爲是夢!
想她這幾天,腥風血雨確實是辛苦,寧少卿心中一片憐惜,便用食指點了點她的鼻尖,脣角弧度一開,笑道,“昨天夢見我了嗎?”
陌千雪翻過身來一把抱住他,“今天剛睡着,一睡着就夢着了你,你還在我身邊,真好!”
寧少卿伸出手臂摟住她,另一隻手輕撫着她額頭的紗布,又氣怒,又心疼,“你想我麼?”
陌千雪如夢中囈語:“想你。”
他轉動脖子親她,她表揚他,“你的脣比昨天溫暖多了,有熱度多了。只是,今天消失前,能不能不要放大霧或者是濃煙,讓我多回味一會。”
這回寧少卿真的是哭笑不得。
心中卻又是酸楚難耐,那天她到處找他,找了他整整一夜,他怎麼會不知?
他就在暗處,只是不能出來。因爲暗中還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的盯着這一慕。那人不是殺手,只是一雙眼睛,一雙監視的眼睛。
然,影煞最善長的便是隱藏,是以雖然沒有捕捉到那雙眼睛的人影,卻聞到了他的氣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他不能把她置於險境。
他必須要演一場戲。
麻痹對手的同時,也告訴別人,他並不把陌千雪放在第一位,並不管陌千雪的死活。
此非常時期,如此處理,看似絕情,卻讓陌千雪的處境更安全一些。
寧少卿嘆了口氣,摸摸陌千雪的頭,認真道,“我再也不會不說一聲就消失了。”
陌千雪抱住他的腰,埋入他懷中淚流滿面,雖然他昨天在夢中也是這樣說的,但她依然願意相信他。
見陌千雪好似還以爲在夢中,寧少卿眸光一閃,張開嘴便咬了咬她的臉,道:“雪,這不是夢。”
這五個字以及面頰上傳來的疼痛,終於讓陌千雪驚醒。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醒的,只是白天太累,昨天才做了夢,所以怕又是夢,所以剛纔不敢直視,也不敢掐自己,生怕這是一場夢,一掐便醒了,便又不見寧少卿的身影。
不是夢?!清醒過來的陌千雪正要歡喜得驚叫,一張溫熱的脣卻及時的堵過來,將她的驚喜全都堵在口中,只剩一室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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