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罩房的光線不好,昏昏暗暗的,周圍還堆了不少雜物。
沈藝的雙腿和雙手都被綁了起來,像一條死狗一樣被隨意地扔在地上。
李心慧走進去的時候,還能聽到沈藝低低的喘息聲。
她走上前去,想將沈藝的手腳上的繩子都解開。
可這綁的繩子十分古怪,折騰了一會都沒有解開,到是將原本昏迷的沈藝給折騰醒了。
自定南府一別,再見卻是這番光景。
沈藝愣了一會,然後苦笑道:“想不到時隔多年,我再次入京後,見到的第一個熟人竟然是你。”
“我只當青雲是有大造化的人,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跟卓一帆這樣的人都有交集。”
李心慧解不開沈藝身上捆綁的繩子,泄氣地將他扶起來,然後自己坐到他的對面去。
“你能說出卓一帆的名字,那就證明他們要找的人就是你。”
“那些事情真的不能說嗎?”
“柳夫人很擔心你,今天一大早就來找我了。”
“沈藝,有些事情瞞不了一輩子的。”
李心慧輕嘆道,她看着老了一大截的沈藝,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果能躲一輩子,或許就不會遭這一難了。
可許多事情,就像命中註定一樣。時間到了,是劫是福,該來的還是來了。
聽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沈藝沉默下來。
他想到父親逝世前那些諄諄告誡,一字一句,午夜夢迴時都還曾在耳邊迴響。
“有些人她雖然不再這個世上,可她的名譽卻不容詆譭。”
“當年我父親之所以選擇自戕,怕的便是自己有早一日受不住折磨說了出來。”
“我如今活到這個歲數,已經夠了。”
沈藝輕嘆道,彷彿對待生死已經看淡了。
李心慧似乎聽明白了沈藝暗示的話語,沈藝離京多年,自然不會知道慧嫺皇后棺槨被盜的事情。
也許.......這是一個轉機?
李心慧眉眼微微上挑,當即便試探道:“當年慧嫺皇后身懷有孕,你父親作爲她的診治太醫不會不知道。”
“可當年你父親苦守的秘密,如今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什麼?”沈藝突然瞪大瞳孔,眼眸裡的光直溜溜地盯着李心慧看。
他的嘴巴張大,神情異常震驚。
李心慧見到他這個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當即解釋道:“去年的時候,慧嫺皇后的屍骨重見天日。”
“經過勘驗,她曾經懷有身孕,並且還中了“紅顏枯骨”的劇毒。”
“那毒十分霸道陰狠,只會依附在人身體的骨頭裡,猶如萬千蟲蟻吭噬骨頭,將人活活痛死。”
“這種毒把脈是把不出來的,銀針也試不出來,起初就像是一場風寒。”
“可中毒的人會纏綿病榻數月之久,直到活活被毒折磨得不成人形,最終油盡燈枯而死。”
李心慧說完,沈藝已經處於懵了的狀態。
他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李心慧,一眨也不眨,好似害怕會錯過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他那張開的嘴巴足足可以塞進一個雞蛋,整個人輕顫着,那被捆綁的身體看起來搖搖欲墜,似乎又要摔倒在地。
李心慧見他反應如此之大,也不敢去扶他,只得等他自己慢慢緩和。
過了好一會,沈藝這才磕磕絆絆道:“......你是說......你們都知道......慧嫺皇后......曾經有孕......不僅如此.......她的屍骨昭示着......她還曾經......中過劇毒......”
李心慧點了點頭,然後又補充道:“正因爲如此,皇上現在讓青雲嚴查背後下毒之人。”
“皇上曾經的後宮嬪妃和皇子,因爲中毒而死的佔據大半,消息出來後,青雲又提審了賢妃和臨安公主等人,現在後宮裡人心惶惶,可幕後真兇卻還沒有找出來。”
沈藝是相信李心慧的,正因爲他深信不疑,所以他心裡一直以來的信念搖搖崩塌。
他一直以爲,當初慧嫺皇后的死是因爲腹中的那個孩子。
他一直以爲,自己父親的自戕是因爲無法面對先帝。
他一直以爲,父親那些諄諄教誨告誡是害怕皇上會殺人滅口。
可一夕之間,他的認知都被推翻了。
他苦心堅守的秘密也成爲衆所周知的事實。
現實的殘忍就像此時他斷了的這一隻手,那疼痛一直往心裡鑽,讓他避無可避,只能被動地承受着。
沈藝艱難地擡起頭,苦澀地看向李心慧。
他那皺成一團的眉頭難以舒展,整個人猶如虛脫無力的重病患者,好似說一句話都會耗費最後的心力一樣。
“可是......當年......我跟在我父親的身邊,時常在宮裡走動,並未見過慧嫺皇后纏綿病榻。”
“就是後來,她突然離世,身體都是好的。”
這個疑問就像是沈藝心裡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需要驗證自己的猜測和自己的堅守。 可李心慧卻在下一瞬,摧毀了他心裡堅定的堡壘,讓他整個人在一瞬間失去意識,徹底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