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跟兒子計什麼計啊,用計就是噁心!不配當娘!”
陳張氏檢查了麒兒見他無憂無慮睡得正香,便捂好被子也起身到了窗邊,這時聽了林蔡氏嘀咕,也忍不住發表意見。
不過她只是尋常百姓家的婦人,沒念那麼多書也沒那些見識,只是直白地表達自己爲人母親的看法。
她可是爲了貼補家用,兒子斷奶就出來做乳孃了呢,若有陸秦氏這樣的好命,有兩人懂事又會讀書的秀才兒子,還不知足!
說到底,還是漢子死得早,深夜寂寞無人理解,纔會這麼病態麼?
她心裡這麼想着,嘴上便說了出來。林蔡氏卻表情一黯,連忙制止了她不要亂說,小心被外面的惡婆娘聽了去又生事端。
“是我大意了。”陳張氏聽得連忙捂住自己的嘴,表情都變得緊張了。她到不怕掐架,怕的是給大小姐添麻煩,她只是一個受主家僱傭的下人。
屋外,陸秦氏回過神來,將手中銅盆重重一摔,拍着大腿又開始大聲哭鬧起來。
“陸雲逸你個死小子,如今都敢來作賤你娘了啊!你個沒教養的小畜生,你大哥都在裝死不吭氣兒,你跑出來湊什麼熱鬧啊!”
“陸行智你咋不開眼哪!——嗚!老天爺啊!你咋不劈道雷下來啊!”雖然沒說劈道雷要劈死誰,但這沒完沒了的哭鬧也讓屋裡被鬧醒的人煩悶不已。
小六和小陽穿好了衣服坐在炕上默默無言,小陽已忍不住抹起了眼淚,哽聲道:“小六哥,這娘要都是這樣子,不要也罷啊。”
他們倆是同村,都是打小被家裡賣了,到牙婆家沒多久就讓陸舉人買了回來。
知道他們倆是同村,也是一羣人裡唯一認識的,還感慨說幸虧都讓他碰到了,沒有拆散。
遠離家鄉人生地不熟的,有個相熟的同村在一塊兒那是很幸福的事兒。
他們倆當時還小,聽了這話也覺得很有道理。
後來在陸家,他們並沒有被安排做什麼辛苦活兒,就是跟在少爺後面背背書箱、跑跑腿、端個茶水什麼的。
小六比大少爺小,小陽比二少爺小,有時候還反過來被少爺們照顧,少爺們有好吃的也會分給他們吃。
直到這幾年開始出力氣了,才做些擔水、劈柴、趕車的活兒,但是兩個少爺一樣也會做這些活兒。
能呆在這樣好的主家,他們覺得自己是最快樂幸福的小廝。可是……
自從老爺去世後,一開始還不覺得多難,頂多被夫人打罵幾下,直到少夫人進門,被當作指桑罵槐的出氣筒的次數就多起來了。
有時少夫人要幹許多活兒,他們偷偷幫了忙被碧桃、青梅告了狀,還會挨頓餓。但這都沒什麼,他們能忍。
可如今夫人越發變本加厲,這何時才能忍到頭啊!
不,他們根本不苦,苦的是兩個少爺,還有少夫人。他們纔是無可奈何啊。
堂屋裡陸雲逸還在哭訴自己的委屈,院子裡,陸秦氏還在呼天搶地,拍了一會兒大腿,又撿過銅盆敲起來,成心不讓陸雲軒和彩雲好受。
東廂主臥,陸雲軒好不容易安撫住受到驚嚇和委屈的彩雲,這才掀被先給她把衣衫都穿起來,再光着膀子下牀。
“夫君,別凍着了。”彩雲立刻抱了一堆裡外衣衫攔在他面前,努力忍着情緒說道。
“我只是看看外面的情況。
”陸雲軒連忙收起眼中的冷意,朝彩雲微笑,便接過衣衫一件件穿起來,彩雲也幫着他,一如他剛纔的體貼。
陸雲軒透過彩雲低着的發頂看向窗子,雖然窗戶緊閉看不見外面的情況,但他能想像會是怎樣熟悉的畫面。
他不敢讓彩雲知道,他根本就不冷,他心裡燒着一團怒火,根本就感覺不到冷。
“你去隔壁看麒兒,不用理這事兒。”等棉襖也穿好,又繫上了腰帶,陸雲軒低聲叮囑彩雲。
彩雲點了點頭,她心裡明白,這事兒禍水是她,她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如果不是夫君娶了她這個農家女,夫君母子根本不會鬧到這地步。
打開門,陸雲軒率先走出門,在門廊下頓了頓,這才往前走去。
距離他東廂不遠的院子裡,陸秦氏穿着棉襖繫着斗篷卻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手中拿着銅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裡面還用力緊敲幾聲。
看見陸雲軒出來了,陸秦氏歪頭看着他冷笑:“陸雲軒,你終於肯出來了?是不是小賤蹄子的肚皮比老子孃的性命更重要啊?”
陸雲軒走到距離陸秦氏幾步遠的地方便停下了腳步,沒有說話,就這麼沉默地看着她。
“怎麼不說話?心虛了?丟人了?還是老孃攪了你的好事生氣了啊!”陸秦氏見大兒子遲遲不出自然有所猜測,不由嘲諷之極。
“秦氏,你這麼執着與兒子結仇,有想過你自己的以後麼?有想過你閨女陸雲雀的以後麼?有想過你們秦氏家族的以後麼?”
“你不會以爲你這麼鬧只是攪鬧得我陸雲軒一個人不得安寧吧?你不會以爲陸雲雀在王家不會受你影響、秦家在縣城不會受你影響吧?”
“你想如何?”陸秦氏怔愣了一下,隨即臉色陰沉地盯着陸雲軒,“你想報復他們?有什麼衝着老孃來!”
“需要我報復麼?你的行爲不只是讓別人戳我的脊樑骨,他們也同樣會被你連累,會被別人恥笑。
”陸雲軒冷盯着滿臉仇恨的娘,麻木地道出事實。
“秦家或許還好,不讓你回孃家就是了。可是陸雲雀呢?她只是個繼室,王福天還有兒子,如今又納了小妾正寵着呢。”
“你連累了你閨女的名聲,叫她以後在王家還管得了家嗎?就是王家下人都在暗地裡嘲笑她吧。”
“她不懂事,一味逞強,你不知教她,還盡出壞主意兒,你是想誤她一生麼?你……”
“你胡說!”陸秦氏猛地尖叫大叫,在寒夜裡罵了好一陣兒嗓子也有些嘶了,但精神頭還很好。
“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她差點保不住胎兒!是你害得她在夫家失寵!一切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