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並不姓趙,他姓劉,名叫劉楚傑,他們一家人,是幾十年前,從外鄉搬來的,在瓊河村紮根也有三代人,娶的又是趙家的女兒,算起來也不算外人。
劉楚傑本人也很有能力,早些年也常在外走動,人脈極廣,里正時常要與官府打交道,沒有點能力,沒有點關係,什麼事都難辦好,所以他當選了里正,也沒有人不服的。
如今四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幼時讀過些書,是個十分有見識的人。
當錢氏滿臉帶笑的從里正家裡走出後。
里正夫人趙氏不解的問道:“上次她送兩包糖來,你不但不收人家的禮,還將人給訓斥了一頓,怎麼今兒卻收了她的禮。”
趙氏拿起那塊布料翻看着,料子是好料子,花色也是時新的,她做爲里正夫人,家裡也是頗富足的,這麼一塊布料,還看不進眼裡去,不過有人送,不用自個掏錢買,她還是樂意的。
不過既是收的人家的禮,總得將來由問個清楚,不然冒然用着,也不安心。
“上次她是虐待侄兒侄女,我做爲里正,不訓斥她一番,反倒收了她的禮,這讓我以後如何服衆,今兒她來,是提的分家之事,這分家的事兒,只是家事,我就算是里正,也管不着的。”趙楚傑解釋道,對自家夫人,他是有着十足的耐心的。
“說起這個,我是挺不服的。”趙氏將手中的布料往桌上一扔道:“那有把這麼年幼的孩子給分家出去單過的,這讓人家怎麼過活?我今兒就是好奇你爲何會答應此事。”
趙氏平時恪守婦道,對男人外面的事情,從不多過問,今兒會多言,也正因爲此。
劉楚傑搖頭一嘆道:“幾個孩子確實太小了些,可在家裡,也不一定就過得如意,有錢氏這樣的大伯母在一天,他們就得受慢待一天,與其這般,不若分家出來,有得兩畝地種着,村裡人再幫襯着些,餬口也不算難,待年歲大些,也就出頭了。”
趙氏聽得點頭,誰也不會平白幫着他們,想來是他這個里正出頭相幫了。
“你說得也是,這些孩子也是命苦,可恨這些做長輩的,全然把他們看在眼裡,小小年紀,倒懂事得很,你以後就儘量多幫着些吧,趙老三在時,爲人也極不錯,幾個孩子想來也不會差。”
劉楚傑笑了笑:“你還信不過我麼。”
趙氏也笑:“我自然是信你的,只咱們在這裡說得興起,興許趙老頭其實並不想分家呢,幾個孩子,到底是他的孫子孫女,我不信他半點親情不念。”
“女人家,就是心腸軟,你只看到他們是親爺孫,可人心都是偏的,他這會兒只怕一心只念着那個最出息的江哥兒吧!不過那孩子,也確實出息,咱們村裡,只怕再也找不出這般出息的孩子了。”劉楚傑搖了搖頭道,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家裡這些事,若是知道而不阻攔,這爲人上面也讓人寒心啊!
孩子確實是個難得的孩子,可從長遠來看,這樣做對他並不有利,不過這也只是長輩的決定,認真追究起來,跟他是沒有多大關係的,劉楚傑思索着,不過別人家的事情,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他只幫扶幾個孩子一把,待過幾年長大了,他也就撒手不管了,如此一來少些糾紛,他也安樂。
錢氏從里正家裡出來,走路腳下帶風,一身的精氣神,直衝衝的回了家,歇也沒歇一下,就往趙老頭的屋裡去了。
在屋裡待了約摸大半個時辰,出來時人略有些疲憊,不過看着精神仍是極好的樣子。
劉氏虛開了點窗,瞧着錢氏從她窗外走過後,才輕輕的又將窗戶給關上。
暗道,這錢氏也不知幹什麼去了,精神抖擻的樣子,之前不還說身上有些不舒服,要在屋裡歇歇麼,真不知她又搞什麼鬼。
“蘋姐兒,去找清姐兒玩去,打聽一下她娘都在幹什麼呢,一臉神秘的樣子,看着準是有事。”劉氏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生。
趙鬆蘋聽了劉氏的吩咐,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花繃子,站起抖了抖衣服,就開門出去了。
“娘,這麼多活兒沒做完呢,怎麼就讓她去玩了,大伯母那邊能有什麼事。”趙鬆芳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女人家都是做針線手藝,那家的姑娘媳婦得閒時,不做幾個香囊繡個手絹,拿去換幾個零花錢,就算是手藝粗糙點,不過是少得幾個錢罷了,總歸有一二個,只有那針線實在粗陋,拿不出手的,那也是沒辦法。
劉氏的手藝也還不錯,幾個姑娘都跟着她學的本事,她心也大,在鎮上的鋪子裡接下不少香囊來做,以至於她們幾人都在忙着趕工。
”你懂什麼,做你的活計,咱們心思不多着點,什麼都被人家算計光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趕緊做活兒,別儘想着偷懶,咱們多做點,以後也好給你們做嫁妝。“
不提這話還好,一提起來,芳姐兒眼中就閃過一絲憂愁,她的親事可怎麼辦哦,她娘一天不想着她的事,還整天盡操這些閒心,這話卻又不好自個來提,心裡只能暗自發急。
劉氏雖說也是着急,可也沒急到她這份上,所以沒能發現她的心思。
趙鬆草也十四了,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不過上面還有一個姐姐,這會兒還輪不到她,因着她是次女,沒有芳姐兒受寵,芳姐兒平時也頗爲清高,劉氏不待見下面的兩個女兒,她對下面的兩個妹妹也就一般。
因此知道趙鬆芳的心思,也不願意去多嘴,一個弄得不好,豈不是討來劉氏一頓罵,本來就不受待見,豈不是更不好過。
故此,兩人這般動作,她只當沒看見,沒聽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做着手裡的活計,她娘說話還是算話的,說是給她們做嫁妝,想來是不會騙她們,現在做得多,以後自個也能多得點好處。
柳氏也知道錢氏風風火火的出去,又風風火火的回來,去老爺子的屋裡待了大半個時辰,她雖沒聽見,也能猜到他們說了什麼,嘴角露出個淡淡的笑意,想着三房分出去也好,省下的東西,她也能去老太太那裡多討點好處爲以後打算,再則,給錢氏出了主意,她也得記自己的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