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讓縣長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股恐懼,繼而大怒,指着那一排繡娘,以及從繡坊裡搜出來的破爛繡品,“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抵賴?”
他堂堂縣令,什麼時候能被一個黃毛丫頭給嚇到了。
白玖玖掃過那幾人,薄脣輕啓,吐出幾個字,“人在做,天在看。”
幾個繡娘臉上都閃過一抹驚慌,避開白玖玖的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她又是一笑,雖然因爲在牢裡呆了幾個晚上,頭上沾着土,衣服也皺皺巴巴的,非常狼狽,但那笑容卻是明豔無雙。
“不敢看我,是因爲做了虧心事吧,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這般誣陷我,可想好了?也不怕老天爺報應。”
繡娘們瑟瑟發抖,有人蠕動着嘴脣,想要說話。縣長見勢不好,重重拍了下驚堂木,厲聲喝道,“白玖玖,你竟還敢在公堂上威脅證人,簡直膽大包天,看來不上刑你是不會認罪的,來人,大刑伺候!”
立刻有衙役拿了一個古怪的刑具上來,那東西是要把雙手都放進去,然後兩邊用力,手指被壓迫之下,連筋脈都有可能會被夾斷。
白玖玖是個繡娘,若是手指斷了,哪怕再接起來,也不會像以前那般靈活。繡活是個細緻活兒,這是要徹底把她弄廢啊。
白玖玖看着那刑具,眼裡一片冰冷。
爲了以示公正,公堂是開放的,門外圍着許多看熱鬧的百姓,見狀都有些不忍心去看了。唯有白.夢婷,藏在人羣中,興奮地看着這一幕。
“本官再問你一次,你可認罪?”
白玖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眼神沒有絲毫變化,斬釘截鐵的吐出一個字:“不!”
“好,好,好得很!”縣長怒極反笑,一聲令下,讓人立刻上刑。
白玖玖被人控制着,兩隻手壓進刑具裡,那刑具是褐紅的,這卻不是它本來的顏色,只因在上面流的鮮血太多,才把刑具染成了這樣。
她咬着嘴脣,眼裡極快的閃過一抹恐懼。本能的縮了縮手指,卻被人蠻橫的硬塞了進去,冰冷的刑具,漠然的衙役,屏息的圍觀者,白玖玖的心裡一陣絕望。
“住手!”突然,一聲大喝驀地響起。
白玖玖的眼睛陡然一亮,渾身的力氣像被抽走了一般,癱軟在了地上。
人羣自覺的讓開了一條路,韓兆尹和許懷清大步走進來,在看到地上被人按着上刑的白玖玖時,眼裡同時閃過震驚之色。
“玖玖!”許懷清心痛至極,快步奔過來,推開衙役,將白玖玖從地上抱起來,語氣顫抖,“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說好不會這麼快審理的嗎,怎麼他前腳才走,後腳玖玖就被人上刑了。
“我沒事。”白玖玖扯出一抹笑容,聲音有些虛弱。
她沒休息好,又跪了一早上,身體實在撐不住了,便放任自己依靠在許懷清的懷裡。
許懷清看到她身上除了髒了一點,倒是沒有別的問題,心才放下了一點,隨之涌起的就是憤怒。
縣長這麼急着開堂,甚至不惜上刑,難道真是爲了百姓着想?當然不是。他剛纔在外面看到了探頭探腦的白.夢婷和王凝脂,兩人臉上的興奮根本掩飾不住。
這讓他戾氣叢生,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好好的,爲什麼繡坊裡的繡娘大部分倒戈,爲什麼縣長這麼急着升堂,這中間,要說沒有貓膩,打死他都不相信。
只要一想到,若是他們晚回來一會兒,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他就想掐死那背後搞鬼的人。
擡起頭,雙目如電的射向人羣中的白.夢婷,後者猛地一驚,只覺得遍體生寒,不由自主的往人羣后縮了縮。
“好了,許兄,玖玖沒事,你抱的太緊,她該難受了。”韓兆尹在旁邊勸說道。他也同樣憤怒,只是還殘存着一絲理智。
許懷清回過神,才發現白玖玖在他懷裡緊皺着眉頭,連忙鬆開了手。
縣長看到兩人完全沒將自己放在眼裡,氣的怒髮衝冠,只是礙於韓兆尹的身份,略微的壓了壓脾氣,“這裡是公堂,你們把犯人放下!”
韓兆尹面對着縣長,神色頓時沉了下來,頎長的身姿和與生俱來的氣勢讓人不由自主的便矮了一截,不敢逼視。
他並不下跪,只是拱了拱手,“大人,敢問白玖玖犯了何事?”
“她以次充好,憑藉迷.藥擾亂民心,本官身爲一縣父母官,自當護好百姓,有罪必罰!”縣長肅然的整了整臉色。
韓兆尹點了點頭,虛心道,“以次充好頂多關閉繡坊,是小子愚笨,不知道竟然已經到了上刑的地步了,再者,擾亂民心一事,還望縣長拿出證據纔是,若是隻有迷.藥可說不過去,畢竟誰都不能阻止百姓買藥不是?”
“你!”縣長氣的渾身顫抖,指着韓兆尹道,“你是縣長還是本官是縣長,你無權在這裡質問本官!”
韓兆尹嗤笑了一聲“沒有證據便隨便抓人,誣陷良民,還妄想屈打成招,大人,看來您頭頂上的這頂烏紗帽是不想戴了。”
話音落地,整個公堂寂靜無聲。
縣長駭然的倒退了兩步,眼睛睜得比銅鈴還大,兩手下意識扶了扶頭上的官帽,還好,還在。
意識到他剛纔竟被一個白身的後生威脅了,縣長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色厲內荏的喝道,“韓兆尹,你這是污衊朝廷命官,干擾審案,本官一樣可以將你下獄!”
這時,忽然一聲驚呼,白玖玖暈了過去。
許懷清連忙把人打橫抱在懷裡,眼裡滿是驚慌,“怎麼辦,她身上還有傷,這麼一折騰,肯定是傷口又復發了。”
“趕緊去看大夫。”韓兆尹沉聲道。
許懷清如夢初醒,抱着人便往外跑,韓兆尹在前頭開路,圍觀百姓看了一場好戲,滿足的分開了一條路。
縣長見他們竟然如此藐視自己,氣的差點暈過去。袖子一揚,用力把桌上的東西全都掃到了地上,“氣死我了!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