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比起中午來說,簡單了許多,吃過之後,大家又聊了聊,也就不耽誤人家的新婚之夜了,紛紛笑着走了。
回家的路上路過池塘時,張志仁忽然說:“再過幾日池塘邊上的棚子就搭好了,到時候天氣也漸漸不那麼冷了,我也好住到這邊來守着。”
楊氏捨不得丈夫受苦,就說:“不急吧,再等等,現在晚上還有些冷呢,你砌的那個小屋子沒準還會漏風!”
“哪能呢!”張志仁笑笑,表示堅持自己的想法:“這鴨子越來越大,叫聲也越來越大了,怕吵着你們睡覺。”
“也還好,也就白天吵的很,晚上也還算安靜。”雞鴨都是暮色沉就開始抱窩了,自然不會再亂叫吵的人煩了。
“過些日子該春汛了吧。”張志禮忽然建議着:“等過了春汛,那新挖的池塘也該多引水一些,到時候再把鴨子趕過去好了。”
張志仁仔細想了想,覺得是該春汛之後再說,倒又想起一件事了,問着:“那蟹苗蝦苗的有着落了嗎?我買魚苗的那戶人家手頭並沒有這兩樣。”
“那種小些的螃蟹倒是有,但是沁兒要的是那種大閘蟹,可不太好找,都是生活在湖泊裡的。”張志禮搖頭,表示很難找到。
關於找蟹苗的事情,張沁兒也拜託了鄭成凱,不過她想要的大閘蟹的確是難找了,再說現在鄭成凱都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不,是奮發圖強!
聽晗生說,如今的鄭成凱上課從最不認真一躍成爲最認真的那位了,每天晚上都要進入何山長的房間問上大半個時辰的學問,其努力程度一度讓晗生汗顏,於是越發讀書認真了起來。
這些話聽的張沁兒感慨不已,但是幾個月後的她再次遇到鄭成凱時,才深刻的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天賦!沒有天賦這種東西,就算你再努力,那也是沒有用的!
“春汛之後若還沒有找到,就買些魚苗蝦苗算了。”張沁兒懨懨的說着,她可想念大閘蟹那鮮香的口感呢,看的還得花錢買現成的了。
“這幾日我無事,就去打探打探。”張志仁一見張沁兒懨懨的樣子,立馬就打了包票:“這裡離那鄱陽湖也不是太遠,總能問到人家的。”
張沁兒點了點頭,心中卻不再強求了。
第二日時,張志禮和晗生永安就得回縣城了,順便帶了一些白麪、玉米渣和白菜、蘿蔔、蒜苗等菜蔬,張志禮則笑着說:“我帶着他們住,都快會炒菜了。”
從原先隨便炒幾個菜到現在大多數菜都能夠炒,張志禮都覺得自己厲害的很,馮氏聽了這話,很是心疼他,若是自己在身邊又豈會這般累着他呢。
張志仁隨車一同去,順便再問問蟹苗等事情,而在家的楊氏也沒有閒着,除了餵雞餵鴨等活,還得開始翻鬆山地了。
去年開墾出來的山地已經又被野菜雜草佔據了,得翻鬆之後上肥,然後開始種紅薯了,紅薯種苗在二月中旬的時候就已經種下,用稻草覆蓋着,保持一定的溼度,如今已經開始發芽抽條了
。
種紅薯並不需要費很多紅薯種,因爲直接插一段紅薯苗就可以了,並且可以分批次插秧,紅薯種苗上的藤被剪了之後,過五六日又可以長出來,再進行第二次剪苗,剩下的可以挖了另外種,也可以繼續種紅薯,不過有紅薯種在,許多營養都是先被紅薯種吸收,長出來的紅薯還不如插秧長大的好。
紅薯好養活,所以也沒有浪費太好的地,楊氏是打算在山地都種上紅薯,紅薯藤和長相不好的紅薯到時候都可以餵豬。
等地都翻鬆之後,又下了一場大雨,雨勢淅淅瀝瀝,天空也一片朦朧,站在屋檐前看,可以看到山林中的香椿樹開始發芽了,嫩嫩的、小小的。
福兒已經把主意打到香椿芽上了,她說:“香椿炒蛋真好吃啊!”
“就只會惦記着吃!待會雨停了你還得把牛牽出去放牛。”楊氏手中忙着挑選種子,這場雨很是及時,等雨停了之後,就該種紅薯和種辣椒茄子豆角等作物了,這些東西可是一年的菜蔬,得仔細種好才行。
“中午做蛋羹吧,我也想着吃了。”在吃方面,張沁兒也算得上是吃貨一個的,她話才說出來,就引得福兒笑着同意,姐妹兩個一同朝廚房走去,索性把午飯也一同做好。
正在難得閒暇的時候,張老頭上門了,看見張老頭楊氏忙放下手中的東西,笑着招呼:“爹怎麼來了?有事嗎?”
張老頭穿着一件蓑衣,帶着斗笠,精瘦的臉上卻顯得很是精神,走到屋檐下,張老頭擺了擺手,說:“到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出來走走看看,這雨下的不錯,河流和水庫的水都漲了不少。”
楊氏就說:“水田的地都犁過了,如今也進了水,爹你們哪一日插秧?到時候我和志仁去幫忙兩天。”
“就在這一兩日了,秧苗都長的差不多了,到時候我叫俊峰來通知你們一聲,今年你大哥不是有了造紙的生意嗎?就沒有多租,只有十畝地,除了交租也就自家吃了。”張老頭說着,心裡似乎不是很樂意的樣子,他是愛地的人,也是覺得只有種糧食才踏實的人,如今張志廉能夠賺錢了,就不樂意再種地,而他也老了,再怎麼勉強幹活,也不能把地裡的活都做好,也就只好只租十畝了。
想到這裡,他嘆息一聲,說:“今年的地很是危險呢。”
楊氏一愣,不解的問:“怎麼了?”
“如今我們村裡老老少少一起有三百多人,水田加上後面開墾出來的山地卻有九百多畝,哪裡種的過來!今天我們家又少租了十畝地,這十畝還是我分給村裡人口多的人家,並且答應農忙的時候借牛給他家用,這才能夠馬虎解決,不然今年的水田都要荒着一部分了!”
張老頭嘆息啊,當初開墾荒地的時候,大家都只顧着能吃一口衙門裡給的餉糧過日子,而知縣呢,又想着多開墾官田,把政績弄的漂亮些,這樣一來,村裡能開墾的地幾乎都被開墾出來,去年還好,大家都想着多種地,累死累活只要有口飯吃就好,而如今張志廉弄了一個造紙的作坊,許多村裡的壯漢更寧願到作坊裡做事了,畢竟種地得到的錢銀也太少了些
。
張老頭擔憂的問題,其實就是經濟商品市場衝擊了自給自足的原始市場,導致了傾斜。
楊氏也不是蠢人,聽了之後,默默一算,發現就水田還真有些難以全部耕種完,不說別家,就說田家和他們家以及張志禮家就幾乎是完全不租水田來種的,而周光勇家以及趙貴山家等人口稀少的人家更是種不了多少地。
“那可怎麼辦?難道要把官田租給其他的人?”富足村無法滿足耕種官田的人手,這官田自然也不能擱荒,看來只有租給其他村裡無田無地的人了,但是問題又來了,其他村的人大老遠到富足村種地,這也太麻煩了吧!
“爺爺,你下回去縣衙裡把這情況說一說,看上面是什麼態度,要是開始賣官田的話,就說我買!”張沁兒聽到張老頭的聲音,立馬從廚房裡出來,兩隻眼睛亮亮的,她打村裡官田的主意可久了呢!
去其他村裡買地,她也煩着不方便管理,而富足村的地就方便多了,再加上這些地都是新開墾沒幾年,還貧瘠的很,估摸着價錢也不會太高。
“賣不賣官田也不一定,再說這官田可不是一畝一畝賣的,這一賣就得全部或者一半去了。”張老頭這方面倒是打聽過,官府做生意就是這樣,講究一個利落爽快,但是這樣一來,能夠一口吞下的人家也不多了。
張沁兒仔細想了想,覺得手中的銀錢應該夠用了,就點了點頭說:“只要肯賣,爺爺你就先給我留着,可別讓其他的人買了去。”
雖然富足村的地都貧瘠的很,但是也不能排除其他的鄉紳大地主也會打這些地的主意,畢竟這些地勝在多,並且集中好管理。
張老頭答應了,又說起以前張沁兒拜託詢問買山的事情,說:“關於山的事情,衙門裡還沒有個章程,但是我問了,竟然得一口氣買一座山才行!價錢倒不會太高,但是一座山的面積也大啊!另外還得額外算山裡木材的錢呢。”
張沁兒聞言,擡眼望着烏桕林那邊的山林子,山峰層層疊疊,在雨霧中若隱若現,遠山如眉,最終和天際接連在一塊,消失了線條。
張沁兒在心中估摸了那座山頭的大小,不由得嘆息,想來自己怕是買不下這麼一大片山了!可惜啊!
於是果斷的說:“山的事情怕是一時半會買不下來,不過官田要是肯賣,我就一定買了,要是價錢合適,一半的官田也是能夠買的下來的!”
相比起山來,還是田地比較給力些,所以家中的錢銀先緊着買地吧。
張老頭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問他們家有多少錢,眼看着快吃午飯了,他起身打算回去。
楊氏就忙留人:“爹,今天就在家裡吃飯吧,你難得來一回。”
“是啊,有蒸蛋呢
!”張沁兒也笑着留人,伸手去摘張老頭的斗笠:“快把斗笠蓑衣拿下來晾着,沾了水可重着呢。”
張老頭看見媳婦孫女都是真心留自己吃飯,心早已經軟了,也就順勢讓張沁兒把自己的斗笠摘下,自己則動手解開蓑衣,掛在堂屋的牆壁上晾着。
留下了張老頭,楊氏也不再挑選種子了,把東西一收,索性起身去廚房裡弄菜,讓張沁兒陪着張老頭聊天說話解悶了。
“爺爺,我們縣城裡的宅子早弄好了,你下回有空去縣城,就去看看,住上幾天也好。”張沁兒給倒了一杯熱茶,讓張老頭驅寒。
喝過茶水之後,果然覺得身子暖和了一些,張老頭坐在靠背椅子上,說:“等春耕結束之後,有空就去看看吧,今年你家咋的養那麼多隻鴨子?聽說有五百隻吧?”
“五百隻鴨仔加上十隻母鴨呢,不是今年又挖了兩個池塘了嗎?就想着光養魚種藕出息也不多,就想着在水中放養鴨子,等到了秋天發賣了去,可是一筆不少的錢,就是人累了些罷了。”張沁兒笑着回答,倒沒有說是因爲擔心今年會有蝗災的緣故。
“你們還年輕,累些就累些吧,俊峰那孩子也想着再加砌一個兔舍呢。”
“俊峰哥的兔子賣的還好吧?”張沁兒就問着,她倒是有些時日沒有打聽張俊峰養的兔子了,又想起去年謝氏打主意讓他們家負擔張俊傑的學費問題,不由得問着:“俊傑現在呢?有去讀書嗎?”
提起這兩個孫子,張老頭臉上也有些欣慰,說:“原本想送俊傑去縣城裡讀書的,你大伯孃說就住在你們縣城裡的宅子……但是俊傑不肯去,如今也就是每天幫着他大哥喂兔子,再跟着他老子學幾個字。”
說着又嘆息了一下,俊傑這孩子還是很精靈聰明的,就是那脾氣不太好,也不太會做人來事,原本張老頭一心指望着兒子孫子能夠讀書科舉當官,結果培養了一輩子,也就是張志仁考了一個秀才,如今還連秀才的功名都沒有了。
張沁兒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着謝氏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打着自家的主意啊!好在張俊傑那小子識相,不然還真不太好拒絕。
“爺爺也別擔心,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能認得字也不錯了,再說俊峰俊傑兩兄弟一同養兔子,一年到頭也能夠賺上不少錢銀呢。”張沁兒笑着安慰着,心中卻想着晗生也快去府城考試了,不知道成績會如何。
張老頭點了點頭頭,他懂的不多,但是也知道強按牛飲水是不成的,又想起還在讀書的晗生和永安,於是問着:“晗生永安如何了?讀書用功嗎?”
“晗生已經是童生了,打算今年下場考一考,就算不過也權當是經驗吧,至於永安還早着呢,才啓蒙沒兩年。”張沁兒笑着說,對於張老頭能夠主動問晗生永安,她覺得心裡平衡了一些。
張老頭這人,雖然不像連氏那般偏心,但是事實上他最看重最喜歡的,還是長子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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