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遠看着眼前這個跪在地上,一個勁磕頭求饒的韓管事,冷笑不已。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隨便找藉口來糊弄自己呢,真的是把自己當成傻子麼?
藥坊這邊一直盈利都非常可觀,雖然從去年開始,韓管事報上來的藥材損耗量有些大,紹遠也並沒有放在心上。加工製作的過程裡,難免損耗,尤其是細料的製作,損耗都很大的,這也在情理之中。關鍵是他一直都挺信賴韓管事,也從來都沒有往這些事情上去想過,藥坊製作的藥越來越多,損耗大也是正常的。
苗家母子其實都有一個特性,就是對於銀錢,並不是錙銖必較特別在意。苗素問弄藥坊,不過是讓紹遠有一個正經的事情做,順道鍛鍊鍛鍊紹遠。而紹遠呢,也是沒有太把藥坊的經營放在心裡,他最關注的,還是研究新藥。也是因此,藥坊的管理上,難免就有所疏忽,正好就被韓管事給鑽了空子。
“韓德昌,你在我家的藥坊裡做了也將近三年了,我是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你若是家裡真的有困難,你直接跟我說,我還能袖手旁觀不成?你家老爺子是病的不輕,這個不假,可你們家的銀錢,有多少是花在老爺子的身上了?”
“你們家若是真的過道如此地步,爲何你那閨女,還是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有錢不是該先給老爺子買藥治病麼?怎麼老爺子沒錢治病吃藥,卻有錢給你閨女置辦衣裳首飾?你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麼?”紹遠冷冷地看着地上跪着的韓管事,語氣不帶多少起伏的說道。
“別再找藉口了,你這話,騙不了我,更是騙不了你自己。韓德昌,今天這件事,我念在你一直爲我打理藥坊將近三年的時間,我可以寬容一些,給你三天時間,賠償藥坊的損失。三天之後如果你不拿出來,別怪我心狠,大過年的把你送到衙門去吃牢飯。”
剛剛紹遠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韓管事從藥坊裡偷出去的藥材,最少也得幾百兩銀子了。其實這些銀子,紹遠並不放在心裡,卻不能這樣輕易就饒了韓德昌。倘若這一次輕易的就饒過他,那以後藥坊的人都有學有樣,豈不是要亂套了麼?不過,臨近過年了,紹遠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上官司,所以纔會給韓德昌留了一條路。
韓德昌聽了紹遠這話,卻是並沒有覺得高興。他前前後後從藥坊裡偷走的藥材,價值不小,而得到的那些銀錢,大部分都是被女兒給揮霍了。如今要讓他賠償損失,他要上哪裡去湊那麼多的銀子啊?
“公子,求公子開恩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小人吧。小人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啊。求公子,就看在小人一心跟隨公子的份兒上,饒了小人這一回吧。”韓德昌心知肚明,家裡是湊不出這麼多銀錢的,此時也只能不停的跪地求饒,懇求紹遠放過他了。
“韓管事,不對,不能再這麼叫了,以後藥坊肯定是不能再用你了。韓德昌,你要是明白事兒的,就趕緊回家想辦法去。你在這磨嘰也沒用,你這樣監守自盜,數目又如此大,送到衙門去了,少不得要沒了半條命。到時候衙門也絕對不會放過你,你一樣還是要賠償藥坊的損失,只怕是拿出來的更多。”
“如今紹遠給你機會,你還不知道珍惜,是想讓我們現在就把你扭送到縣衙去吧?好啊,長生世年,出去叫幾個人來,直接把這姓韓的送到縣衙去。”一旁的嬌顏冷聲道。
陶世年和林長生當即上前,抓起韓德昌來,就要往外走。韓德昌嚇得腿都哆嗦了,“別,別,公子求您了,我回家去湊錢,我這就回去湊錢,公子別把我送到衙門去啊。”那衙門是好進的麼?進去了,就不一定能出來啊,到時候不死也得扒層皮。韓德昌一想到這個,身子就抖的跟篩糠一般。
“好啊,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趕緊回去籌錢。別想着耍什麼花樣兒,這鎮上,我有的是人手,你最好別想偷偷溜了,不然那後果也不是你能承受的。”紹遠哼了一聲,然後示意陶世年二人鬆開了韓德昌,“趕緊滾吧,記住了,你只有三天的時間。”
韓德昌趕緊答應了一聲,然後連滾帶爬的起來,一溜煙兒的就趕緊跑回家去了。看着韓德昌的背影,紹遠嘆了口氣,“真是沒想到,看上去挺老實的人,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公子,這種人不值得公子生氣的。這人本質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再加上藥坊越來越紅火,不少人都在打藥坊的主意。有心人鼓動之下,他做出什麼事情來,也不足爲奇。”那邊,林長生勸道。
“這些時候,我們兩個在藥坊,也是查出來了不少事情。公子今天即便是不提出來查看庫房,我倆也會給公子提醒兒的。最近一段時間,韓德昌頻頻跟府城還有京城的人接觸,恐怕,是要打藥方的主意。幸好今天接着這個機會就把他趕走了,不然,以後還不定要出什麼亂子呢。”
紹遠點點頭,“這件事多虧了你們倆,也是我太信任姓韓的了。總是覺得,藥坊從最開始就是他打理的,總歸是有功勞,所以也就沒往別處想。前陣子也就是察覺出來,這人有些不對勁兒,纔會把你們兩個從府城調過來的。沒想到,竟然還真是查出來了不少事情。”
“你們兩個也辛苦了,眼看着過年,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對了,你倆都是沒有家人的對吧?過年打算去哪裡?不如留下,去我家算了,加上咱們藥坊看門的劉伯,一起去我家過年。”
陶世年和林長生兩人,都是府城醫館的學徒。當初醫館招學徒時,很多就是找了些沒家的孤兒,然後跟他們簽了死契,管吃管住,學成醫術之後,可以直接留在醫館做事。這樣一來,就等於是給這些人一個安身立命的場所,他們生活安定下來,也就能實心實意的在醫館裡做事了。
林陶二人都沒有家,之前倆人還在商議呢,實在不行,就乾脆留在藥坊裡,跟劉伯三個人一起湊付着過年算了。反正藥坊這邊,也有地方可以住人的,他們自己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過年分了這些東西,他們三個人吃,也是綽綽有餘了。
“不麻煩公子了,我倆還有劉伯,乾脆就在藥坊這邊過年算了。這邊也得留人看着的,正好我們三個作伴兒也不寂寞的慌。公子給發了那麼多的年禮,正好做着吃了就是,也方便。”林長生含笑拒絕了。
“沒事兒的,就三十下午和晚間,等着初一早晨,你們再回來就行。我家只有我娘和我,說實在的也沒啥意思,一起去熱鬧熱鬧吧,人多了過年也有意思。”紹遠還是堅持邀請他們回家去過年。
林陶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說實話,我們也有好多年,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年了呢。”
事情既然說定了,藥坊這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紹遠和嬌顏就從藥坊離開。林陶二人還有劉伯依舊是住在了藥坊裡,等到年三十下午,這邊鎖了大門,就可以去苗家吃年夜飯。
紹遠和嬌顏上了馬車,大柱趕着車往回走,路上嬌顏瞧着紹遠心情不太好,就伸手握住了紹遠的手。“好了,別往心裡去,這種事情也是正常。畢竟,韓德昌沒有賣身到藥坊裡,他有自己的家,本身又是自由人,想當然的,不會跟咱們一條心。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咱們不就心裡有數了麼?”
其實說到底,還是苗家人手不足的緣故。苗家只有母子兩個,苗素問是女人是寡婦,紹遠歲數又不大,這樣的倆人,有的時候的確是震懾不住手下人的。不過,這種局面不會持續太久,隨着紹遠年歲越來越大,經驗也越來越豐富,以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放寬心,這些都是小事,能夠通過這件事,讓咱們認識到人性的貪婪醜惡,也是不錯的。就像長生說的,這時候發現也是好事,若是再晚一些時候,只怕這韓德昌,真的會把主意打到藥方上頭呢。”
紹遠握着嬌顏柔細雪白的小手,眼前是佳人關切的容顏,耳邊更是心上人的溫言軟語。別說他原本就沒怎麼太生氣,即便是有滿心的怒火,這時也全都消散了啊。
“顏兒,我沒事,真的。我就是有點兒失望,沒想到人心竟是如此不足。我對姓韓的,可以說是夠好的了,別說是鎮上,就是縣城裡,哪一家的管事,有他這樣高的工錢?三節有節禮,過年有分紅賞銀,這樣的差事,他還不滿足,那他想要什麼?想要整個作坊麼?”
嬌顏笑笑,“人家可不是要這個藥坊,人家是想要你呢,他是想讓你做韓家的女婿。這樣一來,他可就是你的老丈人了,這藥坊,不就跟他家的一樣麼?”嬌顏故意這麼說,一雙大眼裡,閃着促狹的味道,壞壞的看向紹遠。
紹遠被嬌顏逗樂了,“壞丫頭,竟然敢笑話我,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話間,就伸手朝着嬌顏腋下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