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顏從三月二十九的晚上離家,路上風餐露宿,日夜趕路,好歹的在四天四夜之後,來到了紹遠出事的那片山谷。
眼前的山谷,依舊殘留着當時兩軍廝殺時的痕跡,地上還有散落的兵器,空氣裡,依舊漂浮着一些血腥以及屍體腐爛的臭味。儘管這邊已經打掃過戰場了,大齊將士的屍體都收拾走,但是這邊還有一些北遼士兵的屍體呢。這些也沒人管,就留在此地,被山谷中的野獸啃的七零八落。
嬌顏的心,已經漸漸鍛煉出來了,再加上她心裡惦記的都是紹遠,所以根本顧不得眼前是多麼瘮人的場景,徑直走進山谷裡,去尋找有關紹遠的線索。在嬌顏心裡,紹遠肯定會是沒死的,嬌顏只希望,能夠從這邊找到什麼線索。
山谷裡陰風陣陣,伴着野獸的嚎叫聲,讓人聽了,雞皮疙瘩爬滿身。嬌顏一手握着長劍,另一手扣着暗器,隨時保持警惕,一邊走,一邊留意着山谷裡的情形。
這山谷不小,呈一個口袋形,外面谷口不算很大,但是越往裡走,地勢反而越開闊。嬌顏很是小心,就這麼一步步往裡走,越走越深。
越往山谷裡走,走了六七裡之後,那種屍體的臭味就漸漸的淡了。嬌顏知道,外面那一片,纔是主戰場,也是當時廝殺最激烈的地方。可是,據說當時發現紹遠的地方,並不在這邊,這就有點兒奇怪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紹遠沒能跟士兵們在一起,在一兩裡地之外,發現了沒有頭顱,穿着紹遠衣服的屍體呢?
嬌顏仔細的查看着裡面的一草一木,直覺告訴她,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嬌顏又走了一里地左右時,忽然在山谷左側的一棵樹上,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的亮光,好像是金屬被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來的光芒。
嬌顏連忙就來到了那棵樹下,仔細查看,果然,那樹上釘着一柄銀光閃閃的飛刀。那是紹遠用的東西,嬌顏十分肯定。因爲,紹遠和嬌顏一樣,他倆用的飛刀,並不是這個年月人們用的那種,而是類似於嬌顏做手術用的手術刀。因爲那種更薄,身上可以帶非常多。
嬌顏用力將飛刀拔了下來,找到了這把飛刀,就證明,當時紹遠曾經在這裡跟人戰鬥過。而且,戰況很激烈,竟然逼的紹遠都用暗器了。這就奇怪了啊,主戰場在外面,以紹遠的功夫,這得是多少人圍攻,才能讓他連暗器都用上了?
嬌顏心中疑惑不解,便拿着這把飛刀,繼續朝前走。結果,在前面又發現了幾把,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插在樹幹上。嬌顏很是肯定,這個地方,就是紹遠曾經戰鬥過的地址了。據說,發現紹遠屍體的地方,沒有北遼士兵,只有二十來個大齊的士兵啊,太奇怪了,以紹遠的本事,難道一個北遼士兵都沒有殺死?
嬌顏擡頭,四處環顧,這裡算是山谷的深處了,山谷兩側都是石壁,看樣子很是陡峭。石壁上的樹長得沒有多麼粗壯,而且歪歪斜斜的。有幾棵樹,也不知道怎麼還斷了。不對,斷了?石壁上的樹,怎麼會無緣無故斷了?肯定是有人攀爬石壁,然後掰斷的啊。
嬌顏腦子裡靈光一閃,徑直朝着那邊樹斷了的石壁走去,然後小心翼翼的,從那邊石壁慢慢往上爬。然後,嬌顏就在那些斷了的樹枝上,發現了已經乾涸,暗紅色的血跡。嬌顏心中一動,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血跡,肯定是有人受傷了,然後藉着這些樹往上爬,身上的傷口流血,才留下這些血跡的。
“紹遠,肯定是紹遠,一定是他從這裡上去的。”不知道爲什麼,嬌顏心裡非常肯定,這一定就是她的愛人經過時留下的痕跡。心中有了這個念頭,嬌顏就什麼也不顧了,用力扯着那些樹,一點一點的往上爬。在費了好大勁兒之後,嬌顏總算是爬上了那片石壁之上。
石壁上,依舊是山,山勢很陡,高低起伏,嬌顏仔細的尋找着血跡,順着地上和樹枝上隱約的線索,一直往前走。大概又走了三四里山路,翻過了兩座山頭之後,嬌顏忽然發現眼前有一個山洞。
山洞的洞口,用石頭堵了一下子,看樣子不像是天然的,反倒像是有人故意搬過來的。嬌顏眼神一凝,這裡,跟她夢裡的那個山洞,爲什麼會那麼像呢?難道,裡面真的是紹遠麼?嬌顏的心狂跳不止,她站在山洞外,朝裡面喊了兩聲,“紹遠,紹遠?是你在裡面麼?”
裡面並沒有人回答,嬌顏有點兒失望。可是再一想,事發到現在,都已經八九天了,紹遠即便是真的在裡面,也不一定是個什麼情形,指不定傷勢太重昏過去了呢。嬌顏咬咬牙,乾脆就動手去搬那塊大石頭。
那石頭不小,嬌顏費了好大的勁兒,也沒能搬動它,最後,嬌顏沒辦法,只好去砍了兩根木棍,然後想辦法用木棍伸到那石頭下,費勁兒的撬。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費了多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那石頭給撬動了,朝着一旁的斜坡滾了下去。
嬌顏這時,已經是滿身汗水了,她也顧不得休息,想辦法弄了一根火把,點着就邁步走進了這個山洞裡。山洞好像挺深的,而且是越往裡走地勢越低,裡面倒是並不冷,而且溼度很大,看樣子,裡面或許有泉水。
嬌顏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山洞,大概走了半里多地的時候,前面變得寬闊了不少。右手邊有一處不是很大的泉水,上面的石柱在往下滴水。看樣子,地上的那一汪泉水,就是山裡的水,順着石柱滴下來的。
而左手邊,不少掉下來的石柱或是石板之類,亂亂的堆在地上,沒有什麼章法。嬌顏皺眉,這看起來,好像沒人啊。她有些失望,更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再繼續往裡走,還是退出去算了。
驀地,就在左手邊那些亂石後面,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有氣無力的,聽着有點兒像是人的動靜。嬌顏心裡一哆嗦,然後就壯着膽子,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握着長劍,朝那些石頭後面走去。
山洞之上,有幾處縫隙,能夠多少透進來一些光亮,再加上嬌顏手裡還有火把,總算是能夠看清地形,沒有被亂石絆倒了。嬌顏從一塊大石頭上面翻過去,然後才發現,就在那石頭的後面,是一塊平鋪着的石板,而石板之上,分明躺着一個人。
那人的身形,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嬌顏一看見,眼淚就止不住了。“紹遠,紹遠,我終於找到你了,你沒死,你果然沒死。”嬌顏扔了手裡的長劍,把火把找地方插好,然後便彎腰抱住了地上躺着的那個人。
嬌顏小心翼翼的將那人翻轉過來,露出了一張雖然有些髒兮兮,有些腫脹,卻那樣熟悉的面孔。果然,果然是她心心念唸的愛人。“紹遠,紹遠?”嬌顏激動不已,抱着紹遠喊道,“是我啊,我是顏兒,我來找你了。”
可是無論嬌顏怎麼喊,懷裡的人都沒有迴應,嬌顏這時纔想起來,趕緊給紹遠檢查身體。紹遠的身上,燙的要命,很顯然是傷口惡化感染了。嬌顏仔細看了一下,發現紹遠的身上竟然有十幾處的傷口,雖然都做了簡單的包紮處理,可是因爲沒能及時換藥,傷口已經全都惡化發炎了。
嬌顏連忙從後背解下來自己的藥箱,又拿出來自己的水壺,用清水把紹遠身上所有的傷口都清洗了一遍。藥箱不是特別大,裝不下酒精鹽水之類的東西,現在也只能這麼將就了。沖洗完傷口,嬌顏又取出來了金瘡藥,小心的在紹遠傷口上撒勻了,用布條給重新包紮好。
傷口處理完了,接着嬌顏又拿出來了好幾粒藥丸,塞到了紹遠的嘴裡。紹遠這時已經昏迷了,藥丸咽不下去。嬌顏沒辦法,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水,然後貼近了紹遠的嘴脣,喂到紹遠的嘴裡。
藉着嬌顏喂水的力道,紹遠好不容易算是把藥丸給嚥下去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喝水的紹遠,在嚥下去這一口水之後,似乎舒服了一些似的,發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
嬌顏知道,紹遠這是時間長沒喝水了,便又喂他喝了好幾口。“紹遠,你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我就在你的身邊,我來了,我來到你身邊了。紹遠,爲了我,你一定要挺住啊。”嬌顏一邊說一邊哭道。
也不知道是藥起了作用,還是紹遠聽見了嬌顏的聲音,此時紹遠便發出了一個模糊的聲音,“顏兒,是你麼?顏兒?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活着回去,見我的顏兒。”
那聲音很低,很模糊,要不是嬌顏時刻注意紹遠的情形,很可能就聽不清了。但是,嬌顏聽到了,當她聽明白紹遠說了什麼的時候,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了。“紹遠,我是顏兒,我來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夠活着見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