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夫人被方老夫人幾句話噎在那裡,好半天都沒能憋出一句話來。剛想着說什麼,結果那邊皇后娘娘從奉先殿回來了,一衆誥命夫人連忙都跪下迎接。呂夫人無奈,也只好把這些事情都放下,跟隨衆人一起跪下。
皇后娘娘一身最隆重的大禮服,站在了鳳儀宮大殿外最高的臺階上,衣服上的金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皇后低頭,看着下面跪了一大片的外命婦們,點點頭,“平身吧。”
一衆夫人們,三拜之後,這才起身。接下來,皇后轉身進大殿,外面這些夫人們,按照品級等爲序,陸陸續續的也跟着走進了大殿之中。今天這樣喜慶的日子,少不得是要擺酒宴慶賀的,一衆誥命夫人們都在鳳儀宮,而朝中的官員,則是全都在別處了。
京中還有幾位親王郡王,他們的王妃,都是要一直陪在皇后身邊,隨時伺候的。靖王妃是皇后的嫡親兒媳婦,那更是責無旁貸,從大典開始,就一直跟在皇后身側,協助處理各種事情。
此時,衆人全都進了大殿,皇后坐在上首最中間,靖王妃等幾位,則是分別坐在了皇后下首的左右兩側。衆人都是按照規制品級穿着打扮,這六月的大熱天裡,她們身上穿着厚厚的大禮服,一個個真的是熱的不行,額頭鬢角都是汗水。
皇后身體原本就不好,又穿着厚厚的大禮服折騰了這麼一上午,此時難免就有些精神不濟。再看看大殿中的這些人,一個個也都是額頭鬢角流汗,於是皇后就說道,“都去偏殿那邊,把衣裳換了吧,這大熱天的,穿這麼一身,實在是遭罪。不要緊,都是熟悉人,在本宮面前,也不需要拘束。”皇后說話間,就讓宮人引領衆人,前去偏殿換衣裳。
這種事情,其實早就預料到了,所以各家的夫人進宮之前,都是預備着衣服,讓隨身的大丫頭帶着。不過,那些丫頭們不可能跟着進宮,此時都在宮門外等着呢。皇后的命令一出口,立即就有內侍出了鳳儀宮,到神武門之外,引領各家的丫頭進宮來。
等到各家的丫頭都到齊了,各自找到自家夫人,然後將帶來的衣物送上。就在偏殿那邊,用屏風隔起來的小空間裡,衆人各自換下了誥命服色,換上了平日裡穿着的衣服。當然,說是平日裡的穿着,但實際上都是新做出來,非常華貴的衣服。
馮氏和婉凝也是不例外,紹遠早就找了京城裡最有名的繡坊,給馮氏婆媳等人都做了好些符合身份的衣服。顧家既然是來到了京城,馮氏等人以後都少不得要出席許多重大儀式,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置辦一些符合身份的衣服,那是必須的。
衣服換了,頭上和身上的配飾也同樣就要換下來,幸虧在家裡都想到了,玲瓏幫着馮氏把該用的首飾等都帶了來
。衆人一陣忙活之後,便全都換上了輕便簡單,卻又不失華貴的衣衫,這會兒,總算是感覺到涼爽許多。
衆人換好了衣裳,才又重新回到了正殿。此時,皇后也換下了那一身繁瑣的大禮服,換了一身同樣是鳳紋,但是明顯要輕便許多的常服。見到衆人都換好了衣裳,皇后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剛剛那樣,實在是太悶了。這要是身子弱的,指不定就悶出病來了呢。”
衆人再次落座,然後宮人們就陸陸續續的開始上酒菜。其實這種宮宴,大多就是個名堂,各種菜餚都是看着很好看,吃起來卻是平常。自然,也沒有幾個人是真的來吃東西的,能來這種宴會,那是身份的象徵,是無上的榮耀。
酒宴開始,有歌舞伎人上來表演,輕歌曼舞之中,衆人紛紛舉杯,共同慶賀皇后娘娘。皇后雖然是身體欠佳,但還是跟衆人一起飲了三杯酒。這種酒,是西域傳來的葡萄酒,比較適合女人飲用。
三杯酒過後,皇后就離開了正殿,她今天已經是累得不輕了,真的是沒精神再堅持下去。皇后雖然離席,可臨行之前,叮囑了靖王妃,一定要替她好好招待這些夫人們。靖王妃不敢怠慢,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皇后點點頭,就去後殿休息了。
靖王妃是太子的妃子,雖然目前還是名分未定,但是大傢伙也都明白,人家早晚都是太子妃,將來的皇后。所以衆人對靖王妃,都是畢恭畢敬的,沒有哪個敢隨意說什麼。
靖王妃很是得意,她看了看在場的這些人,笑的很是心滿意足。這樣的場景,是她夢寐以求日夜期盼的,如今,這一天總算是來到了。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她還會再更進一步,那,纔是天下女人最嚮往的權力巔峰。
“諸位夫人,今天是皇后娘娘大喜的日子,普天同慶。娘娘崇尚節儉,不遠太過鋪張,特意吩咐,酒席減去三成,還望諸位不要嫌棄酒宴簡單。來,本妃在此敬諸位一杯,聊表心意。”靖王妃還算是有些腦子,沒有得意忘形,說話還算比較得體。
在場的人,也都明白這其中的關係,誰也不會對靖王妃存有輕視的心思。此時見靖王妃敬酒,衆人便全都端起酒杯來,一同飲了這杯酒。一杯酒之後,靖王妃便讓衆人隨意了。
這種場合,誰也不會真的就去吃什麼,當然也不會隨意的去喝酒。畢竟這可是皇宮大內,若是酒醉做出什麼有失身份的事情,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原本這個時候,也不過是一些相熟的人之間,互相敬兩杯酒,意思意思聯絡感情罷了。可是今天的情形,卻是有些不對,竟然有十來個人,競相敬馮氏。
馮氏雖說是還有幾分酒量,可是也不敢真的跟人家在這裡喝酒啊。這是什麼地方?鳳儀宮,皇后娘娘的地方,馮氏如果真的就跟人家這麼喝起來,不管她醉沒醉,那都少不得要被人說是不懂規矩,有失體統
。
馮氏也不是傻子,如何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如果她不喝這酒,又會被人說新晉的永安伯夫人孤傲難以親近。
馮氏左右爲難之時,靈機一動,便端着酒杯站了起來,“妾身初來京城,見識淺薄,與諸位同坐於此,實在是心中忐忑。既然今日機緣巧合與衆位夫人同聚一堂,便厚着臉皮,敬諸位夫人一杯酒,聊表心意。”
“妾身對諸位夫人甚是仰慕,今日有緣歡聚,實在是三生有幸,還望諸位不要嫌棄妾身粗鄙,以後常來常往纔好。”說話間,馮氏便將手中的酒杯一揚,“我敬諸位,先乾爲敬。”說着,就把杯子裡的酒喝了。
那邊剛剛要敬馮氏喝酒的十來個人,其實都是跟呂夫人相好的。剛剛她們在換衣服的時候,就已經商議過了,今天一定要想辦法,給馮氏婆媳一點兒顏色看看。這樣的場合下,她們自然是不能跟市井婦人一般來個潑婦罵街,不過使一點兒小計謀,讓馮氏出醜還是可以的。
環境條件所限制,這些女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只能臨時想出這麼個主意,打算讓馮氏出醜。原本這些人以爲,馮氏不過是鄉下一農婦,也沒啥見識,應該是非常好糊弄的,也就沒把馮氏放在眼裡。
可是不曾想,馮氏輕輕巧巧的,就把衆人的這一招給化解了,這可是讓衆人有些意外。衆人這時有些不知所措,都去看那邊的呂夫人。
呂夫人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以爲,馮氏憨厚老實,別人敬酒還不得老老實實的就喝了?結果,馮氏這樣做,呂夫人竟是半點兒沒辦法了,只好衝着那些人積極眼睛,示意她們再想辦法難爲馮氏。
“永安伯夫人,你這樣就不對了吧?我們可是先敬你的,你好歹也得先跟我們喝了酒,才輪到你敬我們啊。你這樣做,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吧?”這些人一時之間也沒什麼好辦法,乾脆就來最直接的。
馮氏挑眉,如果說剛纔她還弄不懂這些人什麼意思的話,這會兒也明白了。馮氏心中暗暗慶幸,自己沒有上了別人的當,不然,今天可就是要出醜了。“諸位夫人請息怒,妾身在鄉下時,從未飲過酒,剛剛幾杯酒喝下去,已經是頭暈眼花不勝酒力了。”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妾身哪裡能貪杯?若是酒醉鬧出笑話,豈不是攪了娘娘的大喜事麼?還望諸位夫人諒解,改日諸位到妾身府上,到時候妾身就是拼了一醉,也會好好陪諸位夫人開懷暢飲的。”
馮氏心裡明鏡,這些人應該是呂夫人拉去的幫手,就是要難爲自己的。馮氏雖說是性子綿軟,可也不肯在這個上頭吃虧,於是就這樣說着。馮氏的話,聽上去溫溫和和的,但是卻綿裡藏針,有些扎人。
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好日子,誰敢在今天找碴,那不是找死麼?馮氏故意提起皇后來,果然讓衆人有些警醒
。是啊,她們在這個場合爭鬥,讓皇后娘娘知道了,那可是不太好。雖然她們有呂夫人和靖王妃在後面撐腰,可終究還是皇后說的算啊。